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爹他,他从山上摔下来了!村里郎中说、说恐怕不行了,让去镇上呜呜呜..陈秀兰脸色煞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林二林用牛车拉着,去镇上,我回来拿银子,娘呜呜..!柳老婆子身形一个晃荡,脸上血色尽失,怔怔的看着陈秀兰,你说啥?娘..陈秀兰已经说不出话来。
杜鹃赶在陈秀兰后头也回来了,同样一脸泪痕,人相对冷静些,娘,大嫂,先把银子带上,爹还等着咱们,这个时候不能慌!对!柳老婆子一抹眼泪,抄起柳玉笙往里走,嘴里胡乱应着,先送银子过去,我去送,秀兰,杜鹃,你们看好家,我去送!柳玉笙脑子是空白的,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眼前失去颜色的脸,心口像有刀在一下一下的扎。
爷爷,摔下山了,要不行了?直到柳老婆子拿了东西要出门,她才陡然回过神来,冲上去,去、救!爷爷!囡囡,别捣乱,爷爷很快就会回来的!陈秀兰忙一把抱住小人儿,由着她挣扎,哽咽道,柳玉笙挣着,拼命想掰开困住她的手,眼睛通红,没有一刻那么恨自己,为什么还不能好好说一句完整的话,为什么还没有长大,什么都做不了!
不,她能的,她能救爷爷!娘,我、要去!救爷爷!奶娃娃近乎凄厉的哭叫声,让陈秀兰眼泪落得更急。囡囡,陈秀兰将头扭过一边去,不忍看小娃儿的脸。杜鹃搂着两个小子坐在一旁,看这情景也红了眼眶。两小子也哭声震天。家里可以说一团乱。此时,谁都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其他。
柳玉笙眼睁睁看着柳老婆子消失在门口,眼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小手紧紧扣住揽着她的手臂,柳玉笙仰头,竭力让自己口齿清晰,娘,带、我、去,我救爷爷,会好!哽咽着,陈秀兰把小人儿紧紧抱在怀里,只当她懂事,心疼爷爷,却没将她的话当回事。娘,去,求你!求你!去,我要,去!娘!娘!咳咳咳!
一句比一句更加凄厉,喊到最后,竟然咳出血来!囡囡!陈秀兰被吓得声音都变了,大嫂,你带囡囡去吧,走快点还能追上娘,家里我看着!杜鹃看着这情况,心里也是吓的不行,劝道,不带囡囡去,她也不消停,囡囡跟老爷子感情素来深厚,你拘着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来!看看同样眼泪汪汪的两小子,再看看怀里咳得脸色已经发青的小娃儿,陈秀兰牙一咬去,娘带你去!
牛车已经出发了,她们只能走着去。村里离镇上近三十里,需要走一个时辰。带着个小娃儿,脚程要慢不少,一路都没追上先几步离开的柳老婆子。到达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陈秀兰抱着柳玉笙直接往医馆的方向赶。在离医馆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就听到了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医馆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大夫,您再给看看,求您再看看,我老头子还有气呢,怎么就说没救了啊!
老天爷呜呜呜!大夫,我给您磕头了!求您救救我爹!不是说人参能吊命吗,已经吃过了怎么还是不行?大夫,大夫,您行行好,再给看看!磕头的声音砰砰响,隔着距离就能听到,可见用了多大的力。陈秀兰脚步一个踉跄,抱着柳玉笙奋力挤进人群,就看到柳老婆子瘫在地上,大林跟二林跪在一边不断磕头,每个人身上都透着悲戚绝望。
在他们旁边,是李大家的牛车,柳老爷子已经被搬回了牛车上,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站在他们面前的大夫,神色沉重,叹息摇头,老爷子磕破了脑袋,摔伤了五脏六腑,伤势太重了。老夫已经尽力,也说过,试着喝一贴药,要是有起色就有得治,要是没起色,我也无能为力。你们赶紧带着人回去吧,趁着还有一口气......
陈秀兰脚下一软,跌坐地上。柳玉笙趁势挣了开来,走到牛车前,奋力往上爬。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柳老婆子等人身上,加之灯光昏暗,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手脚并用,憋红了脸,好容易爬上牛车,柳玉笙立即扑到柳老爷子身边。有了沟壑的脸庞,失去了熟悉的笑容,呈现灰白,嘴唇已经开始发乌。头上的白色绷带。
在脑后侧的位置氤出血迹。身上的粗布衣裳被刮破了多处,脏污不已。许是血脉的感应,柳老爷子紧闭的眼睛,竟然缓缓撑开一条缝隙来,看着面前的奶娃儿,努力咧嘴,做出个笑的表情。布满青筋的粗糙大手,颤颤巍巍伸进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努力送到柳玉笙面前,乖.囡囡..没有声音,只有口型。看着老爷子手里的东西,柳玉笙隐忍了一路的眼泪,顷刻决堤。
野梨子,午后出门前,爷爷说回来给她带好吃的野梨子。他是为了摘这个梨子,才上山的,这个梨子,差点要了他的命。抱住梨子放在一边,眼见老爷子再次陷入昏迷,柳玉笙指尖金光微闪,飞快的拍在柳老爷子胸口几大要穴,然后弯下身,小心的抱住柳老爷子的头,小手食指塞进他嘴里,低声道,爷,吃。食指尖溢出一滴一滴甘凉清甜的液体,滑入喉间,柳老爷子下意识的吞咽。
随着液体入腹,一股奇异的暖流迅速游走全身,从五脏六腑传出来的疼痛飞快的减轻、消失,连脑袋都不沉了,浑身透出松快。浑浑噩噩的,人就这么睡了过去。所有动作,柳玉笙都做得很隐秘,在外人看来,只是小娃儿抱着老人的头依依不舍,加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别处,没人关注马车上的动静,一个快要死的人,也没什么好看的。
做完这些,双手抱住梨子,柳玉笙站起来,小小的人儿也只比车栏高出一个头,大夫,救!稚嫩的奶音,穿透所有嘈杂,把人们的视线一下拉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