一想到季屿还在医院里等着我,顾不得一身的酸痛,我连忙脱下礼服奔向医院。
透过门上的玻璃,我看见季屿的床边围了一大堆人。
绕是知道季屿没什么大碍,可我还是忍不住拨开人群。
见到季屿额头上包裹的纱布,手上更是飞快地比划着【季屿,你的额头还疼不疼了?】
季屿一愣,看向我的眼神有片刻的迷茫。
直到身后的人扯住我的衣裳,我才反应过来,季屿失忆,不记得我了。
于他而言,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季屿脸上是冷漠而生疏笑容,“这位是?”
【你的未婚妻,沈墨。】
我后退了半步,比划着。
病床旁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季屿,不是我说你,自己的女人都能忘。”
季屿低声笑着,牵过我的手,眼里的生疏淡去不少。
“原来是我的未婚妻,沈墨,很抱歉,把你给忘了。”
这么些年来,即使没有手语,我也能靠着口型分辨话语。
我盯着季屿的薄唇一张一合,脸上勉强维持着笑意。
没关系的,医生说了季屿只是暂时的失忆很快就会记起我的。
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心理的痛意也随着呼吸散去不少。
季屿把我按坐在他身旁,一如从前温和有礼,只是眼里带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未婚妻,给我削个苹果吧。】
我接过苹果,低着头开始削皮。
季屿抚摸着我的发顶,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我从没忘过林乔,只是忘了沈墨而已。”
“自己真心爱的女人,我又怎么会轻易忘记呢?”
片刻的安静后,病房里爆发出声“草,季屿你没失忆啊!”
刀口划破指尖,鲜红的血液瞬间就流了出来。
一瞬间,我连心跳都停了一拍。
季屿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嗯,没失忆。”
“只不过林乔回来了,我只能选择忘了沈墨。”
季屿的好兄弟叶骁啧啧两声音,“季屿,你这次真要玩这么大?”
“你就不怕沈墨知道后会想不开?她可是一心跟了你七年的女人。”
季屿抚摸着我的发顶,手上的力道又更轻柔了些“不会的,沈墨不会那么轻易的去死的。”
片刻的安静后,我机械性地抬起头正对上季屿的笑眼。
季屿熟稔的接过我手中早已削好的苹果,放到嘴边“沈墨很好,可惜是个聋哑人,家里也没人靠着,终究上不了台面。”
“往后的日子里,你们也替我多照顾她些,别让她太难过。”
“没失忆的事别和她说,就让她当做没我这个人。”
“谁说了,谁可就得对她负责。”
季屿最后一句话说得暧昧,床边的几人纷纷挥手摇头“别,我可承受不起。”
“玩一个女人还得学一门手语,哥几个可玩不起。”
几人爆发出暧昧的闷笑声,连带着季屿看着我也笑出了声。
我紧抓着手中的水果刀,刀子一点点剜入手心,直到鲜血滴落裙摆时我才回过神来。
季屿在我面前挥挥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礼貌和生疏。
就像是真正失忆了,却又不得不对我这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保持亲近一般。
真得可怕。
我深吸一口气保持面上平静,心却不由自主的归入谷底。
因为,我听得见季屿刚刚说的话。
为了在婚礼上给季屿一个惊喜,早在一年前我就多次飞往国外去做耳膜修复手术。
百分之八十的手术失败率,我成功了。
一个月前我恢复了听觉,只为了能在今天亲耳听见季屿的誓言,回应他的誓言。
可如今惊喜变成了惊吓。
我看着季屿的薄唇一张一合,讽刺的话语还在不停地灌入我的耳朵。
“沈墨是个乖女孩,从没对我黑过脸。”
“我记得你家里边是资助了几家福利院是吧,实在不行就在里面给沈墨找个伴,再找份工作。”
“省得她以后缠着我......”
甚至在前一天,季屿还抱着我在耳边厮磨着“墨墨真棒,这次居然能忍着不掉眼泪了。”
把我逗弄得满脸通红,躲进被子不敢看他。
简直讽刺得可笑。
我挺直了背离开那间满是污秽的病房,门锁落下的那一刻我还听见了季屿的嘲弄声。
“不用管她,大概是伤心了找地哭去。”
“过不了几天又会好了。”
直到进电梯前的那一刻,我的脑子还是混沌着的。
季屿的失忆是假的,不想娶我是真的,他说的每句话都反反复复的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就连他说话时的笑容也像是刻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季屿口中的那个林乔,我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我甚至连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发展到什么地步我都不知道。
我信任季屿,信任到连他的手机我都不曾碰过。
一路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整间房子都贴满了红色的大囍字,每个字都是我和季屿一起贴上去的。
新婚夜,我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睡去。
可上一个这样的新婚夜里,陪着我的还是季屿。
我并不是天生的聋哑人,而是被我爸妈一人一巴掌打穿耳膜成了聋子。
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我也就不敢贸然开口说话,被迫成了哑巴。
那天是我爸娶新老婆的日子,他没和我妈离婚,背着我妈偷偷把屋子都贴满了囍字。
那天晚上我妈收到了消息从国外赶了回来,第一巴掌给了我“你这个白眼狼,居然帮那个贱男人瞒着我,真是白生了你了。”
我爸也给了我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连你妈都拦不住,我养你来干什么吃的?”
那天晚上他们都在忙着吵架,完全忘记了一旁耳朵在滋滋冒血的我。
等他们快要吵完时,我早已捂着耳朵跑到医院给自己挂号看病了。
坐在医院长廊发呆时,我遇到了同样自己来挂号看病的季屿。
十七岁的季屿身着一身小西装站在挂号机旁,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局促。
我主动上去,接过季屿的身份证,挂号缴费把他送到诊室前。
季屿的脸上身上,是比我更显而易见的伤痕。
我不问,他也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直到那天,我无意间撞到了一位优雅的妇人正拿着手臂粗的木棍打在季屿背上,季屿咬着牙,细密的汗布满了季屿的额头。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撞开的那位妇人,带着季屿逃了。
季屿的言辞和冷漠让我感到像被撕裂的伤口,心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痛楚。回到家后,我坐在床边,手指不自觉地摸着墙上的大囍字,感到一阵无力的恍惚。这些大囍字曾是我们对未来的期许,如今却成了讽刺的象征。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是季屿的一个旧友,梁川。他在电话中透露,季屿与林乔的关系并非他所说的那样简单。他告诉我,林乔的出现确实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但季屿失忆的说法不过是他的试探,他想看看我是否会因为失去而放弃。梁川的话让我心中掀起了波澜,但他也建议我在确认事情真相前不要做出任何激烈的反应。
当晚,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脑海里浮现的是与季屿曾经的美好时光,和那些看似遥远的回忆。那天我们初次相识时,他的温暖与关怀,是如何点亮了我沉闷的世界。而如今,他却用最深的伤痛回报了我。
决定了第二天一早,我打算去找季屿的医生,了解真实的情况。在这过程中,我决定放下那些未解的谜团,集中精力保护自己的未来,无论季屿是否愿意回头,我都要为自己争取一个清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