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9年,日不落大英帝国的军队为何会败给非洲原始人|文史宴

文史宴说 2024-08-01 23:39:53

文/维克托·汉森

1879年爆发的祖鲁战争,英国红衫军及非洲土著的盟军,拥有非常先进的武器,却败于刚脱离原始社会不久的祖鲁军队之手,发生这样的奇迹主要是因为英军将领轻敌,没有发挥西方军队自古希腊以来的纪律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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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军被非洲土著残忍屠杀

伊桑德尔瓦纳(Isandhlwana)战斗的最后时刻,无疑十分惨烈。安东尼·W.邓福德中校的250名纳塔尔(Natal)土著骑兵,与恩格瓦尼(Ngwane)以及巴苏陀(Basuto)部落的300名步兵,在数小时的猛烈齐射中,摧毁了祖鲁人的进攻浪潮,此时却耗尽了弹药。

不幸的是,邓福德的土著人分队在部署时没能组成防御方阵。这支队伍稀疏地沿着山脊徒步展开,形成了一条600~800码的松散阵线,士兵们端着未上刺刀的卡宾枪,向敌人射击。

邓福德像伊桑德尔瓦纳营地的其他英军指挥官一样,大大低估了祖鲁团级单位的规模。因此,在上午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毫无必要地将部队暴露出来,在离营地较远的地方采取行动。

作为伊桑德尔瓦纳的高级指挥官,他没能将守备部队排成类似标准英式防御体系的阵形。邓福德和他的士兵们将为他自己愚蠢的战术布置付出生命的代价。

数千祖鲁人轻易地涌过他们脆弱的行列,刺杀他们,追击他们;敌人很快就出现在辎重车之间——而且还杀到了正规军的后方!沿着英军战线的每一处,几乎都能看到因拼命寻找额外的弹药而使射击越来越缓慢的士兵。

承受住英军近一个小时有序齐射的屠杀后,祖鲁人第一次可以如愿使用他们致命的阿塞盖短矛(assegais)了。

他们和欧洲营地的随营人员展开近身格斗,这使得他们不再遭受来复枪火力的猛烈攻击,这样的攻击曾经粉碎了他们穿越开阔地的最初攻势。

一旦交战被局限在营地内,这些赤裸双脚、携带锋利短矛的轻装武士,面对负担沉重的英国敌人时事实上是占据优势的——英军大多使用笨拙的马蒂尼-亨利单发来复枪,这种枪被设计用来在1000码之外杀人,而不是5码。

“Gwas Unhlongo!Gwas Inglubi!”(“戳白人!戳那些猪!”)在任何英国或土著骑手仍有机会幸运地夺取坐骑,并不顾一切冲出人群时,祖鲁人这样高喊着。

与此同时,东北方大概600码处的英军步兵——久经沙场的第24团约400名皇家来复枪团成员——仍然活着,他们开始散开,分成若干个互相隔绝的小方阵,每个方阵50人或60人,有条不紊地朝四面八方的祖鲁人倾泻着火力。

他们中的几十个人,在弹药告罄后相互握手,然后举起刺刀冲向敌人。有的人使用小刀,抢夺敌人的短矛,尽可能多地杀死祖鲁人。战斗之后,祖鲁人称,一些徒手的英军士兵最后死命挥动空膛的枪支来战斗,或者赤手空拳击打敌人。

一旦弹药不济,所有英军士兵都被敌人的攻击所压倒,祖鲁武士由此得以在投掷短矛的距离内发动进攻,而英国人自己只能射出零星的来复枪火力。

第24团的英勇毫不出人意料。该团早就被时人描述为“没有男孩新兵,只有饱经战争沧桑的成熟男人,士兵们大多蓄须。这些人保持着出色的纪律和对胜利的信念,他们会坚守在阵地上,确保每发子弹都能命中目标”(M.巴尔索普,《祖鲁战争》,61)。

但是切姆斯福德勋爵将部队分散后,第24团的剩余兵力太少,而且还缺乏易于补给的弹药,他们在战斗中从没有组成大型防御方阵,因此在以小股兵力战斗或被围困时,他们全军覆没的命运也就注定了。

似乎他们的军官们像在坎尼的罗马将领一样,完全忽略了自身西式纪律的优点与自己在进攻中的强大实力。

一度长达2500码的英军战线,呈半圆形杂乱无章地环绕在伊桑德尔瓦纳山的斜坡,此时已经有近两万名祖鲁武士自由进入了防线之内。

英军指挥官亨利·普莱恩和安东尼·W.邓福德中校在己方遭到屠戮的前一刻,终于认识到这种部署根本无法对抗祖鲁人。梅特拉加祖鲁,参加过战斗的一名祖鲁老兵,后来讲述了英军中校邓福德生命中的最后几分钟:

他们殊死抵抗,有的用手枪,其他的用剑。我不断听到某人喊“开火”,但我们人数远远超过枪击能够应付的数量,因此我们将他们全都杀死在原地。一切结束后,我看着这些人,发现一名手臂悬在吊带上的军官,有着浓密的小胡子,他被卡宾枪手、普通士兵和其他我认不出身份的人围绕着。(《1879祖鲁战争故事》,38)

直到1879年1月22日下午2点,所有战斗才结束,此时距离祖鲁军队包围营地之初不到两个小时。第24团的6个连中,只有区区十数人成功逃生。21名军官当场被杀。伊桑德尔瓦纳营地中原有的1800人绝大部分战死了——其中包括950名英国正规军,殖民地志愿兵,以及营地和辎重随员,连同850名各纳塔尔团的非洲土著兵。

原始人击败英军

在混乱中,仅有极少数分散逃跑的人得以在大混乱中骑马逃到安全的地方。几个小时后,切姆斯福德勋爵的中央支援部队才赶回到屠杀的地点:

草丛中铺满尸体。每具躯体都残缺不全,腹部被剖开,祖鲁人相信,这是为了释放死人的灵魂。这里,展示着士兵头颅围成的可怕圆圈;那边,一名小男孩鼓手被倒吊在大车上,喉咙被切断。一位纳塔尔骑警和一名祖鲁战士倒毙在地,在他们倒下时相互卡住了对方,那名骑警扑在对手上面。两名分别来自双方的战士躺在了一起,祖鲁武士的头颅被刺刀贯穿,而白人士兵被短矛捅入胸膛。一名第24团的士兵被短矛从背部刺入,身边还倚着另外两把短矛,矛刃都严重弯曲近乎对折起来。这里到处都是类似的景象。(D.克莱莫尔,《祖鲁战争》,96-97)

实际上,英军从此再未在现役部队中使用未成年男孩——他们已经发现伊桑德尔瓦纳的五名小孩都被祖鲁人切掉生殖器并塞入自己嘴里。许多祖鲁武士都会剁下英军尸体上蓄须的下巴,作为胜利的纪念。还有其他一些人将尸体的肠子捣成肉酱,更进一步地亵渎这些无头的躯干。许多头颅被摆成圆圈。

相应的,每当英军马蒂尼-亨利来复枪点45口径子弹的怪异轰响破空而过,随之而来的景象,便是受害者的肢体被炸飞,两颊和脸被炸开,胸腹部裂开大洞——这意味着战场上祖鲁人的尸体要比英国军队多得多,给参加伊桑德尔瓦纳战役的一代人留下了抹不去的伤痛。

后来的欧洲观察者们提到,年老的武士们在战斗过去数十年后仍处于痛苦之中,他们失去了手臂或腿,身体上更是充满着触目惊心的丑陋弹痕。

英国人为什么会败给原始人

布尔殖民者在南非和当地人进行了一个世纪的战斗,他们在实践中学到,数量居极度劣势的欧洲人,甚至只装备开火缓慢的低精度前装燧发枪,都可以击败50倍乃至上百倍的祖鲁军队——如果一切都遵循周详的谋划的话。

纪律正是关键。一座安全的营地必须建立在灌木林中,用笨重的补给大车环绕四周,并相互连接构成一座临时防御车阵——将车辆卸载、移动以及用锁链结成一道坚固壁垒,是项费时费力的烦琐工作。

防御者每隔一小时就要派出侦察兵与巡逻队,因为祖鲁人习惯在广阔的草地中潜行,即便数量巨大也不容易暴露。

弹药必须贮备于营地中央,能够在大车之间自由分配,确保单发来复枪的火力能够持续下去,由此将行动更快速的祖鲁人阻挡在工事外。

理论上讲,射手们还应当肩并肩地站在一起,射出密集的子弹,以防祖鲁人从防御者之间跃过,涌入间隙——如此还能提升团队士气,也有利于开火中的交流。

假如还有时间的话,首先应清除车阵周边地面的主要障碍物,为步枪手提供开阔的射击场地;然后散布荆棘枝和破碎的玻璃瓶,如能挖掘壕沟和构筑土墙来延缓赤足武士的冲击更好。

野战火炮——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早期的加特林机枪也很适合——应当控扼住车阵薄弱的位置,将一波又一波进攻者推向两侧来复枪的火力网中。

为了战胜坐享人数、速度和出其不意等天然优势的祖鲁人,这些都是必须要完成的部署。以寡击众的欧洲人想要赢取战斗,就不得不在祖鲁武士冲入己方阵线前将其远距离射杀。

然而,英军在伊桑德尔瓦纳并未遵循其任何既有的缜密方针。这是为什么呢?

伊桑德尔瓦纳战役,是祖鲁战争中双方的首次大规模较量,此时英军军官们还沉浸在最初的傲慢情绪中,根本没认识到祖鲁人极其擅长动员成千上万的武士进行长距离奔袭,且能够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靠近乃至进入英军营地。

马蒂尼-亨利来复枪可以在1500码外瞄准,致命的点45口径子弹重达480格令,即便在很远的距离精度也不会下降很多。

尽管如此,它并非自动武器,只能单发射击。经验丰富的步枪手,标准的弹药携行量是70发子弹,可以一分钟射出12发。但是每发过后需要重新装填。

这意味着松散的英军阵线,如果远离防御工事和支援方阵,就很有可能被行动迅捷的祖鲁武士的冲击所淹没,因为大批进攻者会蜂拥围住还在笨拙摸索子弹的单个步枪手。

即使最好的步枪手,也需要花五秒钟退去前一发弹壳,装填新的子弹,瞄准,射击;而在长时间的开火中,连这样的射击速度都无法保证。

如果弹药供应稍有中断——伊桑德尔瓦纳就发生过好几次——由此打断了英国士兵的齐射循环,就会使得行动迅速的祖鲁战士们能有机会缩短至关重要的战斗距离并冲过杀戮地带,进而突破并摧毁英军战线。

就算弹药袋满载,一名快速射击的枪手会在五六分钟内耗光子弹,然后就会陷入重围,只能进行近身肉搏。

美国内战末期,斯宾塞连发枪和亨利来复枪已经投入使用,1864年秋到1865年初穿越佐治亚和卡罗莱纳的谢尔曼麾下联邦军,已经装备了这两种枪。

美国平原上常见的温切斯特1873杠杆式点32口径连发来复枪,射速是马蒂尼-亨利的三倍,达到每分钟30发,完全压过了马蒂尼的10发或12发。

但不列颠根深蒂固的军事保守主义(早期的棕贝斯燧发滑膛枪作为标准步兵武器保持数十年),认为连发武器在对付执矛土著的殖民地战争中并不具备决定性作用的傲慢心理,加上短视的财政政策,对能远距离发射大子弹的重型强力来复枪的渴求,所有这些因素都阻碍了英军采用射速更快的小口径来复枪。

祖鲁战争,是欧洲部队最后一次用单发来复枪与土著作战,在伊桑德尔瓦纳也没有加特林枪为当地驻军提供连发火力。

轻敌导致战略失误

1879年1月22日早晨,英军指挥官完全没有意识到需要谨慎战斗。祖鲁兰的英军统帅切姆斯福德勋爵想要在伊桑德尔瓦纳进行这样一场战斗:以骑兵、炮兵支援的步枪手,去对抗整个祖鲁军事力量。

进行正面战斗的强烈欲望,可以解释为何切姆斯福德会无视22日早晨和中午从被围的营地传来的大量信息。他认为,应当欢迎祖鲁军队出现在开阔平原,而不是害怕。

英军已经寻得一场决定性的最终会战,一场不会持续太久、代价又很低的战役。现在握有优势的是他们。

他们真正忧虑的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游击战,包括不断发生的小规模战斗和伏击,而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欧洲式军事对抗。

切姆斯福德在伊桑德尔瓦纳的营地拥有火炮和超过50万发来复枪弹。此外,那里还有一流的部队,比如第24团,他们具备丰富的齐射经验,能用持续的步枪火力打击1000码处任何袭来的土著敌人,300码之外的敌人则会被他们彻底歼灭。至少切姆斯福德是这样想的。

大约两万名武士组成的祖鲁主力部队已经开拔多日,距离伊桑德尔瓦纳营地的距离也远不止五英里。

祖鲁人和阿兹特克人一样,他们的战斗方式由仪式化战争发展而来,仍然偏好在白天蜂拥而上进行打斗,而且这群人总是明目张胆地接近对手,并试图进行他们著名的侧翼机动——这也使得他们成了纪律严明的英军步枪手阵线的最佳标靶。

切姆斯福德勋爵了解这些因素,所以并未流露出多少担忧。40年前,1838年11月的恩卡姆河畔(后来以“血河”而闻名),安德烈·比勒陀利乌斯不就带领区区500布尔牧场主击败12000名祖鲁人,杀死3000人,并击伤数千人之多吗?

和英军不同的是,布尔人当时还是使用开火慢、精度低且笨重的燧发滑膛枪,他们从防护良好的车阵后面,有条不紊地射击迎面冲来的祖鲁人超过两个小时,然后派出骑手追杀,又消灭了数以百计的伤员和溃兵。

那么,除了天真与傲慢的心态,还有什么能促成40年后伊桑德尔瓦纳的错误呢?

1879年,不列颠全军分成三支笨拙的纵队,共17000人入侵祖鲁兰。725辆大车和7600头牲畜,组成了漫长辎重车队,驮载着补给、帐篷、火炮,以及为预计两到三个月短期战役准备的大约200万发弹药——这足够射杀每一个祖鲁男人、女人和儿童十次之多。

尽管英国步兵、土著辅助部队和殖民者组成的混合部队人数不足祖鲁军队的三分之一——其中正规军步兵稍稍超过5400人——切姆斯福德还是计划将部队进一步分成三部分,向祖鲁在乌伦迪的据点前进,在行军时这些纵队间隔40~70英里,穿过200英里长的边境线。

通过这样的安排,他可以将祖鲁人逼入一场决定性会战,从而避免游击战,也可以防止祖鲁人对英属纳塔尔的大规模突然袭击。

祖鲁兰缺乏良好的道路,因此725辆大车几乎无法全部以单列纵队行进。英军拥有多次和南非其他部落战斗的经验,最近也曾经袭击过祖鲁村寨,他们相信任何非洲土著的冲锋,都无法抵挡欧洲人的来复枪火力。

他们的自信最终被证明是正确的,然而,这样的信心多少需要一些富有纪律性的防备措施才能成为现实。

英军军官低估了祖鲁的人海战术

切姆斯福德本人跟随中央纵队在伊桑德尔瓦纳扎营。但此后,他在发生战斗当天的早晨,将2500人派到营地之外去搜索据说有两万人的祖鲁大军,留下远少于派出部队人数的士兵在营地里,因此进一步分散了自己手头的兵力。

在9点30分切姆斯福德接到警告,留守伊桑德尔瓦纳的英军正遭受攻击,而此时他不过刚离开12英里。然而,切姆斯福德依然相信普莱恩和邓福德的部队只是碰上了敌军的侦察兵而已,并非真正陷入险境。

因此,从早晨剩余的时间到中午,一支规模远大于伊桑德尔瓦纳守军的部队就驻守在距离营地不过四小时路程的地方,却没有派出支援——尽管切姆斯福德得知了一系列的消息——他的部队被包围,处境危险——但他却毫无动作。

很明显,他认为,他自己比身处伊桑德尔瓦纳的普莱恩更靠近祖鲁主力部队,而营地守军完全可以自行解决遇到的小麻烦。

事实将证明,他的判断完全错误。假如一接到普莱恩的情报便即刻返程的话,切姆斯福德还有可能在战斗白热化阶段赶到伊桑德尔瓦纳,将营地守军的实力恢复到最初的水平,从而防止下属们的战术错误酿成大祸。

轻率导致的战术灾难

亨利·普莱恩中校,以及轻率的邓福德,都应当承担起这场灾难的大部分责任。

切姆斯福德离开之后,普莱恩在敌人第一次进攻期间就没有将部队部署成方阵,他从未参加过实战,更不用说指挥如此大建制的一支战斗部队了。

和常规做法相反,不到600人的小部队被部署用于掩护营地超过一英里的正面——这条战线太长,根本不能建立起稳固的防线。

事实上,普莱恩还命令他四散的连队向祖鲁人前进,组成一条战线,试图和邓福德的骑兵连成一片。后者愚蠢地率领部队转移到距离营地很远的地方,然后又撤退回来。

在这样的机动过程中,土著人骑兵稀疏的战线和英军正规军步兵连队之间,已经拉开了太远的距离。

英国人手里并没有保留任何预备力量;他们的左侧翼完全没有设防。

在祖鲁人进攻之初,英国人就未能建立起一个完整的环形防线,大车、帐篷等都没有任何防御。一部分人从帐篷中冲出来参战,没有携带刺刀或者额外的弹药。这是祖鲁人梦寐以求的最好状况。

激战中,一度有15分钟的间歇——接近1000码的地方,上百名最勇敢的武士被英军初次齐射的火力炸成碎片,祖鲁人有点手足无措——此时普莱恩仍有第二次机会将部队撤至营地,在那里他们可以利用大车、食物和弹药补给箱等障碍物重组阵形,以方阵抵挡敌人的冲击。

可是,也许是受到惊吓、缺乏经验,或者没有适当评估部队身处的危机,他并没有下达改变阵形的命令。

在前一天晚上,车辆并没有拖到一起部署成防御阵形,因此,此时的营地延伸超过四分之三英里。切姆斯福德在战役初期下达过命令,务必要构筑车阵,最好还要挖掘壕沟,但后来在伊桑德尔瓦纳他并没有坚持这两项举措。

他宣称,自己已经计划第二天就离开伊桑德尔瓦纳的临时营地。他后来又声称,其手下那些经验欠缺的赶车人本可以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完成车阵工事,但是地面太硬,很难挖掘壕沟,而那片天然陡坡能确保高地安全,万一遭受攻击,此地是个不错的射击场。

对于准备工作的欠缺,营地中几乎所有具备应对祖鲁人经验的殖民地军官都曾发出过警告;只有第二天早晨跟随切姆斯福德离开的人得以幸存。

切姆斯福德的亲笔公文——包括要求每晚建筑坚固的防御营地,部队之间建立频繁的联系,进行持续不断的骑兵巡逻,以及时刻紧绷神经准备对付祖鲁人突袭——都仅仅停留在书面上而已。

在实际操作中,他带着错误的观念在指挥,以为配备马蒂尼-亨利来复枪的一两千名欧洲人,就能够在这片土地上横行无阻。

尽管营地里还有50万发点45口径子弹,但几乎所有守军在祖鲁人最后大开杀戒之前就打光了自己的弹药储备。

弹药集中存放在一个中央军火仓库的沉重木箱里,箱盖被铜条和螺丝牢牢扣紧,并且没有公平地分配给各个连队。

随着战斗的进行,没过多久,邓福德的土著部队已经无法回到军火库进行弹药补充了。一名吹毛求疵的军需官甚至拒绝给其他殖民地和土著连队进行补给,理由竟然是他们错误地打开了本属于第24团的箱子!

幸存者的记录中提到,绝望的人们尝试用刺刀撬开沉重的箱子、掏出子弹,然后疯狂奔回远处的战线继续开火。就近找到可用弹药的补给人员,通常不得不跋涉半英里把它们送到更远处的步枪手那里。

甚至在做出灾难性的决定,放弃巩固营地之后,英国人还派出超过一半的部队在战前的早晨进行徒劳的搜索,并将剩余的防守人员分散在无法防御的位置上。

尽管如此,如果大批弹药能在防御战期间得到有效分发的话,英军仍然有机会抵挡住祖鲁人的进攻。

第24团各连被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敌人压垮后,一些人逃回辎重车旁寻找掩护和子弹。根据祖鲁人的口述记录,扬哈斯本上尉是最后战死的人之一,他在辎重车上不断开火,直到被包围上来的大群敌人用枪打死。

祖鲁人的记述强调了不列颠军人在最后一刻的纪律:“啊,伊桑德尔瓦纳的红衫军,他们人数是如此之少,战斗时却又如此英勇!他们像岩石一样倒下,死后依旧守在各自的位置上。”(D.克莱莫尔,《祖鲁战争》,86)

祖鲁战士淹没英军

许多目击者称,邓福德集合起一小部分步枪手形成环形防线,在他们有限的弹药告罄之际,在高喊“开火”时依然保持着精确的节奏。

在最后射击与戳刺带来死亡的可怕时刻,没有任何一个营的正规英国步枪手溃散或是逃跑——要知道他们面对的,是40倍于己方的敌人。

伊桑德尔瓦纳山上的大屠杀就此结束了。这是英国殖民史上最有启示性的灾难,尽管这场战役本身在损失方面并不是最惨重的。

伦敦舆论很快抓住酿成悲剧的集体无能来做文章,但却很少有人提及,此战之中有2000名祖鲁人被当场杀死,另外还有2000人不是垂死挣扎就是伤势严重失去战斗力。所以,祖鲁战争中英军唯一一次明显的失败,却给祖鲁民族带来了整个战争中最大的损失。

战斗的每一分钟里,那些注定会死去的防守者们,打死打伤了超过30名祖鲁人!由于营地里实际上只有不超过600人使用马蒂尼-亨利来复枪进行射击,我们可以推测出,在全军覆没之前,平均每名英军打死打伤了五到七名祖鲁人。

开芝瓦约国王得知这样一场“胜利”的消息后,悲痛地说道:“一支短矛刺入了我们民族的身体中。没有足够的泪水来悼念这些死去的战士了。”摧毁一支小规模的英国驻防军队的战斗,让他的武装力量付出伤亡近十分之一的代价。

科涅利乌斯·维涅当时是祖鲁部族的访客,在他的记录中,妇女和孩童们在一名死于伊桑德尔瓦纳名叫姆桑杜西的战士所归属的群寨里群聚哀恸。

在战斗后几周的时间里,类似的场景一定重复上演了几千次:“不论是走进或者接近村子,他们都在栅栏前哭泣,哀痛至极时甚至在地上打滚;不仅如此,直到夜幕降临,他们撕心裂肺的哭声依旧没有消失,反而持续下去,撕扯着每个人的心。”(C.维涅,《开芝瓦约的荷兰人》,28)

从祖鲁人的战争角度来看,英军的失利意味着双方敌对行动已经彻底结束。毕竟,经过一场正面会战,一支敌对部族已经被消灭,因此理应停战。

“听到自己的人民战胜了白人,国王很高兴,”时任开芝瓦约的荷兰语翻译的维涅写道,“同时他也相信战争应当就此终结,毕竟他认为白人已经没有更多的士兵了。”(C.维涅,《开芝瓦约的荷兰人》,30)

另外一个团的祖鲁生力军,正朝着距离六英里之外的罗克渡口前进,去攻击一小股人数略超过100的英军分遣队。这支部队的成员大多数是人到中年的预备役人员,总数超过4000人。

英国分遣队正在暗中戍守着一处供给站和医院。一旦这支落在后面的英国部队被歼灭,其余的英军肯定会明白没必要继续毫无意义的征途,并撤回到纳塔尔。

之后发生的事件,将成为祖鲁战争最具有讽刺意义的事件。接收到敌袭的报告之后,担任罗克渡口指挥的两位名不见经传的中尉,在第一时间就加强了阵地防御,组成紧密阵线,并下令自由分配弹药。

在接下来的16个小时里,他们成功地利用英军的纪律,抵消了整支祖鲁生力军巨大的人数优势和英勇无畏的作战精神,守住了阵地。

本文节选自《杀戮与文化》,已获出版社授权独家首发。该书解析从希腊罗马开始,西方总是在战争中占优势的原因,认为首要的是平等主义的观念,以及支撑这种观念的制度和社会,解读非常精彩,大司马强烈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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