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鱼给秦慎过生日这天,严舟桥的母亲刚刚闭眼。
他电话打了几十遍,等待他的永远都是冷漠的关机提示音。
他捧着骨灰盒回家,看到那张相似的脸才终于明白。
自己不过只是一个替身。
直到江婉鱼纵容白月光,打翻他母亲的骨灰盒大骂晦气。
他转头拨出电话:「学长,你说得对,她终究不是那个人……」
01
最后一个电话挂断,严舟桥的脸彻底暗了下来。
今天是妈妈火化的日子,从昨天开始,江婉鱼的电话就一直打不通。
从一开始的没人接听,到后面的直接关机。
就算再傻,他也知道这代表什么。
他落寞地捧着母亲的骨灰盒回了家,想最后再陪陪她。可一到家,客厅里的满地狼藉,处处都在彰显着狂欢后的平静。
「正主秦慎都回来了,你这个替身……还不识趣地躲躲?」身后传来江婉鱼闺蜜苏蒙的声音。
妻子这个闺蜜一向看他不顺眼,他并不想搭话,捧着箱子想上楼。
却被一侧的苏蒙一把拉住,她犀利的视线来回打量,趁他一不注意,扬手掀了箱盖,露出母亲黑色的骨灰盒。
「你干什么!」严舟桥少有的疾言厉色。
苏蒙恐惧地往后退了几步,喃喃道:「你竟然将这么恶心的东西带回家?」
严舟桥闻言,声音发紧:「你再说一遍!」
「她说得没错,是挺晦气的!严舟桥你怎么敢捧个死人盒子回来?」
一听这声音,严舟桥蓦地转身。
那张熟悉的俏脸上,一脸冰霜,丝毫没有消失两日不接电话的愧疚。
他可以不在意苏蒙,却没办法不在意江婉鱼。
他急步上前想解释几句,却被一旁插进来的男人打断了话。
「这位就是严先生了吧,百闻不如一见。」
讲话的男人身穿A家套装,满身的香味,有些刺鼻,严舟桥瞬间就猜到,他就是秦慎。
落在严舟桥身上打量的视线愈发地放肆,隐隐带着点刮人的刺。
他抬头对上男人的脸,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还没等他想到什么,秦慎的视线已经移在他手里的盒子上。
「咦!」
他刚开口,脚下一滑,整个人前倾全扑在严舟桥的身上,他手里的骨灰盒直直往下落。
「不要!」严舟桥声嘶力竭吼道。
「嗙!」的一声,骨灰盒摔得四分五裂,骨灰撒了一地。
严舟桥目眦欲裂,睁大了眼,像傻了一般。
秦慎眼神一转,连忙带着歉意忏悔:「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脚滑没站稳,你别和我置气……」
苏蒙不以为意地插话:「多大点的事啊,阿慎你又不是故意的。」
一旁的江婉鱼,见不得放在心里的秦慎一副做低伏小的样子。
护短的开了口:「也不怪秦慎,谁让他没事干带回来一盒子灰?」
「又脏又臭的,真晦气!」
「这是我妈的骨灰!」严舟桥哑着嗓子,声色悲怆。
江婉鱼闻言一哽,讷讷住了口。
一瞬间,客厅陷入诡异的尴尬。
没等几人开口,严舟桥抿紧唇蹲下身子,一把一把收拢骨灰往盒里放,豆大的泪像珠串似的直往下落。
江婉鱼面色有些难看,看着落泪的男人,迟疑着开了口:
「你妈不是在医院……」
她突地住了口,又想起什么似的解释:「我昨天没接到电话……我不知道她……」
严舟桥没搭话。
秦慎见两人气氛不对,不阴不阳地打着圆场。
「对不起,昨天婉鱼给我接风洗尘,才没接到电话,你别和她生气,是我不该回来打扰你们。」
江婉鱼不赞同地说道:「秦慎,别瞎说,不怪你!」
严舟桥眼风也没扫他们一下,小心翼翼地拢着母亲的骨灰。
江婉鱼见状,面色沉了下去:「严舟桥,你甩脸子给谁看?」
「我还没追究你将她的骨灰带回家呢?人死了还来家里添乱!」
「真不消停!」
严舟桥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他不可置信地仰视着她,声音里带着冷。
「我的家,我妈,不能来看看吗?」
声音破碎,细听之下隐隐带着哽咽。
可江婉鱼却嗤笑一声,话音里暗含讽刺:「你的家?看清楚严舟桥,这里是江宅。」
也许是严舟桥眼里的冷意刺激到了她,她说话越发地不管不顾。
「即便是你,也是因为有几分像秦慎才能入我的眼。」
「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别真拿自己当江宅的主人。」
严舟桥身体一僵,脑子像是被惊雷劈开一样,头晕目眩,他茫然的视线随着江婉鱼的话定在秦慎的脸上,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难怪她会从一众追求者当中,选中自己这个没钱没势的小教师,不过谈了一年恋爱两人就结了婚。
朋友们都说他是天降馅饼沾上了大运,原来是沾了秦慎的光。
撕破赤裸裸的真相,让人心里堵得发慌。
回到卧室的严舟桥,拨出一通电话:
「学长,你说得对,江婉鱼始终不是她,是我错了。」
「我愿意跟着你,一起援藏。」
02
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我帮你把流程跑完,你和江总好好告别,别闹得太难看。」
他默了默,应了一声。
苏蒙说得对,秦慎这个正主回来,他的确该走了。
和江婉鱼说不说都一样。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的夜,黑暗中猩红的火点明明灭灭,他的视线紧紧粘在江婉鱼的照片上,脑海里却想着另一个女人的脸。
眼睛再像也没有用,她始终不是她。
她会省下早饭钱买杯牛奶偷偷放他桌上。
哪怕有恐高症,她也鼓起勇气陪着他去游乐园坐摩天轮。
她甚至会软糯糯地问:「舟桥,我怕……咱们只坐这一次,好不好?」
她见到路边的流浪狗会心疼地掉眼泪,可江婉鱼的眼里只会有明晃晃的嫌恶。
她喜欢深秋的天,说它们是迟来的温暖。
可江婉鱼却喜欢凛冽的冬,说去北极滑雪真刺激。
两个人明明相差那么大,哪里来的像?
他并没有懊恼多长时间,江婉鱼便重重地推开了房门:
「严舟桥,别闹了!」
「秦慎喜欢大落地窗,咱们的主卧收拾一下给他住。」
严舟桥有些发愣。
家里明明有很多带落地窗的客房,为什么就非要他们的主卧不可?
眼见他一动不动,江婉鱼的声音又高了八度。
「严舟桥!你听见了没有?」
他攥紧了掌心,沉默地点了点头。
算了。忍忍。
他人都要走了,还要什么主卧?
秦慎想睡哪都成。
严舟桥苦涩地笑了笑,打开了衣柜门开始收拾。
他手脚利索地将江婉鱼的生活用品和自己的区分开来,可又被她高声喊停。
她面上划过一丝心虚,表情不自然道:
「秦慎才回国不久,我和苏蒙晚上陪他聊天,我的东西就不用收拾了。」
「好。」
严舟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将她的东西一一归位,敛眸收拾起自己的物品。
江婉鱼有丝诧异,她都想好了万一他反对,她要怎么说服他。
可她的话术没有派上用场,严舟桥出乎意料地全答应了。
她还想再问点什么,秦慎从隔壁房走了过来。
他看着严舟桥忙上忙下,连连道歉:
「我都说随便一间房就可以,婉鱼非要让出主卧……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嘴里道歉脸上没有半丝真诚。
趁江婉于不在,他凑近严舟桥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我们不仅长得像,看女人的眼光也差不多,如今我回来了,她还会要你吗?」
那眼里的势在必得泄露了他真实的内心。
严舟桥停下手里的动作,凝目望去。
阴柔的秦慎和他哪里像呢?
明明就是两个人。
原来不仅他眼瞎,堂堂江氏总裁的眼光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现在是我妻子。」严舟桥一字一句地回。
秦慎突地笑了一声,言笑晏晏道:「很快,就不是了。」
03
不过片刻,严舟桥正收着抽屉里的结婚证。
就听到江婉鱼一句:「严舟桥,咱们离婚吧。」
拿着结婚证的大手,硬生生顿住。
严舟桥侧过头愣了半晌,双眼瞪得老大,眼里的红血丝看得一清二楚。
「离……婚?」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丝颤音。
江婉鱼点了点头,她打量的视线落在严舟桥身上,眼见他面上变了色,
才满意地开口解释:
「秦慎的奶奶要走了,我和他领个证替老人送终,等事儿办完,咱们再复婚就是。」
她话说得轻飘飘的。
好像离婚就像倒垃圾一样简单。
可听在严舟桥的耳里,却震得他瞳孔骤缩,心脏抽搐地疼,像是被谁捏了一把,手指已松,心疼得愈加凶猛。
江婉鱼好像忘了,他妈妈也才刚走。
她不仅没给老人家送终,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骨灰撒了一地。
现在却说,要假离婚给秦慎的奶奶送终?
她不是不知道给老人送终的含义。
只不过对象,只能是他秦慎。
他一个替身,不配!
严舟桥一手捂着胸口,眉心紧蹙,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一条濒死的鱼。
身旁传来江婉鱼的问话:「你怎么了?怎么面色这么难看?不会是生气了吧?」
严舟桥摇摇头,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听你的。」
他的爽快让江婉鱼情不自禁皱了皱眉,可一想到这正是自己想要的。
江婉鱼迟疑片刻,转身便走,离去后的她,错过了严舟桥掐出血的掌心。
夕阳下落,印着严舟桥高大瘦削的背影,格外落寞。
卧室里他的物品少得可怜,结婚三年,一个行李箱就能装满。
他在这个卧室里的存在感和在江家一样。
无足轻重。
唯一的大件要算是墙上那幅巨大的婚纱照了吧,他略带眷恋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神色不明。
当时的江婉鱼一切都要从简,唯独婚纱照破天荒地选了巨幅尺寸,照片里她一脸柔情地看着他。
那时他还以为她对自己一往情深,很满意这桩婚姻。
原来她满意的,只有这张与秦慎相似的脸。
他手上动作不停带着发泄的怒意,将整幅婚纱照恶狠狠地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玻璃溅了一地。
巨大的动静引来隔壁的三人,苏蒙首先发难:
「不愿意我们住你家直说!你发什么脾气!」
秦慎扫了一眼江婉鱼,故作落寞道:「都是我不好,兴师动众的搅得你们大家都扫兴,我还是走吧……」
江婉鱼一把扯住他,温声劝了句,转瞬目色渐冷瞪了过来。
「你刚才不是答应了吗?现在又疯什么?」
「婚纱照碍着你什么了,你拿它撒气!」
严舟桥扯了扯唇角,故作轻松道:
「照片的钉子松了,我怕有危险……」
「你和秦慎反正也要领证了,到时重新拍也一样,拍个同样大小的……」
这话一出,现场静了静。
苏蒙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打趣道:
「可以啊,江婉鱼,调教男人果然还是得你。」
「他这舔狗做的,也是绝了。」
秦慎斜睨了严舟桥一眼,嘴角挂着志得意满的笑。
只有江婉鱼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
怔愣间,严舟桥已经拖过了铁盆,一丝火星点燃了婚纱照,看着照片在火舌的舔舐下一一寸寸化为灰烬,她心里空落落的。
直到烧完全化为灰烬,严舟桥才松了手心。
一滴滴血,落进铁盆里「噗呲」一声,可江婉鱼的目光却牢牢盯在秦慎的脸上。
两人正聊着什么时候领证合适。
严舟桥无声笑了笑,一个心跌落谷底,分不清到底是手疼还是心疼。
他抬起头紧紧盯着秦慎,莫名笑了下。
「房间给你了。」
04
他没出口的话是,江婉鱼人也给你了。
严舟桥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住进了最远的客房。
苏蒙难得地没有说什么风凉话,秦慎却在身后说了一句:「婉鱼,咱们的事要抓紧,不然奶奶可能等不了……」
于是吃完晚饭,江婉鱼拽着严舟桥的袖子,纡尊降贵地问了一句。
「明天,要不要我去墓地?」
「你之前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不就是想要我去?」
严舟桥静静看着她,心里动了动,有些不知名的东西蠢蠢欲动。
她见严舟桥眼里划过一抹热切,又补了一句:
「要不我明天陪你去墓地,后天咱俩离婚,秦慎奶奶身体不行可能等不了。」
严舟桥像是兜头被泼了一盆冰水,将心底的那点火苗烧了个透心凉。
他简直气笑了,心里瞬间五味陈杂像打翻了调味瓶,又苦又酸。
他闭了闭眼,丢下一句话。
「明天我一个人送她,后天和你离婚。」说完这句,他擦身而过,留下她愣在原地。
去不去有什么意义呢?反正都要离婚了。
只是没想到,江婉鱼竟然用这种事威胁他。
直等到夜里12点,江婉鱼没有敲门也没有给他消息。
她的想去,真的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严舟桥夹着一根烟猛力地吸着,青白色烟雾中,他突然不记得是怎么和江婉鱼相识了。
只记得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开始了追妻路。
拖了秦慎的福,他们很快结了婚,也许一开始他目的不纯,总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可三年的时间,严舟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了她。
也许,是因为她包办了他从里到外的穿着。
也许,是她难得出差还总记得给他带正宗的苏烟。
或许,是他生日时她记得送他一张手写的贺卡。
零零碎碎,严舟桥彻夜未眠。
次日一早,他捧着母亲的骨灰盒去了墓地,直到母亲下葬,他整个人脱力般跪在地上痛哭。
寒风潇潇,眼角的泪也刺人。
他呆到下午才回家,一进门便看到苏蒙和秦慎正带着一条宠物狗嬉戏。
他捏了捏眉心,微带倦意地问:「谁的狗?」
苏蒙斜了他一眼:「秦慎的宠物狗,好看吧?你觉不觉得它挺像你的?」
「蒙蒙,你别瞎说话,我们住在江宅,你怎么能对主人家出言不逊?」
秦慎貌似好意地为我打抱不平。
苏蒙气不过他为严舟桥说话,又冒了一句。
「江婉鱼都说他只不过是一条舔狗,为什么我不能说?我只不过是客随主便跟着喊罢了。」
她得意扬扬地扯起嘴角笑着。
严舟桥敛着眉,那句「婉鱼对狗狗过敏」的话,硬生生卡在嘴边。
江婉鱼从二楼走了下里,嘴里问:「怎么了?」
秦慎委屈的开口:
「早知道严先生不喜欢狗狗?我怎么也不会带它来的,」
「我就是太想它了,我一会就把它送走……」
他嘴里说着送走,眼里却又巴巴地瞅着狗狗,一副被逼送走的模样。
江婉鱼眼里是不赞同的指责。
「不过就是一条狗,你至于在这斤斤计较吗?那是秦慎的爱宠,他在哪他的狗自然在哪。」
「你对狗毛过敏……」
严舟桥压下心底的涩意,无奈的一句。
江婉鱼闻言一愣,半晌不在意道:「没事,为了秦慎我什么都可以忍。」
他亲眼见到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已经泛起红疹,可她依然笑着说能忍。
05
严舟桥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事。
因为江婉鱼对狗毛过敏,江宅一直不允许养宠物,哪怕严舟桥心底再喜欢也不行。
结婚前陪自己好几年的老黄狗,因此被送去了宠物医院。
没过几天就孤零零地走了,他因为忙着婚礼的琐事甚至来不及去看看它。
等他去的时候,老黄狗已经僵直了身体。
可她今天突然说可以忍……
她所有的妥协和退让,只会为秦慎开绿灯,她的明理和顾全大局也只为秦慎。
在江婉鱼的心里,他不如他。
严舟桥麻木地走进房间里,没有开灯,他怕在对面的镜子里看见自己一脸颓败难过的样子。
明明决定放弃,为什么心底还是这么疼?他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地面。
地板上的凉意慢慢渗透进四肢里,彻骨的寒,好像心脏再一次被人剥夺的感觉,痛不欲生。
江宅的佣人因为请了病假,躺在房中的严舟桥被喊出来准备晚餐。
苏蒙嘴里请他做饭,面上却是一副嫌弃至极的表情。
「婉鱼说你很擅长海鲜大餐,真的假的?」
「你看起来一副土包子模样,除了听话之外好像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严舟桥抿了抿唇,笑了一声。
「苏小姐你说的没错,毕竟你看起来也像个绣花枕头,咱俩半斤八两。」
以前因为顾及江婉鱼夹在中间难做人,他对这个闺蜜一直诸多忍让。
可现在,他突然累了,不想忍了。
严舟桥越过苏蒙,转身下了楼。
一打开冰箱,全是国外进口过来的海鲜大餐,他脑海里闪过江婉鱼起红疹的小臂。
轻叹了一声,又关上了冰箱。
转而和起面来,一刀刀,一条条,不过片刻,劲道十足的面条出锅。
几个人闻着面香,像个大爷似的大刺刺坐在客厅。
严舟桥扫了一眼三人,认命地将三碗面一一端在几人面前。
苏蒙的脸色变了:「不是说吃海鲜大餐吗?怎么是一碗面?」
秦慎面色尴尬地打着圆场:「严先生可能是累了,和海鲜相比煮碗面肯定更方便。」
他顿了顿,又假模假样地道歉。
「怪我,上次因为婉鱼说想吃海鲜,我特地从国外空运回来的食材,没想到派不上用场,还给你舔了麻烦。」
他话是对着严舟桥说的,被辜负的眼神却望着一旁的江婉鱼。
「瞎说,在我这里你从来都不是麻烦,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江婉鱼笑盈盈地劝着他,转瞬对着严舟桥又换了冷脸。
「你到底再闹什么!做个饭而已……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你不是人民教师吗?一点礼数都不知,你妈就是这样教你的?」
06
严舟桥的双手几乎捏成一团,手背上青筋暴起,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懑。
他动了动口,想解释,想说你正在过敏不能吃海鲜。
可下一秒,他又唾弃自己。
人家说得没错,他就是一条狗,人家不领情还巴巴地上去舔。
那一瞬间,他思绪跳转了千万遍,末了只说了一句。
「很久没做,手生了,怕浪费他的好食材……也糟蹋了他对你的一片心意。」
严舟桥一字一句加重尾音,眼神幽深。
可江婉鱼却毫无察觉,反而是秦慎见好就收,笑着说。
「还是他想得周到,海鲜改天做一样的,今天我们就尝尝他做面的手艺。」
话音未落,大门传来响声。
「您好,严先生在吗?您的回签单麻烦您签个字。」
严舟桥怕江婉鱼察觉,急忙起身走到门口,签下自己的名字。
等回来时,江婉鱼果然开口:「你寄了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严舟桥摇摇头,闷头吃面。
下一秒,秦慎突然惊呼了一声,转身就往卫生间跑,江婉鱼急忙跟了过去。
片刻后,她扶着秦慎面色惨白地走了过来,眼里寒光闪闪。
「秦慎没吃几口就吐个不停,你在面里到底放了什么?」
苏蒙一听,立即火冒三丈地开炮:「好啊,严舟桥,难怪你今天不肯做海鲜,原来在这等着呢。」
秦慎到了这时候还不忘做戏,他虚弱地摆摆手:
「我相信不是他做的,你们别冤枉了他。」
江婉鱼一脸心疼地嗔怪他:「你都吐成这样了,还帮他说话。」
转瞬她拧起眉头看着严舟桥,声色冰冷:「道歉!你马上向秦慎道歉!」
严舟桥缓缓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
淡声问:「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道歉?」
江婉鱼蓦地一愣,三年来严舟桥几乎从没有忤逆过她,今天难得地唱起了反调。
可却是这样,她越坚信他私下做了什么。
「你鬼鬼祟祟地取快递,问你什么都不说,不是你做的小动作又是谁?难不成是秦慎诬陷你?」
这话一出,一旁秦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很快他又想没事人似的劝着。
「婉鱼,算了,我不过是吐了几下,人没事,你们别吵了。」
秦慎越这么说,江婉鱼越生气。
她看着秦慎虚弱苍白地捂着胃,抬起眸刚要说话,却被苏蒙抢了先。
她恶狠狠道:「严舟桥你再不道歉,我们就报警抓你,告你恶意下毒害人!」
现场,针落可闻。
严舟桥的视线扫过江婉鱼冷漠的侧脸,心里最后一根弦也猛然崩裂。
他突兀地笑了一下,脑海里又回想起那张相似的脸。
笑声里含满凄厉的悲怆,三个人都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他深深看了江婉鱼一眼,吐出两个字:「轻便。」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他没下黑手,根本不怕。
万一警察查出点什么,也是搞鬼的人心虚。
让他难受的是江婉鱼的态度,虽然她没说什么,可当苏蒙威胁他要报警抓他的时候,她也没有阻止。
这就是默许,那一刹,他彻底心死。
快递回签单明明就放在桌子上,只要她看一眼就会发现,那些只是她买给他的衣物鞋子。
可她看也不看,就认定他做了什么。
「学长,你那边的准备得怎么样?我这边差不多妥了。
电话里学长的笑声传来:「流程都走完了,后天晚上7点的飞机,你记得准时啊。」
房门被推开,江婉鱼的声音响起:「谁做飞机?你要去哪?」
「是同学出差,不是我,放心,明天九点我准时到民政局门口。」
07
江婉鱼被他话音一堵,有些失措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
只能冷言冷语道:「你记得就好。」
门摔得震天响。
次日一早,严舟桥早早就等在民政局门口,神色如常,眼眸里无悲无喜。
江婉于和秦慎9九点三十才到。
秦慎又不阴不阳了起来:
「舟桥竟来得那么早,倒显得我和婉鱼迟了。」
「幸亏我和婉鱼知道内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外面有了情况。」
明明是江婉鱼让他早到,可听秦慎这么一说,她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出口的话有些呛人:
「他能有什么情况,没家没产的,也只有我江家心善肯要他了。」
严舟桥自嘲地笑了笑。
他好歹也是一名大学教师,在如今的江婉鱼嘴里也只有嫌弃的份。
可当年,江家人阻止他们结婚时,她也曾护在他身前骄傲自得地说。
「我老公可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别用那些黄白之物侮辱他。」
时过境迁,人还是那个人。
可说出口的话,却翻天地覆。
他没有吭声,抬起脚往大厅走。
也许是因为来得早,大厅里并没有办什么人,因为是自愿离婚且没有财产纠纷,两人当天就拿到了离婚证。
严舟桥心里的大石落了的整个人透着一股轻松,反观江婉鱼面色倒有几分复杂。
她罕见地扯着严舟桥的袖子:「等我和秦慎办好事,咱们再复婚。」
严舟桥默了默,不着痕迹地捋开她的手,点点头。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车里的秦慎按了按车喇叭,江婉鱼犹豫片刻还是走了。
看着那个纤细苗条的背影,严舟桥头一次果断地转身。
趁着外出,他去了学校和几个相熟的同事和院长打了声招呼。
一听他要援藏,都露出了诧异地表情:「江总那么在意你,舍得你去西藏?」
严舟桥苦涩地笑了笑。
「嗯,她同意。」
教导主任感慨一声:「江总真是对你一往情深啊,你们结婚前,她就给学校打电话问过你,当时你能去校企大会,还是她特地吩咐的。」
严舟桥皱了皱眉,他和江婉鱼的确是校企大会上认识的。
这么说……
「我的请帖是她特地给的?」
教导主任笑着点头。
严舟桥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他以为几年前的有缘相遇,不过是江婉鱼的有心设计。
这一切都是为了秦慎。
他以为自己为心痛难忍,会怒不可遏,可心底只泛起淡淡的倦意。
在最后一丝天光落幕前,严舟桥去了一个很久不曾踏足的墓地。
墓碑上的照片与江婉鱼有几分相似。
他捧了一把含苞待放的百合放在墓碑前,喃喃道:「念念,我错了,她始终不是你,即使你们长得那么像,你们终究是两个人。」
「我要和学长去西藏了,等我回来再看你。」
08
等他回到江宅,正碰上三个人在楼上试穿礼服。
暖光等下,一身礼服的江婉鱼和秦慎的确很等对,他才是误入富人圈的小丑。
幸好,他明天就要走了。
他暗自出神,却被苏蒙气势汹汹的呵斥声打断:
「明天是秦慎和江婉鱼的订婚宴,秦慎希望你也能参加,他连你礼服都准备好了。」
话音未落,她手上的礼服砸了过来。
严舟桥刚想拒绝,就看到秦慎笑盈盈地看着他:「舟桥,我和婉鱼都想得到你的嘱咐……你会来的吧?」
严舟桥没说话,询问的视线落在一旁的江婉鱼身上。
两人的视线隔着空气对望,那双熟悉的眼里有愧疚,有纠结还有期待。
严舟桥无声地笑了笑,晃了晃手上的礼服,点头答应。
当晚,秦慎便在朋友圈里高调的轰炸起来,连续发了几条,每一条都是他们穿礼服带对戒的照片,江婉鱼看着他笑得很甜。
严舟桥默默熄了屏,或许是办妥了最后一件事。
对着窗外皎洁的月色,严舟桥沉沉入睡。
早上大厅里来回的脚步声也没有将他吵醒,直到下午三点,他才换好了衣裳去往秦宅。
秦家和江家是B市数一数二的富豪之家,两家订婚宴自然是名流云集。
严舟桥自觉地躲在拐角,想趁什么时候能先走。
可苏蒙像是故意似的,带着一堆浪荡公子哥将他拖到宴会中央,大刺刺地宣扬。
「看看!你们不是好奇那三年婉鱼和谁在一起吗?就是他。」
众人面露鄙夷地讥讽道:「这是那冒出来的白菜,给婉鱼提鞋都不配。」
眼见苏蒙又不干好事,严舟桥不耐地蹙起眉,挣扎着想走。
不知谁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严舟桥直直跌进一旁的花墙里,整片墙应声耳倒。
巨大的响声引来了众人,就连秦慎和江婉鱼也走了过来。
秦慎脸上的笑意不减,出口的话却带着锋利。
「舟桥,你心里不痛快可以和我说,破坏订婚宴……只会让我和婉鱼面上不好看。」
江婉鱼没有发怒,也没有责问。
那随意的一瞥,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把什么都说了。
严舟桥下意识想追上去解释,可抬脚的那一刻他才想起两人已离了婚。
说和不说,关系也不大。
他望着那抹银色高挑的背影,眼神复杂,半晌才转身离去。
回到家,他拿好自己的证件,拖起行李正要出门,却被赶来的苏蒙捧个正着。
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严舟桥你闹什么脾气,婉鱼满大厅找你呢。」
「她找我干嘛?」
苏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也想知道她找你干嘛,她喝多了,让你去接她。」
严舟桥闻言,摇摇头:「有秦慎在,我这个替身就不越俎代庖了。」
「麻烦你让让!」
他少有的严肃口气,带着冷冽的意味,让苏蒙不由自主地让了路。
「麻烦你转告江婉鱼,我和她,再也不见。」
09
严舟桥坐车赶往机场,同行的学长钟万明早已等在候机场。
「你小子,几年不见,这身体素质还是杠杠的,我原来还担心你去了藏区会不会不适应,是我瞎操心了。」
严舟桥笑了一声:「我每年都体检,自己什么状况心里有数。」
钟万明递过来一个包裹,抬眉道:
「给你准备的红景天和一些药,以备不时之需。」
严舟桥顿了顿,才说了句:「大恩不言谢了。」
两人笑着聊一阵,严舟桥手边的电话响了,眼角的余光扫到江婉鱼三个字。
他没有理会,反而是钟万明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再吵架,电话总要接的……」
严舟桥笑了笑,划开了手机挂断了电话,将江婉鱼和她有关的联系方式全删了个干净。
最后,换了张电话卡。
这时,一米外的空姐,已经开始播报检票信息。
严舟桥拖着行李箱递过飞机票,和空姐点头示意后踏上了飞机。
而那张电话卡,被他留在了检票口的垃圾桶里。
此时的江婉鱼很是难受,她两只眼死死盯着手机,恨不得盯出一个窟窿。
印象中随叫随到的男人,竟然敢挂她电话。
她再拨过去,对面只有关机的提示音,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三次之后,她气得面色通红,直接砸了手机,此时,苏蒙找了过来。
「婉鱼,严舟桥他……」
「他人呢?」
江婉鱼温婉的眉目罕见地带上厉色。
苏蒙面色惊慌,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完整的话:「他提着行李箱……走了。」
「走了?」她嗤笑一声,顿了几秒,她又开口问「他能去哪?」
眼见苏蒙一问三不知,江婉鱼只能喊来自己的助理。
「帮我查查先生的行踪。」
助理点头应是。
此时,江婉鱼喝进肚子里的酒精开始作乱,胃里一抽抽地疼,苏蒙见她脸色不对,忙和助理搀扶着想将她送回家。
下一秒,路上传来一道刺耳的警笛声。
江婉鱼抖着发白的唇,颤声问:「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助理侧头看了一眼,轻声答:「前面出了车祸,听说有一名成年男子被撞……」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
江婉鱼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几乎要瘫软下去。
她颤巍巍地指着警车消失的地方:「带我去看看……带我去!」
说道最后,双眼暴睁,俏脸上满是惊恐。
他们哪见过江婉鱼这么个失魂落魄的模样,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好好好!」
助理开车一路行到车祸处,周围早已围满了警察和路人,围着警示带的地上散落一地未干的血迹。
苏蒙面上升起浓浓的恐惧,再不赶往前走,此时的江婉鱼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根本顾不上她急匆匆地冲过去。
助理看到相熟的周队长,忙打了个招呼:「周队,我们严先生在这附近消失了好几个消失……信息不回电话不接……」
江婉鱼哽咽着哭道:「让我进去看看是不是他……他晚上还好好的。」
周队见江氏总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下怜悯,撤回了本想阻拦的一双手。
沉声道:
「你们别急,也不一定就是你先生,别自己吓自己。」
「跟我来。」
他带着两人穿过警示带,走到事故发生地,一名男子倒在血泊中头上盖了间衣服看不见面容。
江婉鱼看见尸体衣服上大写的Y字标志,脚上的定制皮鞋,这是订婚宴前夕她特地给严舟桥定制的。
她不受控制地嘴唇颤抖,脱力般直直往下跪去,嘶哑着嗓音:「严舟桥……严舟桥!」
其实两人还是有感情的,经历过挫折,重新认识,也许会走的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