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六十年!陇上宿儒韩定山先生遗作《毛主席诗词辑注》正式印行

陇史文元 2024-09-24 03:39:55

尘封六十年!陇上宿儒韩定山先生遗作

《毛主席诗词辑注》正式出版印行

令人惊喜的消息,总是姗姗来迟!在国庆节前夕,尘封六十年之久的,陇上宿儒韩定山先生遗作《毛主席诗词辑注》将正式出版印行。有关人士透露,《毛主席诗词辑注》目前已经排版就绪,正在印厂印刷。大概在国庆节期间,就能同广大读者见面。

韩定山(1893—1965),名瑞麟,号甦民、秉烛翁、耕天山农等。问学有根,生于文县书香名门;研习不辍,终成陇南“一座高峰”!是陇上宿儒,学问深厚,人品高洁,自民国至新中国,在陇上有着崇高的威望。

韩先生的作品有《长春楼诗存》《长春楼文存》《阴平国考》《阴平耆旧传》《甘肃百年大志》《甘肃历代自然灾害录》《兰州市名胜古迹概述》《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辑注》《李商隐诗注》《彷徨集》《更生集》十一种。这些年,陆续刊印了一部分。《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辑注》(后改名为《毛主席诗词辑注》,一直没有公开正式印行。20 年前,文县知还书院印行1000册,未正式出版。此次正式印行是尘封六十年后的首次印行。

据介绍,韩定山先生遗作《毛主席诗词辑注》由莫超、韩甦毅编辑。在编辑过程中得到文县各界人士的大力支持。文县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更是付出了大量心血,多方奔走,全力呼吁,最终以文县文史资料的形式出版印行。

有关人士认为这既是文县各界弘扬传统文化的重大举措,也是对2025年定山先生辞世六十周年的最好怀念。

韩定山先生《毛主席诗词辑注》序

赵逵夫

父执韩定山先生是我崇敬的陇南前辈学者之一。先生学兼文史,长于诗,又写得一笔好字。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初即纂成《阴平国考》一书。一九四九年以后努力工作并积极主动学习新思想、接受新事物,一九五三年被聘为省文史馆馆员,并兼任文秘。先生学问的根柢在传统的儒学,而且身体力行,不曾懈怠。

此读先生《甲子春再复程海寰论新旧文化书》一文即可知。而解放后他加强政治学习,重新学习近现代史,对一些问题的看法也有较大转变。这一点只要读先生所写《我所亲历的存古学堂》《辛亥革命在甘肃》等文即可知。先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六十年代所写诗词作品更是体现了紧跟形势、突出无产阶级政治的思想作风。如所作《歌颂农业合作社》《演领袖语讥美帝》《人民公社颂十首》《喜闻引洮工程开工十首》《英雄人物看今朝八首》等,从题目即可看出其主题与大概内容。一九五八年郭沫若先生为了体现对毛泽东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思想的宣传与学习,写了《百花齐放》组诗一○一首相继发表,其后很快出版了刘岘等艺术家的木刻插图本,不久又调整了插图重版,一九五九年又出版八开本精印剪纸插图本。

定山先生也积极学习毛泽东《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用绝句的形式写《百花齐放》组诗。郭沫若先生是用新诗的形式,每首两节,每节四句,格式大体一致;定山先生则每一种花用两首绝句来咏赞之,形式上同郭沫若先生的很接近。由此可以看出先生在政治学上的积极努力和诗歌创作上的新精神、新面目,同时也可以看出先生在诗词创作上的深厚修养。

一九六三年十二月《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出版发行,当时有线装本、宋体字排平装本和普及本三种版本同时问世,《人民日报》《诗刊》等各报刊同时刊出此次新发表的十首,郭沫若先生发表了学习心得,全国各学术刊物都竞相发表各种学习、阐释、考订时代背景与有关本事、探究其思想内容、评论其艺术特色的论文。先生认真学习,广泛搜集有关研究论文,并参考以前出版《毛主席诗词二十七首》等书的注解,深入钻研,认真考究,从一九六四年四月开始作《毛主席诗词辑注》,历时五个月,至当年九月完成,并亲自刻写蜡板,将全书印出,送有关部门审查,后分赠馆内同仁。社会有关人士进行交流并征求意见。得到各方面的好评。

一九六四年底我奉家父之命到省文史馆(当时在小北街)拜访先生,先生多有勉励,言西北师院中文系在四十年代即有很多名师,解放以后也有不少由外地调来的饱学之士。只是甘籍教师太少。我说到给我上课的李鼎文先生,他极口称赞李先生有家学渊源,武威李氏为甘肃有名的书香世家,鼓励我好好学习。还说到他的一个侄子和女儿也都毕业于西北师院。并提到在甘肃师大毕业文县的徐通等人。后来听说他的一个侄子四十年代在西北师院上学期间即加入地下党,但一九五七年因直言被划为右派;他女儿是一解放即考入西北师院的。

直到一九七八年恢复高考制度之后,陇南各县一些中学教师集中在武都地区招待所评阅高考试卷时,我才第一次见到徐通,当时他在文县一中,我在武都一中,他是我们语文评卷组的组长,我向他说到当年定山先生对他的褒奖,他说定山先生同他家有亲戚关系,但主要是他的恩师。论及先生的学问与为人,都非常钦佩。一九六四年我看望先生时,先生将刚印好的《毛主席诗词辑注》赠我。那时我们学校也掀起学习毛主席诗词的热潮,曾在大礼堂开过一次学术报告,对新发表毛主席十首诗词一一加以讲解,彭铎先生、郭晋稀先生、郑文先生等都是一人讲一首,记得郭晋稀先生讲的是《七律·答友人》。

后来系上将当时报刊所发表有关论文并附上本校这次报告的讲稿印为十六开一本,白色封面,红字横书“敢教日月换新天”为书名,彭铎先生手笔;副标题“学习毛主席诗词十首资料”。由校印刷厂所印,我在教材科买了一本。看到先生所作《毛主席诗词辑注》,真是十分高兴。大学毕业分到武都一中,临行书籍太多,不便带,认为意义不大的便丢弃了;有的感到将来用不到了,转售于人(如线装的《后汉书》一套五函,以原价售于历史系天水一个姓程的同学),但这本油印的《毛主席诗词辑注》我还是带到了武都。

一九六九年,全国各大中小学在经过三年多的“造反”,“彻底砸烂资产阶级教育制度”,很多教师被作为“牛鬼蛇神”批斗之后,为了一定程度上恢复一个较稳定的社会制度,上面又提出“复课闹革命”,教材主要是毛主席著作、毛主席诗词,以及“两报一刊”社论、鲁迅著作。学校安排我给高六九届毕业班上课,在讲毛主席诗词中,也曾参考定山先生的《辑注》。一九七九年我考研回到兰州,因为搬的书籍、家具太多,不少书籍赠人,但这本有光纸油印的《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辑注》我还是又带到兰州,至今珍存。

先生在四十八年前所作这部名曰“辑注”,说明先生在完成此书中广泛阅读了当时所能见到的各家的说解文章、阅读心得,联系全诗,取其合理的解释,有集各家说解的意思在内。另方面,因为是解释毛泽东主席诗词的,表示在一些看法上不敢自以为是,虽然其中不少地方此前无人论及,或虽有论述,而联系全篇、联系上下文有不协调之处,也要由先生自己来翻阅史料或其他有关书籍斟酌断定,但都是根据客观材料作推断,不敢归于自己的领悟思考上。这是先生的谦逊处,也是当时整体的政治气候使然。

前些年几次接触省博物馆书记韩博文(定山先生的侄孙),说到这部未曾正式出版的书,希望能够正式出版。当时我想,恐怕这部油印的书,除了我所藏,再很难找到了。二00七年,先生的嫡孙,省文史馆的研究员韩甦毅给我送来他整理出版的《韩定山墨迹》,并言正在清理先生的诗文稿。我又说到《毛主席诗词辑注》,他也有整理出版的想法。在韩甦毅的约请与协助下,由漆子扬同志校释的《韩定山诗文校释》作为省文史馆编《陇上学人文存》之一种,于二〇一一年由甘肃文化出版社出版。

因为我于二〇〇九年被聘为省文史馆馆员,与甦毅同志见面机会多了,多次谈到有关《毛主席诗词辑注》的出版问题。今年十一月甦毅同志送来已经打印好的《毛主席诗词辑注》书稿,以及先生所书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复印件,言准备也将先生手书“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楷书附书后一起出版。我觉得这样做更为完满。甦毅同志请我作序,我义不容辞,谈一点个人的心得。

首先,是这部书吸收了当时公开发表的关于毛泽东诗词的研究成果与学习心得,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集大成”的作用,而同臧克家等部分诗人学者据自己的理解谈个人心得体会的不同。该书《例言》中就说,是“汇录各报刊所发表的笺释阐述资料,不论单章只句的讨论或全文整套的发挥,采取其辞达理顺,符合写作历史,符合写作义法的语言,编成辑注”。也同样为了读者阅读的方便,该书并没有采用摘录原文集注的办法,而是斟酌去取,汇为一体,避免了各家之间的重复及难以衔接的情况,也避免了其间大大小小的扞格抵触,简明顺畅。

同时,虽全书汇集各家之说,但于各家之中,也考虑尽可能遵从在当时具有权威性学者之说,而不是不别轻重一例看待,如《例言》所说:“大体是以郭沫若、臧克家、周振甫、张涤华诸家阐释为主,间亦采佛雏、萧涤非、安旗等同志作品,并参我馆同仁自己的体会、认识。”其首举四家之说,佛雏、萧涤非、安旗也都是于诗学很有研究的大家。由此可见在学术上的眼光及谨慎态度。

其次,联系每首作品的作时,尽可能弄清时代背景及相关事件。很多评论及谈体会的文章只是就字面及所表现的思想内容发挥言之,除郭沫若先生等个别学者的相关论文外,少有在时代背景方面作全面探讨的。本书则如《例言》所说,『根据写出的年月,遍考当时革命史实,以便在研习中从客观形势体会主席写作时的思想感情』。由于有这一方面的工作,所以对原作中字词的把握比一般只就文本来理解者要确切一些。

再次,每首诗词作品都在句上依字标出该诗词格律的平仄,同时依韵分行,句末为谐韵字,其起韵字之后加括号注『韵』,叶韵字后加括号注“叶”。至今,毛泽东诗词集已有数十种注本,这样每首都标出诗词格律的,除此书之外,似乎再未见到。这样,至少可以使一般读者了解相关诗词的格律,认识到作者遣词铸句中除了内容和艺术表述的原因之外格律上的因素。

第四,体例完备,较一般只是谈思想内容方面感受、或只是概括地介绍有关背景及一般地解释了其中难词难字者,更有利于读者深入了解原作。全书是每首诗词作品之后,第一是“格律”,先介绍格律及词牌来源(同一体之诗或同词牌之词后面再出现者只注明参见某篇),第二即为“史实”,讲明背景和与作品有关的史事。如《沁园春·长沙》云:

这首词作于一九二五年秋天,在这前后的史实是:一九二四年,主席在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以后,由广州回到湖南,从事组织农民工作。一九二五年上半年组织了三十多个农民协会,领导农民和湖南军阀赵恒惕及地主阶级进行斗争。这年的冬天,因受赵恒惕压迫又离开湖南。词之作,正在领导农民斗争中。这是介绍背景,极为简要。下面一段说:

一九一三年到一九一八年,主席在湖南第一师范肄业。一九一五年袁世凯准备窃国称帝,主席印发了反袁小册子,人心大为振奋。一九一七年发起成立新民学会,一九一八年四月学会正式成立,入会的有蔡和生、何叔衡、陈昌、张昆弟、罗学瓒等人。五四运动爆发后,主席在长沙创办了《湘江评论》,宣扬马克思主义,号召广大人民联合起来仿效俄国实行革命。在这年年底,又领导大众作了赶走张敬尧的运动。后阙中的忆往昔,即回忆这些革命运动。这是对有关史实的说明,概括、翔实、全面,洵为史家之笔,读之对全词内容的理解便大大加深,而不是浮于字面。

三是“词汇”,对原作中一些难懂的字词及一些地名、人名等加以说明。另外,因为诗词作品的简要含蓄和受到格律、句式、字数的限制,省略一些连词、介词等虚词,句子紧缩或词序颠倒,不似散文的易于理解,书中也对其中一些词、句子的具体所指及字词间的关系加以疏解说明,所以可使读者完全吃透原文,而不至模模糊糊,知其大意,而不能落实在字句上明白说解。但也都是要言不烦,一语破的,使人豁然贯通,而无一句多馀的话。

四是“释义”,分两部分,一部分为“大意”,总括全篇之意及各层的表现,第二层为“译语”,对原作用白话加以翻译。这两部分文字不是轻易可以做得好的。在六十年代即有一些对毛泽东诗词进行注释、讲解的书,但以就个人理解谈心得的多,往往是有感想者驰骋想象,尽情发挥,而依据原作紧贴字句进行说解翻译的似乎也还没有。这样做的难处在于:原作中的任何一个难点都无法回避,而且要把诗人构思、遣词铸句的精妙处反映出来。没有高的才力,是难以做到的。

有原书在,不必多说。总之,我以为这本书即使在成书近五十年的今天,仍然是一本有价值的书。当然,此书成书于四十八年以前,由于当时的社会环境,也由于当时史学界对个别问题的研究还不是很透彻,书中个别地方的措词或说解会有不确处。定山先生已于完成并刻印完此书稿之次年七月底去世,今人不便对先生之作有所增删改动。想读者能够理解这一点,而不会拿今日的认识水平和历史常识去衡量。我认为,这样原原本本印出来,正可以让读者看出先生的思想与学术,可以看出他对中国共产党的热爱,对毛泽东主席的热爱与崇敬之情。但当“文革”前夕已经开始意识领域大批判、“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况下,他仍然以一个学者的襟怀,踏踏实实进行这个他认为很神圣的工作,其中并没有过头的话。故由之也可以看出先生的思想修养。

二〇一二年十二月十日于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赵逵夫:甘肃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西北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甘肃省先秦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国家级重点培育学科『西北师范大学中国古代文学』负责人,我国著名楚辞学家、文献学家、先秦文学研究专家。

《毛主席诗词辑注》出版前言

韩定山(1893—1965),名瑞麟,号甦民、秉烛翁、耕天山农等。问学有根,生于文县书香名门;研习不辍,终成陇南“一座高峰”!先生知识渊博,才华横溢,学术造诣深厚;克己修身,助人如饴,道德情操高尚;倾心教育,以为至乐,陇上兰蕙芬芳。系甘肃颇负盛名的文史学家、敎育家、书法家。先生的作品有《长春楼诗存》《长春楼文存》《阴平国考》《阴平耆旧传》《甘肃百年大志》《甘肃历代自然灾害录》《兰州市名胜古迹概述》《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辑注》《李商隐诗注》《彷徨集》《更生集》十一种,前四种收录在漆子扬《韩定山诗文校释》中(甘肃文化出版社,2011年版);《甘肃百年大志》中有关甘肃历史的七篇文章,曾在全国政协的《文史资料》上刊载,也收录于《韩定山诗文校释》中。

《甘肃历代自然灾害录》《兰州市名胜古迹概述》为手写稿,未刊布,可能存于甘肃省图书馆;《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辑注》(后改名为《毛主席诗词辑注》,20 年曾由文县知还书院印行1000册,未正式出版;后三种因故散佚,今无缘得见矣!

作为陇上杰出敎育家,民国期间,先生先后创办了文县和碧口高等小学,又筹办了文县初级中学,为文县的基础教育屡开新天。他先后在文县、武都、兰州、通渭等地教书,为陇上敎育文化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他曾自述衷肠:“我是个有教学癖的人,喜欢解答旁人的询问,尤其后进青年,这仿佛是天性自然,绝没有什么勉强。”(《与徐通书》)文县在兰州受过敎育的老一代人都得到过他的提携,大家都深情地称他为“韩师傅”!先生有独到的教育理念,注重传统上行之有效的学习方法。在《覆任景伊书》中说:“惟中国文字,非熟读不能得其妙。昔人有‘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之说。……至谓太史公《报任安书》,读万遍后,始见其分晓,则其故可思矣,弟亦尝用力及此,觉十百读者,果异于三五读,千百读者又异乎十百读。”

先生对民国时期不重视诵读的弊端有深切的体会。他说:“近年,国难严重,救时者倡为不读死书之说,于是后生小子,束书不观。郢书燕说,帝虎鲁鱼,敎者习为故常,学者无所是正。事功不立,学业坐废,所谓未得国能,先失其故步者,非欤?”(见《<何桐藩先生游记>序》)不诵书、不背书,失却家弦户诵之风,先生深以为忧!若非真正的敎育家,见解绝不至此!

作为陇上著名诗人,先生的古体诗成就很高,广为诗界名家称道。在诗歌理论上,先生也有独到而高妙的见解。先生曾言:“窃以为古今诗家,各有其独至处。惟成一名家,要必天才与人事并到。”(见《覆任景伊书》)这一理论贯穿于先生所有的诗评中,更在其所著《毛泽东诗词辑注》中体现得恰如其分。

作为文献校勘学家,定山先生在他的著述中充分展示了朴学精神。朴学即乾嘉朴学,注重古籍的校勘、注释、辑佚,实事求是,无信不征。先生壮岁曾在文县辑纂过明代邑人何桐藩先生的《游记》《蜀游记程》《北行记程》三种,备尝辛苦,乐为己任。

在《<何桐藩先生游记>序》中记载:“丙子(1936年)盛夏,定山理农事于西园。一日卓午入城,骄阳似火,道经先生故宅,望破瓦颓垣中,有豕吃故纸作蝴蝶飞,就而拾视之,则先生所为《蜀游记程》,悉取以归,命儿辈连缀之,事冗未克卒业。次年定山养病于家,乃悉为粘缀,出之豕喙,破有残缺,又由张生用先处得昔人抄本,借以抄补,遂成完帙。”先生多方求致何桐藩先生另一游记《北行记程》,得其遗稿,但“涂乙数四,几于不可卒读。一册为缮清本,仅有其后半。……于是定山费数月之力,就所涂乙者,将《北行记程》之前半,另为清缮,合后半为一帙,而《北行记程》亦遂完整可读矣。”

在《<蜀游记程>与<北行记程>序》中,再申心曲:“是帙之辑,其有关于地方文献也,不既弘乎?因是而广事搜辑于敝庐故纸之中,先辈心血庶免于堙沉之恨,而定山之汲汲补缀,于是为不枉然矣。”拳拳之心,溢于言表!清代学者王鸣盛在《十七史商榷·序》中说:“好著书不如多读书,欲读书必先精校书。校之未精而遽读,恐读亦多误矣;读之不勤而轻著,恐著且多妄矣。”先生秉持朴学精神,不虚妄,不自逞,加上扎扎实实的文献精校实践,为他后来从事《毛主席诗词辑注》筑就了非常坚实的基础。

定山先生的上述成就、学术地位,已由先贤、时贤概括并刊诸报端。然笔者细揆先生的学术,觉得评价尚有未尽者。一是先生具有超越时人的为政观、民族观、文化观、时代观,因之可以称为难得的思想家。二是近六十年来,先生实为毛主席诗词研究的一座丰碑。

作为思想家,先生有着鲜明而正确的为政观和民族观。在《上宴海波夫子书》中,先生倡导说:“王道必本于人心,而治经莫先于习礼,必心纯乎仁义,而后政陋夫霸功,必外制于礼节。”“予观《论语》二十篇中,论学之文多于论政,而凡论政必本于学。至于其敎人,言《诗》《礼》者多,言《书》《春秋》者少。则夫为学之道,人情物理,必当在政治之先,而不达人情物理者,即不可以言政,其亦明矣。”先生认为政治人物要以为学之道、人情物理为第一,治人先要治身,这种见解完全受之于圣人衣钵。俗话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实际上很难分出“半部”,在《论语》中,为人、为学、为政是个不可分割的系统,为政是以为人、为学作基础的。

先生的民族观,在上世纪二十年代的诗作《将赴永靖,道出临夏东门,放眼郊原,有怀往事》中集中展现:“所愿忘畛域,种族皆姻娅。树立平等观,阶级泯夷夏。光明消猜忌,和谐免欺压。团结大家庭,坚固莫挦扯。携手奔前途,高潮提文化。”在一个世纪之前,先生就有加强民族团结、共建和谐社会的发愿,可谓高瞻远瞩,“导夫先路”!

先生具有高屋建瓴的文化观。早在1924年,先生在《甲子春再复程海寰论新旧文化书》中说:“惠书详悉,新文化我不吐弃,然谓旧文化必须根本铲除,则我绝不赞同。……欧洲近百年,所得于物质之利良多,所受物质之害亦岂少?惟其以欲望为进化之源。故其强盗式之帝国主义,乃无法可以遏止。巴尔干之战既告终矣,而局部之战,至今未已。祸机潜伏,仍有一触即燃之势。中国之纷乱,谓由旧文化未根本铲除,欧洲之乱又何物作祟乎?曩读《新民丛报》,疑梁氏(启超)于欧美文明,有意铺张。后读欧人小说,知其社会之恶浊,与吾无以异也。”“吾辈居中国之地,为中国人,……鄙意且旧学新知,分途研究,更于风俗人情,默加体察,将来深造自得,有可取之途辙。”

民国十六年,他在《斫指行送陈潜夫敎授归北平》诗中愤然揭露道:“盗贼主义说帝国,强权财权竞骋力。强权所至无工公理,财权所至平民死。”先生在近一个世纪之前,就对西方社会、帝国主义甚不以为然,直接戳穿帝国主义本质特征,可见先生目光如炬,见识过人!我们今天捧读先生的这些诗作,历数西方列强于今的“表演”,不能不为先生思想的深邃击节赞叹!

我们再看先生的时代观:先生对国家解放、民族复兴热情讴歌,对党领导人民翻身解放的历史功业由衷赞颂,豪迈之情溢于言表!在《新寿人曲,为张海观舅氏作》中抒怀道:“一朝世变空前古,雨骤雷轰电飞舞。扫尽人间旧肮脏,顿见朝阳出海曙。…信赖真理我何忧,甘向人民怀抱投。岂有天地清明日,翻敎正则怨灵修。”在《祝中共成立四十周年纪念》中讴歌曰:“真理得马列,旭日照大千。苏俄导先路,吾华与并肩。封建失基础,资本毁墙垣。幕暗天当复,城危地可翻。别开新面目,重整旧河山。如火张旗帜,如潮涌波澜。”

先生对人民领袖无比爱戴,作为诗人,毛主席诗词在他肺腑中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毛泽东诗词正是中国这历史巨变的史诗和颂歌。与先生同时代的诗人都有着共同的深切感受。臧克家先生在《毛泽东诗词鉴赏》增订二版卷头语中说:“我年已九十有八,有幸目睹了中国一个世纪的变迁:从屈辱到强盛,从战乱到太平,从贫穷到小康,可谓沧海桑田。”(河南文艺出版社2004年3月版)定山先生才感受了解放以后的十五年国家的巨变,对人民领袖的崇敬之情如此真挚,可谓准确地把握了时代的脉搏。这是他晚年“不待扬鞭自奋蹄”,醉心于为毛主席诗词做辑注的直接源泉和动力。

吾师赵逵夫先生在《毛主席诗词辑注·序言》中已指出:“这部书吸收了当时公开发表的关于毛泽东诗词的研究成果与学习心得,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集大成’的作用。”实为至论!据笔者查阅,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毛泽东诗词风靡全国,注释、讲解、鉴赏的专书和文章不胜枚举,但正式出版的著作不多,有臧克家先生讲解、周振甫先生注释的《毛主席诗词讲解》(1962年已在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了第三版)、张涤华先生的《毛主席诗词小笺》(1963年在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

此外,还有李白研究专家安旗先生的《毛主席诗词浅释》,似未出版;杜甫研究专家萧涤非先生也写过关于毛主席诗词的鉴赏文章,散见于报刊上。整个西部地区,为毛主席诗词做辑注且成就卓著的,就只有定山先生了!从体例上讲,先生的《毛主席诗词辑注》(下称《辑注》)更有独到之处。我们拿当时最具权威性的《毛主席诗词讲解》(下称《讲解》)的体例做一比较:

《辑注》:格律 史实(背景) 词汇(解释) 释义(大意、译语)

《讲解》:思想内容 写作背景 艺术特点 疑难问题

两种书相同的地方是都列了写作背景(史实),而且都放在第二部分;不同的是,《辑注》中的“释义”包含了《讲解》中的“思想内容、艺术特点”,《讲解》中的“疑难问题”,在《辑注》中分解于“词汇”和“释义”中。但将“格律”单独列为一目,且置于序位之首,则显而易见是《辑注》的一大特色。

先生认为:“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其中词二十五首,诗十二首,都是用古典文学的规格写的。目前对于这种诗词的体格,并非一般人具能熟悉,在学习上或多或少的有些困难,辑注为了学习便利,在注释正文前,先简单介绍一下有关的古典诗词体格,籍以引起学习的兴趣。”于是,《辑注》将每首诗词作品都在句中逐字注出诗词格律的平仄,起韵字、叶韵字,用直观的符号标出。我们知道,先生工于诗,且成就很高,但览其遗著,词好像未尝见到。可他对词之格律的研究,非常精深。

在《辑注》中,先生标记平仄所用的符号非常专业,标识性、区别性一目了然。先生在《例言》中说:“诗词里的声韵符号,诗一般用(—)代(平),用(|)代(仄)。词一般用(O)代(平),用(●)代(仄),用()代(仄而可平),用()代(平而可仄)。本注为了划一,诗和词用同一符号,即:(平)用(O),(仄)用(●),(平而可仄)则代以(◎),(仄而可平)则代以(☉)。

先生袭诗律学的圭臬,也体现出音韵学(特别是等韵学)的深厚功力。事实上,音韵学正是先生的家学根底。先生的祖父韩建五先生,清道光时受业于西安宏道书院,为音韵学家,曾培养过县里“向学甚专”的音韵学人。先生在《阴平耆旧传·司和亭》中记载:“(司和亭)先生名志祥,……从学于先王父建五府君,能传其音韵之学。予幼时见其于切音标射之法,运用甚精娴熟。尝言:‘华严字母,启音韵之密钥,县中自先师殁,知其法者无第二人,再数十年,成<广陵散>矣’。”先生之重视“格律”析解,有由来矣!总体而言,《辑注》集知识性、艺术性、普及性于一身,这在当时是独一无二的,称其为“一座丰碑”并不为过。

定山先生的书法艺术为陇上一流,其时无人比肩,更不用说时下了。自注自书,将辑注与书法汇为一炉,这在迄今能见到的毛主席诗词注释作品中可谓首屈一指!笔者曾见到过2000年金陵书社出版公司出版的《悟园草书毛泽东诗词集》,草书毛泽东诗词67首,是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由毛新宇任主编,著名书法家周策横先生书写的,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比起定山先生亦注亦书的《毛主席诗词辑注》,就未可等量齐观了。

定山先生哲孙韩甦毅兄,每患于《辑注》未能正式出版,咨之于我。我久仰这位文县先达的学问雅望,襄助刊布,既是后学的本分,也是宣传陇上文化名人、弘扬甘肃文化的应有之举,故欣然与甦毅学长合作主编,以他为主撰。期望更多的学人关注该著,并从中收获教益!

2022年11月10日(修改稿)

兰州城市学院副院长、著名学者莫超先生评价曰:

“韩定山的《毛主席诗词辑注》集知识性、艺术性、普及性于一身,这在当时是独一无二的,称其为“一座丰碑”并不为过”。

“定山先生的书法艺术为陇上一流,其时无人比肩,更不用说时下了。自注自书,将辑注与书法汇为一炉,这在迄今能见到的毛主席诗词注释作品中可谓首屈一指!笔者曾见到过2000年金陵书社出版公司出版的《悟园草书毛泽东诗词集》,草,书毛泽东诗词67首,是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由毛新宇任主编,著名书法家周策横先生书写的,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比起定山先生亦注亦书的《毛主席诗词辑注》,就未可等量齐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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