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腊月二十九，天寒地冻，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生疼。窗外，风刮得呼呼作响，屋里的气氛却一样让人寒冷。

我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神情呆滞，心里空落落的。

手机屏幕还亮着，微信界面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那是我弟弟林志远发在家庭群里的新车照片，白色的SUV，锃亮锃亮的，看得人眼晕。

他在群里说：“人生第一辆车！感谢家人支持！”底下，爸妈在发着夸赞的语音，亲戚们也没少点赞。

看着这张照片，我的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压得喘不过气。

这辆车，是我掏了12万帮他补齐的车款。这12万，是我和老婆攒了三年的积蓄，本来打算今年换套稍微大一点的房子，可现在，房子没了，老婆也没了。她走了，带着孩子，带着满腔的失望和愤怒，彻底离开了我。

老婆林佳走的那天，正是一个月前的腊月初一。

她站在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你弟有了新车，我们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你觉得公平吗？”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可嗓子像被堵住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失望地摇了摇头，拉着孩子转身离开，我连追都没追上去。

那天晚上，我妈哭了。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念叨：“这日子怎么过得这么难？佳佳也太小心眼了，家里人互相帮衬一下，有什么大不了！”我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却没有反驳她。

前一天，我刚给妈转了3000块生活费，她一边接钱一边感叹：“志强啊，你真是懂事。”可我却觉得，这三十多年的“懂事”，就是个笑话。

我叫林志强，今年34岁。小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爸妈总说我是老大，得让着弟弟。我那时候年纪小，听不懂他们话里的深意，只觉得“让着点”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后来，我才明白，有些“让”，一旦开始，就没有尽头。

我和弟弟林志远差了五岁。林志远出生那年，家里的日子变得更加艰难。父母是村里出了名的勤快人，种地、养猪、做手工活儿，什么都干，可家里的钱还是不够用。弟弟出生后，家里的开销更大了。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天上下着大雪，地上的积雪已经没到膝盖。

爸带着我去县城赶集，给我买了一双新棉鞋。

我高兴坏了，回家的路上就迫不及待地穿上了。

可是刚到家，弟弟看到新鞋，哭闹着非要抢过去。

我妈劝了半天没用，最后硬生生把我的鞋脱下来给了他。

那天晚上，我冻得直哆嗦，裹着一床破棉被哭了一夜。

爸拍拍我的头，叹了口气说：“你是哥哥，得让着点弟弟。”我不敢反驳，只能点点头。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让”就是兄弟之间的爱。

长大后，我才发现，这种“让”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小学毕业那年，爸妈说家里供不起两个孩子读书。

我妈摸着我的头说：“志强啊，你成绩好，考个中专就行，早点出来赚钱。你弟弟还小，他以后还得念大学呢。”我听着这些话，心里虽然委屈，但还是咬牙答应了。

我考上了中专，毕业后进了一家工厂，每天加班到凌晨，月薪两千块。

弟弟却一路念到了大学，学费、生活费全是我和爸妈凑的。

后来，我谈恋爱，结婚，爸妈只给了五千块礼金，说家里实在拿不出更多了。

我老婆林佳是城里人，家里条件不错，嫁给我算是下嫁了。

她爸妈后来又贴了一些钱，才让我们买了套小房子，总算有了个家。

可家刚安稳，弟弟又跑来找我借钱。

弟弟林志远大学毕业后，工作一直不稳定。

这几年，他总说压力大，想创业。

我和林佳刚结婚那会儿，他来找我借过三万块，说是要开个奶茶店。

我没多想，直接把钱给了他。

结果店开了不到半年就倒闭了，钱也打了水漂。

那次，林佳没有和我计较，只是叹了口气，说：“你弟弟还年轻，吃点亏没什么。”

去年秋天，林志远又找我借钱，说想买车。

我当时犹豫了，毕竟家里还有房贷，孩子也要上幼儿园了。

可我妈打了电话来，语气满是埋怨：“你弟弟都快三十了，连辆车都没有，怎么找对象？再说了，他是你亲弟弟，你不帮他，谁帮他？”

我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林佳得知后，跟我吵了一架。

她说：“咱家的钱，是你一个人的？你问过我意见吗？”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其实我知道，她说得没错，可我总觉得，林志远是我弟弟，我不帮他，爸妈会寒心。

转了12万给弟弟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无比僵硬。

林佳每天早出晚归，回到家也懒得跟我说话。

孩子生病了，她一个人带着去医院挂号、买药，回来后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有空的时候，记得去看看你弟弟的新车。”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却什么都没说。

腊月初八，弟弟又开着新车回了一趟家。那天，他穿着一件新买的羽绒服，车尾箱里塞满了礼品。妈看着他，笑得合不拢嘴：“志远现在真是有出息了，这车开着多气派！以后找对象也不用愁了。”

弟弟笑着说：“还不是多亏了哥和爸妈支持，不然我哪买得起车。”

我站在一旁，没吭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辆车，是我掏的钱，可是弟弟说得好像是他自己拼出来的一样。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窗外的寒风呼啸着，我的心也像外面的夜色一样寒冷。在爸妈看来，我是懂事的哥哥；在弟弟看来，我是他的提款机。可在林佳眼里，我是个失职的丈夫，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有时候，懂事不是一种美德，而是一种慢性毒药。正如作家毕淑敏所说：“人性最大的恶，是利用他人的善良。”

这一年，妈又哭了几场。她说林佳太小心眼，家里人帮衬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没有再解释，因为我知道，解释也没用。

弟弟的车开得越发顺手了，他还换了一份好工作，工资翻了一倍。每次他回家，妈总是笑得合不拢嘴，说他是家里的骄傲。

而我，一个人搬回了老家，陪着爸妈过日子。林佳提出了离婚，孩子判给了她，房子也归了她，因为首付是她爸妈出的。我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到了原点。

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或许，是我太懂事了，才让老婆离开，才让自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或许这就是命吧。

窗外的鞭炮声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寂静。我抬头看向天，烟花一束束绽放，绚烂又短暂，就像我那些曾经以为的幸福。

“懂事的人，往往过得最苦。”

后记：有时候，人生就像一场赌局。懂事的人，总是把自己置于牺牲的位置，却忘了，真正的幸福，应该是相互扶持，而不是一味让步。愿每一个“懂事”的人，都能学会为自己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