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陈良的第二十年，他要送我们的女儿去和亲。 向来体弱聪慧的三女儿害怕地抓住我的衣袖。 「娘亲，我会像大姐姐和二姐姐一样死吗？」 我和陈良有三个女儿，前两个都死在了和亲里。 如今，他要送我们的第三个女儿去和亲。 他朝我诉苦，「桑娘，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是逼不得已啊！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 可是……他白月光的儿子，被他封为太子， 白月光的女儿，则看上了我为三女儿挑选的夫婿，被他赐婚。 只有我的女儿们，被他送去和亲，受尽折磨而死。
01 陈良是大陈的皇帝，我是皇后。 我和他有三个女儿， 大女儿陈高雁，是大陈的长公主，在十六岁那年，她被陈良送去远楚和亲。 她说：「娘亲，其实我曾经想当个女官，不想当公主。」 她明明有心上人，却被她的亲生父亲，指去和亲，受尽折磨，死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陈良对我十分愧疚，他俯在我肩膀上哭，「桑娘，我也没有办法，送雁儿去和亲，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我也不知道她会没在那里。」 「原谅我好吗？桑娘，我以后一定会对明月和阿昭好的。」 明月和阿昭，是我为他生下双生姐妹花。 二女儿陈明月，三女儿陈昭昭，她们同是大陈的公主。 明月身子骨好，从小好动，红缨枪使得好，她曾说，「娘，我长大后要去参军，当大将军！」 阿昭身子弱，喜爱跟在明月身边看她耍枪。 她多谋善虑，胆略兼人，若不是女子，只怕是太子之位都得让与她。 陈良对明月和阿昭很好，有求必应，只是他不喜明月练武，也不喜阿昭看书。 他说：「明月你是公主，舞枪弄剑像容易弄伤自己，万一划花了脸，有得你哭的。」 「还有阿昭，大陈女子都不许读书的，父皇虽然疼你，让你没事的时候看书打发时间，但你也不能多看，万一把眼睛看瞎了怎么办。」 他训斥明月和阿昭的时候，端的是一副好爹爹的样子，明月和阿昭虽不高兴，但也给他面子，不反驳他。 他装的太好了，以至于我没看到他慈父面下的冷酷帝王的残忍一面。 直到后来，他要送阿昭去大夏和亲。 02 大夏的使臣前来求娶大陈的公主，他不敢得罪，应诺将公主嫁给他们。 当时他选的是阿昭，他说：「阿昭性子好，也聪明，不会得罪夫家。」 明月大闹，她冲去和爹爹对峙，「阿昭身子弱，和亲路途遥远，阿昭说不定还没到夏国就没了！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自然不愿看着体弱的小女儿再赴姐姐的后尘。 我说：「阿昭年纪还小，做不得和亲公主。」 她爹却说：「阿昭已经十六了，不算小孩子了，可以成亲嫁人了。」 他说：「雁儿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懂得替大陈分忧了。」 他提到雁儿的时候，语气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 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掉了下来，「雁儿和亲的时候也才十六……」 十六岁，在我没有回去的那个世界，还是读初中、高中的年龄。 攻略成功后，我不是没想过回去，只是当时肚子里已经怀了女儿。 当时她已经成了人形，如果回去，她会直接死掉。 为了不让女儿死，也为了陈良，我选择了留下，放弃了回原来的世界。 如果早知道雁儿后来会被送去和亲，会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不如一开始就…… 我哭着朝陈良吼：「你也知道雁儿和亲的时候才十六岁！雁儿死在了和亲的远楚，我说什么也不会让阿昭再赴雁儿的后尘！」
03 陈良痛苦地打断我：「桑娘！我也知道雁儿受了很多苦，我也没想到她会死在那里……」 「大夏强悍，若是强攻我陈国，百姓们会生不如死！」 他说：「阿昭是大陈的公主，受天下万民供养，理应为大陈献一份力！」 公主……受天下万民供养，所以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去和亲，以亲止戈。 我的泪水止不住，阿昭沉默的攥紧了拳头，她仰起脸说：「娘，我们打不过大夏，我也不想百姓受苦。既然要和亲，那我便去吧。」 她轻声道：「我愿意为大陈的子民们去和亲。」 明月红了眼圈，她急匆匆打断了阿昭的话。 「你从小就身子弱，去不得！」 她咬牙，跺脚道：「如果非要有人去和亲的话，那我去！我替阿昭去！」 她舞动红缨枪，骄傲道：「我的枪使得好，去到那边也没人敢欺负我！阿昭你性子好，吃了亏也不会跟人诉苦，还是留在大陈，待在娘身边吧！」 阿昭急了，想说什么，但被明月捂住嘴，封了嘴。 明月扬起脸笑道：「好啦，和亲是什么好事吗？还要抢着去，我去就行了。」 后来，会使红缨枪的明月死在了大夏。 大夏的人看不起大陈的公主，让明月受了很多非人的折磨，明月最终扛不住，死在了大夏。 他们逼死明月后，又戏弄大陈，向陈良求娶阿昭。 「听闻三公主和明月公主为双生子，容貌相似，皆是国色天香。我们大夏皇帝在明月公主死后，茶不思饭不想，特派我们过来求娶三公主，以解陛下的相思之苦。」 陈良答应了。 04 我发了疯，我不敢相信陈良居然要送阿昭去死。 「阿昭跟明月都是你的亲骨肉！你居然忍心送阿昭去死！陈良，你疯了！你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人！」 向来体弱聪慧的阿昭拉住我的手，轻声问我：「娘亲，我会像大姐姐和二姐姐一样死吗？」 我嘴唇颤抖，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转头，去问爹爹：「父皇，我会像雁儿姐和明月姐一样死吗？」 明月和亲后，阿昭得了心悸病，时不时便会心口痛。 我心里明白，阿昭和明月是双生子，她们心有灵犀，明月受了痛，阿昭也会难受。 明月死后，阿昭的心悸病似乎好了，可是我常常看到阿昭一个人坐在床榻边发愣，捂着心口不说话。 阿昭清亮的眼睛看着陈良，重复问道：「父皇，我去和亲……会像雁儿姐和明月姐一样死吗？」 这个往日高大沉稳的男人似乎无法直视她的双眼，塌了肩。 他狼狈道：「怎么会，你雁儿姐和明月姐那都是、都是意外……父皇不会让你死的。」 我打断他：「陈良！雁儿和明月身为公主，已经为大陈赴死了！阿昭是她们的妹妹，她不可以再去和亲！」 我想到大女儿陈高雁临行前说的话。 清冷端庄的长公主穿着嫁衣站在皇宫外，「娘，妹妹们还小。我去和亲，以后妹妹们就不用去了。」 她清冷的眉眼像一轮弯月，「哪怕是为了明月和阿昭，我也得去和亲。」 我的雁儿，才十六岁。 我的明月，也才十六岁。 雁儿临行前曾问我：「娘，世上真的有女子也可以读书的地方吗？你说的家乡，女儿很羡慕。」 她叹，「要是有机会能去那里看看就好了。」 雁儿死的时候还不满十七，还不满十七！ 我的嗓子尝到一股腥甜，我将阿昭护在身后，差点呕血。 「阿昭不可以去和亲！不可以！」
05 陈良目露为难，「可大夏那边要阿昭去和亲……桑娘，若不是这些年我专宠你，为你舍了后宫，子嗣稀少，阿昭本也不用去和亲……」 我的心沉沉地痛，嘴角甚至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专宠我，若不是陈良白月光的孩子接连出世，我也就信了他的哄骗。 「你只有阿昭一个女儿吗？那四公主呢？四公主就不是公主了吗？四公主不可以吗？」 陈良俊美的脸上神情一顿。 他犹豫：「四公主她……还太小。」 我嘲讽：「她十六岁，还小？」 四公主陈娇娇是陈良的白月光，皇贵妃苏雪儿生的女儿。 苏雪儿和陈良育有一子一女，儿子陈翡甚至和长公主雁儿只隔了一个时辰出生。 陈良跟我说，孩子是他跟我定情前有的，他需要苏家的实力，是不得已为之。 「比起儿子，我更喜欢女儿，我发誓。」 陈良曾经这样向我发誓。 可是后来……陈娇娇出世，她与明月阿昭只相差两岁。 陈良说，他喝醉了酒，被人下药，才有了陈娇娇。 事后他曾当着我的面处罚了苏雪儿，我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原不想为难四公主，只是我曾替阿昭挑过夫婿，选的是探花郎李延相。 我本打算让阿昭嫁给他。 阿昭难过的对我说：「娘，我不想嫁人。」 她说：「我还想在娘亲身边，多陪陪娘亲。」 那时明月刚被送去和亲，阿昭见了两位姐姐的遭遇，对嫁人一事抵触，而我心疼跟她模样相似的明月，也想阿昭在我身边多陪几年，就没有强求。 而如今明月去世，大夏求娶阿昭，陈良应了让阿昭去大夏和亲。 而转头，四公主蹦蹦跳跳地去陈良面前撒娇卖乖，说仰慕探花郎已久，求陈良给他赐婚。 而陈良，居然也应了。 四公主陈娇娇从小就羡慕阿昭，爱抢阿昭的东西，求来圣旨后更是跑到阿昭面前耀武扬威。 「你看，父皇多宠我，就算是你娘给你选的夫婿，到最后不还是成了我的。」 陈娇娇笑得刺眼，「而你，只能像你姐姐一样，去和亲嫁人啦。」 「等你死后，我就是大陈唯一的、最尊贵的公主了。」 06 我当时扇了陈娇娇一巴掌，冷声道：「既然你这么想当大陈最尊贵的公主，那这个和亲不如让你来去。」 陈娇娇哭啼啼地跑回去找她的母亲哭诉。 我看向身前的陈良，大陈的皇帝，他怎么好意思说四公主年纪还小，不适合和亲？ 「十六岁，还小？」 「怎么，四公主是你的女儿，雁儿和明月就不是你的女儿了？雁儿和亲的时候才十六，明月被你逼去和亲的时候也才十六，你怎么就没想过她们还小？！」 我嘶声吼叫，雁儿死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疯了，明月死后，我已经变成了疯子。 我嘶声：「大陈就非得要那么多和亲公主吗？！一个雁儿还不够，还要一个明月，现在还要夺走我的阿昭！」 「陈良，你这个大陈皇帝做的可真失败！你们的大陈男子都是饭桶！你们连几个女人都护不住！还要女人给你们卖命！踩着女人的命苟活！」 我疯疯癫癫，早已忘了尊卑。 这些年，我真的受够了，女儿的死已经让我变成了疯子，恨不得拉所有人去死。 陈良面色难看，眼底划过一抹刺痛。 阿昭担忧地拉住我，喊我：「娘！」 「娘亲！」 阿昭的声音唤回了我仅存的理智，我想到自己还有阿昭，为了阿昭，我还不能让自己彻底变成疯子。 陈良已是一脸怒容，显然我刚刚说的话刺痛了他的自尊。 「岳桑泽，你身为皇后，一国之母，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你一个劲直呼我的名字，没有一点尊卑！我是你的丈夫，但也是大陈的皇帝！皇帝的名字岂容你这么叫？！」 「我看你还是回宫歇息，让太医给你看看病吧！」 他接着怒火，一口气说道：「大夏要的是阿昭，是三公主！这事已经定下，容不得更改！要怪，就怪她跟明月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吧！」 陈良穿着龙袍拂袖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