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九年甲申三月壬戌这天,乾隆皇帝对军机大臣们说:“近年来,金川和附近的畨族村寨经常发生矛盾。虽然总督们已经多次上奏折报告,但很多事情还是需要当面商议。现在,我派尚书阿桂乘坐驿马火速前往四川,暂时代理总督的职责。等阿桂到了四川,阿尔泰交代完事情后启程回京,他任内应该办理的事情,可以告诉阿桂,让阿桂接着办理。等阿尔泰回到京城,当面接受我的指示后,再回去任职办理,这样更容易遵循我的旨意。而阿桂在四川了解了情况后,将来回到京城再筹划四川的事务,也会有很多益处。”
六月丙申这天,阿桂和岳钟璜上奏说:“我们在五月里,先后接到西路委员的报告,说五月初的时候,金川想在靠近丹坝的普笼笼地方修建碉堡,我们当即就指挥丹坝的土兵,并调拨了三杂谷的土兵共五百多人,在五月初七这天趁夜攻取了金川还没修建完的碉堡。第二天早上,金川的畨族人前来夺回,又被我们击退,金川方面伤亡惨重。另外,还有报告说,小金川和鄂克什两位土司已经派人去和绰斯甲布商议,等有了回音才能动手。但是绰斯甲布认为,去年各土司中只有丹坝这一路还在继续防备攻打金川,其他土司多爽约,不肯约定日期。现在我们正在设法劝导他们。我们回想去年,从夏到秋,各路攻打金川,虽然没有攻下寨子摧毁碉堡,但多次击杀金川士兵,也多少挫伤了他们的锐气。
如果再趁此收获之时,四路进攻,让他们应接不暇,还能借此扰乱他们的庄稼。这样持续两三年,金川日益衰败,自然就有机会可乘。现在以畨族人攻打畨族人,就是为了将来能彻底消灭金川。我们仔细商议后,决定遵循皇帝光明正大的训谕,先把金川的罪行公之于众,表明他们罪不可赦,不像从前那样宽容他们,以免给各土司留下后患。我们还要晓谕各土司,以打消他们的疑虑,并亲自制定赏格,广泛宣示,以鼓舞士气。而且,各土司既然想听从绰斯甲布的命令,我们更应该设法鼓励他们。只是以前所派的都是微末的武官,长期驻扎在那里,各土司已经把他们视为寻常,训诫不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因此,我们让西路的署副将长清、同知崔钥,南路的游击宋元俊、同知盛英,分路前往各村寨。我们还告谕工噶诺尔布,新任总督是奉皇帝之命来四川的,听说你绰斯甲布一直是众畨族的领袖,出力攻打金川,特此传谕奖赏。至于郎卡,从前在他濒临死亡之时,我们对他宽容了,但他却不知改悔,屡次欺压邻近的畨族,他的罪行实在无可赦免。这个畨族一定要消灭,不能再留下给各土司留下后患。你们如果能立下首功,现在的奖赏一定比众土司多十倍,将来成功后,皇帝加恩也一定在各土司之上。
如果你们开始勤奋后来懈怠,郎卡又异常狡猾,且与你们结怨已深,他只要稍有喘息的机会,就一定会四处骚扰。你们强者不能安枕,弱者不能自立,还能与他讲和吗?另外,小金川、鄂克什、梭磨、从噶克、卓克采、丹坝、近日什咱等土司,我们也根据他们的情况反复劝勉。并把丹坝最近夺取碉堡取得胜利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趁此金川收获之时,齐心协力,奋勇进攻,或者暗放夹坝,或者明攻碉堡,或者声东击西,或者前虚后实,一定要使金川日益衰败。我们已经分别派委员前往鼓励,并让他们观察情况,先行飞报。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我们要劝谕各土司及时防备攻打金川。我阿桂如果现在就出发去边境,恐怕他们会奔走迎接,反而耽误了军期。我打算等大局稍定后,在七月间前往巡边,到了杂谷地方,再接见各土司首领,观察他们的情形,再相机处理。请皇帝指示。”
同一天,阿桂又上奏说:“我到任后,查知今年二月间,金川的畨族人经常在碉堡外叫喊,说他们屡次派人投递禀报,都被绰斯甲布土司阻拦。委员们随后将郎卡的禀报接收下来,详细翻译查看,大概内容是自称原本不敢冒犯朝廷,只是因为众土司欺凌攻击,夺取了穆尔津冈,现在想把所抢丹坝的人口财物如数归还,乞求皇帝饬令各土司撤兵。至于穆尔津冈,原本是金川的地方,不能退出。委员们派人去时,与郎卡的人来回交涉了几次,郎卡方面都坚持这个说法。阿尔泰等认为郎卡既然不肯退出土地,就严词拒绝了他。四月间,金川的畨族人又叫喊了好几次,也是因为他们狡辩掩饰,我们大概置之不理。我想,郎卡派人到内地,竟然被绰斯甲布阻拦,这说明各畨族之间的仇怨很深,九土司围攻金川的举动更是势在必行。
郎卡之所以敢放肆,不过是仗着他们地势险要、碉堡坚固罢了。而他之所以不敢公然挑衅,也是知道一旦朝廷发兵,就不能再得到格外的恩典了。前十二三年间,畨族人疲于奔命,受到的惩罚很重,所以现在他们才这样祈求。但现在既然没有机会防备,如果现在就声讨他们,旷日持久,劳民伤财,实在是不划算。金川不过是个弹丸之地,正如皇帝所说,消灭它也不足以显示武力,权衡大小轻重,也许可以不必管它。但是既然有这个畨族梗在这里,不进行惩治,长久下去,其他畨族一定会心生轻视。所以我又认为,现在不仅郎卡未必肯退还侵占的土地,即使他退地求和,也一定要严词拒绝,并督促各土司在每年种植收获的时候,四面进攻,使他们无法收获庄稼,粮食耗尽,两三年后就疲惫不堪了。然后再发大军前去,想必没有攻不下的。如果只顾眼前的平息事端,而不考虑将来的复发,终究不是安定边疆的长久之计。现在阿尔泰来京城接受皇帝的训示,一定会当面陈述一切。我此时虚心咨询,稍有定见,就会悉心筹划上奏。”
皇帝对军机大臣们说:“阿桂上奏的绰斯甲布等九土司与郎卡互相攻击的情况,他虚心体察全局机宜,认为不必急于办理,这个看法是对的。至于他第一封奏折中所说的,将金川的罪行公之于众,以打消各土司的疑虑等话,则未免有些夸大,与现在的事理不符。金川等畨族之间互相仇视,就像斗穴中的老鼠一样,本是外畨常有之事。作为边方的重镇督臣,即使想要相机办理,也应该不动声色,先查清情况,再行斟酌处理,这样才能掌握大局。现在派官前去晓谕绰斯甲布,说新任总督是奉皇帝之命来四川的,又明示这是出自皇帝的意思,特意让阿桂担任总督专办此事。然而,根据现在应该筹划的事宜来看,这些做法都未免有些过分了。阿尔泰现在来京城请训,阿桂在那里要先仔细筹划,借巡边来观察他们的动静。一切都要安详镇定,坦然行事,就像没有事情发生一样。等阿尔泰回任时,再商量决定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