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他们是真心爱我。
殊不知都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呵。
可他们哪里知道,我也不过是在利用他们罢了。
1
我踉跄着回房间时,被一道纤细的身影拦住了去路。彼时我刚被抽掉一节灵骨,正眼冒金星,但是我还是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师父最小也最宠的徒弟,还是师父的亲生儿子凌远,他看着我,眼睛几乎要窜出火光。
“林青,你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师父给你和祁溯哥哥定下道侣契?”
他抓着我的下颌死命往上抬,我正是虚弱的时候,力气连个凡人也不如,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角沁出来。
“不是我定下的……”
一张嘴仿佛就有鲜血要从喉咙涌出来,
“是祁溯……他来找师父定下的契约……”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惊动了路过的同门,然而当他们看见是凌远和我时,忙不迭走远了,没有人帮我。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进了师门五年没有进益,连试炼也通不过的废物值得祁溯哥哥亲自过来跟你定下契约?”
我想抬手挡住他落下的巴掌,但是我已经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了。我不知道巴掌有没有落在我脸上,视线骤然转变,我摸到了尖锐的木头和从额角流下来的暗红血液。
“装什么装?这儿除了你我没有别人,流点血可怜兮兮给谁看呢?”
“唔——”
胸口踩了一只脚,腰腹被带着灵力的脚狠狠踹过,晦暗血色中,我闭上了眼,闭眼前最后一瞬想的是我的灵骨被抽走了,到死都不会再有进益了。
2
我浑浑噩噩地睁眼,发现已经被送回了住所,我不知道在听云派里有谁会这么好心,帮我一个被师父厌弃、被师兄弟欺辱的废物。
“醒了?”
低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耳畔炸响,原来送我回来的是师父凌妄。
是啊,他当然得对我好一点,我身上的七节灵骨还有三节没被抽出来呢,若我出了什么岔子,凌远那个宝贝疙瘩以后可就再也没有成为天才的机会了。
“师父……”
“凌远还小,你为什么要和他起冲突?”
凌远还小?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从没想过这种凡间父母偏袒坏孩子的话被从凌妄口中说出来,他难道不知道是凌远先欺辱我的吗?
“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那就好好养着,纳戒里的灵药记得吃,药浴也记得每天泡。”
“是。”
我能感受到凌妄的目光在我身上落了落,然而很快又移走。白衣翩然的仙人推门离开,像一个为徒弟打抱不平的好师父。
脊柱疼得要命,只要再抽走两节灵骨,我就再也无法起身了。
我知道凌妄会等,最起码要等到我和祁溯结成道侣之后,等祁溯从我身上拿走他想要的,凌妄就会把我身上最后一节灵骨取出来。
世间唯一草木正神的七节灵骨,又用了无数天材地宝温养,最后放进他心心念念的小儿子凌远脊柱中,凌远就会成为不出世的天才,到时候连祁溯所在的修真界第一大宗门青云宗也要望其项背了。
我想动一动,可是脊柱的疼让我几乎无法牵动身上任何一块肌肉,甚至连入定都无法做到,只能像个废人似的挺在床上熬过这七日。
但我还是觉得开心,即使我知道祁溯只是为了得到我身上的某件东西才愿意和我结成道侣的我也开心,只要他还记得当年的“林辛夷”我就比什么都高兴。
天色渐暗,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辰,抽走的灵骨越多,脊柱疼得越厉害,冷汗流进眼睛里,分不出来是泪水还是汗水。
可是分明不该是这样的。
我又想起曾经住在山上的日子,自有灵智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是世间唯一的草木正神,世间所有草木都是我的子民,我用草木生生不息的力量庇佑着这里的凡人和修仙者。
那个时候,他们叫我山神。
我还记得那些被我庇佑过的人来太虚山祭拜,人类的信仰和草木的力量相辅相成,太虚山成了世间罕见的洞天福地。
然后我遇见了两个人,从那天起,世界倒倾,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还记得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他才筑基期的修为,一身是血,跪在我面前求我救他的妻子,他说自己走投无路,听说太虚山神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只要能救他妻子,他什么都愿意做。
活死人肉白骨是逆天而行,他必须要一命换一命,然而我实在看他们夫妻情深,让天道把代价转移到了我身上,只是让他以后不要对不起我,否则天道会将这份因果重新加倍报应回去。
从此以后我必须修成人形远离太虚山,连神力也只能得到原本的千万分之一,但是我不后悔,草木之神生来就有生生不息的力量,这份力量不就是让我庇佑世间吗?
只是,凌妄负我。
他早就忘了曾经许下的承诺,也不认识我就是他承诺过的山神。
我救人是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