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青岛商人申今望在家里吃晚饭，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遮头蒙面的女人！

听见两个孩子哇哇大叫！申今望丢下碗筷，飞快起身抓住女人胳膊，大声骂道：“放肆！你是谁？！找死！”

那女人却揭下面巾，看着申今望，瞬间泪奔：“大弟！没了，咱们申家人都死完了！”

申今望大惊失色，定睛一看，原来是三姐申今琴！连忙扶她一旁坐下，追问沛县老家发生什么事了。

一

1945年，江苏沛县第一次解放，随后成立了中共沛县委员会和沛县抗日民主县政府。

一年后，沛县民主政府顺应民意，又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减租减息”、“反奸诉苦”的群众运动。

大地主申公远以前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干，很快在这次群众运动中受到“镇压”，不仅被老百姓分了粮食，还遭到多起控诉。

申公远心里不服气，拒绝认罪，还唆使儿子儿媳挨家挨户上门警告，并威胁道：“敢惹申家人，早晚遭殃！”。

有些胆小的群众被吓住了，这申家人惹不得！立刻把白天分的粮食，晚上又偷偷送了回去。

看着“斗争大会”开不起来，当地农会干部非常恼火，带领民兵们冲进了申家，并查抄财产，搜出了各式武器、弹药等物资充公。

他们一顿翻箱倒柜，还找到了抗战时期，汪伪“清乡委员会”发给申公远、申今达父子的密探证件。

父子俩这个汉奸、特务的罪名一旦坐实了，那就完蛋了！

不久，民主政府召开公审大会，将申氏父子以“汉奸、特务、恶霸”的罪名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斗争会上，愤怒的当地群众不管三七二十一，还给申今达之妻、他的三个姐姐都剃了光头。

当晚，除了申今琴之外，其他三个妇人万念俱灰，也不甘心受辱，索性在隔离点内，上吊自尽了！

外面看守的两位民兵发现后，方寸大乱，赶紧跑去报告农会领导，可惜太迟了，三人都没有活过来。

申今琴趁着现场一片混乱，悄悄从隔离点逃了出来，一路乞讨，忍饥挨饿，吃尽了苦头，总算活着到了青岛。

听了姐姐的哭诉，申今望登时怒火攻心，却又无法发泄，只好狠狠一拳打在了墙壁上！

早年，因为青岛的申家堂叔，膝下没有子嗣，于是找到有双胞胎儿子的申今望父母商量，能否把其中一个侄儿过继到自己门下。

十三岁的申今望就这样被父母送来了青岛生活。转眼间长大成人，继承家业，娶妻生子，但是心里一直记挂着老家人。

奈何战乱年代，探亲不方便，申今望也有三年多没回沛县了，如今却遭晴天霹雳，再也见不着父母姐弟了，心里顿时彻底崩溃了！

第二天，申今望让妻子孟守玉带着姐姐去了崂山一处尼姑庵，陪其散心解忧，小住一段时日，恢复状态。

他却带了两个在店铺做事的徒弟，对外说是去天津进货，实际上半路转车直奔徐州。

三人在徐州找旅馆住下，申今望不便亲自回沛县，怕别人认出来，叫两个徒弟前去打听消息。

晚上，两名徒弟返回旅馆，告知申今望，所有情况都属实，并带回了从墙上撕下来的布告和传单。

申今望拿来一看，正是民主政府处决申氏父子的布告，以及关于两个姐姐和弟媳妇“对抗群众运动，自绝于人民”的宣传单！

看着看着，申今望情难自控，忍不住号啕大哭，朝着老家方向下跪，不停磕头，口中念念有词：“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两个月后，申今望在青岛家里给亲人们操办完法事。与妻子商量：“我决心变卖家产，购买枪支弹药，回乡替家人报仇！两个孩子就托付给你和姐姐抚养了。”

孟守玉回答：“咱们夫妻共患难，同生死，无论你干什么我都跟着，两个孩子就交给姐姐抚养吧。”

申今望一怔，随即含泪点头，即刻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拍卖养父传下来的两家铺子和三套宅院。

此后，申今望开始利用各种渠道购买武器弹药，而妻子孟守玉负责招兵买马，忙得不可开交。

没想到，事情特别顺利，仅仅一个月后，一支叫做“湖西难民第七武装还乡团”的反动武装就成立了。

恰好全国内战烽烟再起，国民党部队集结几十万兵力，大举进攻冀鲁豫解放区，再次点燃战火。

中共主力部队为了保存力量，决定不与敌军硬拼，开始朝着冀鲁豫根据地转移和撤退。

申今望闻讯大喜，率领“七团”反动武装杀回沛县，仗势对着当地老百姓“反攻清算”，一时间搅得沛县、丰县等地天昏地暗，尸横遍野……

这支二百多人的“还乡团”，成员多数是解放区地主恶霸的外逃亲属，拥有强烈的复仇之心，杀人不眨眼，但凡跟他们有点私仇的工农群众，几乎都倒在了他们的枪口下！

申今望夫妻更加疯狂，光是他们本人亲手杀害的就达二十七人，而指使手下枪杀的人数则无法估算。

二

申今望的还乡团声势日益壮大，很快就引起了国民党方面的注意。

当时，国民党整编第八十八师有意收编，并派了副参谋长前来“招安”，许诺让申今望当中校团长，手下所有兄弟都能领军饷，算是正规部队。

不过，申今望自视甚高，或许也不想行军打仗，于是拒绝了入伍提议。

时隔不久，国民党沛县张开岳县长更是亲自登门，邀请申今望出任副县长兼保安司令，愿意把全县武装力量交由他来指挥，结果他仍婉言谢绝了。

张县长几次拉拢不成，对申今望起了戒心，怀疑他是想取代自己的位置，成为新一代的“沛县王”。

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张县长决心“收拾”申今望一顿，随后调集精兵强将，秘密进行了突袭，悄悄包围了“七团”驻地，发起了猛烈进攻。

双方激战至半夜，“七团”成员死伤惨重，纷纷缴械投降。

申今望见势不妙，带着妻子趁乱突围，侥幸逃回了青岛。

从此，申今望成了国民党中央政府通缉令上的“巨匪”，不得已携妻带子躲进崂山，过起了隐居生活。

1948年11月，沛县再次解放了，中共政权顺应民意，发出通缉令，要将还乡团反革命分子统统绳之以法，报仇雪恨！

申今望夫妇作恶多端，两人的名字当然高居榜首，只是当时青岛尚在国民党手中，无法将他们缉拿归案。

新中国成立后，青岛公安局专门成立逃犯“追捕组”，结果查到了申今望、孟守玉夫妇藏匿于崂山的线索，当即前去抓捕。

申今望夫妇猝不及防，差点被“追捕组”包了饺子，觉察后奋力抵抗，持枪拒捕，边打边撤……

双方交战中，申今望枪法很准，打伤两名公安同志，侥幸脱逃成功。

结果，“追捕组”抓捕了他的妻子孟守玉，准备先带回去审讯。

岂料，他们往回走的路上，申今望胆子不小，竟然杀了个“回马枪”，一阵激烈乱战之后，再次打死打伤两名公安人员，并救走了妻子，逃之夭夭。

此后，申今望夫妇再无露面，尽管“追捕组”公安人员辗转多地搜捕、寻访和侦察，均没有获得他们的任何线索。

半年后，青岛公安局领导判断他们夫妇俩可能已经潜逃至海外，只得撤回了追逃人员，将该案暂时挂起。

二

1950年3月，鲁皖苏境内多地突然出现一名连环杀手，专门针对旅客抢劫杀人，弄得人心慌慌。

凶手的作案手法惊人一致，均采用肘弯夹颈，致使受害人窒息死亡。

侦查员从尸检情况，以及走访调查情况判断，案犯通常在下半夜两三点钟动手，作案后并不立刻离开现场，而是在清晨五六点钟，旅馆开门时方才去服务台结账，从容离开。

该凶手冷血无情，只抢劫被害人随身携带的钱包，以及出差证明，其余行李物品不论价值多少，一概不动。

凶手逃窜至下一个城市，即用上一个被害人的介绍信入住旅馆，总是选择已经有人入住的双人房间，伺机作案。

当时的出差介绍信，上面只需填写姓名、性别、年龄、出差地点及事由，并且不附本人照片，因此案犯每次得手后，都可以顺利入住。

侦查员经过分析，怀疑凶手作案并非为了钱财，其实是为了获取被害人随身携带的出差证明信，以供其冒名入住旅馆，获得一个暂时的护身符。

按此推测，凶手的身份应该是一名通缉逃犯，流窜江湖没有固定住所，而入住旅馆又需要证明或者证件，于是就想到了杀人掠夺。

专案指挥部立刻派刑警前往各省公安厅，调阅往年通缉犯人旧档案。

功夫不负有心人！根据种种迹象分析推断，终于查到“湖西难民还乡第七团”头目申今望，可能就是旅馆连环杀手！

鉴于案情重大，专案指挥部不敢最终拍板认定，就分派刑警带着翻拍的照片，前往案发地走访，请旅馆服务员辨认，结果一致认定就是申今望！

令人遗憾的是，专案抓捕班子从1950年6月中旬开始侦办此案，忙碌了三个多月，始终未能发现申今望、孟守玉这对逃犯夫妻的蛛丝马迹。

10月，华东公安总部另有安排，下令解散专案指挥部，追捕任务交由华东特案组接办。

特案组经研究分析，认为申今望夫妇之所以跑来跑去，到处流窜杀人，可能是因为各地公安局目前都在抓捕反革命分子，他们的身份暴露，无处藏身，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并无其他作案目的。

早年，申今望因为“得罪”了国民党政府，想逃离大陆前往海外生活变得“遥不可及”，既失去了能帮助他们偷渡越境的现成关系，也没有寻觅这种关系的本领，所以现在疲于奔命，一边杀人一边逃亡。

如今，申今望在江苏无锡作了最后一起旅馆杀人案，之后就没有了信息，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相对安全可靠的落脚点，不必再用证明信了。

鉴于此，特案组定下侦查具体方案：两拨侦查员兵分两路，一路前往青岛，一路前往沛县查摸他们的社会关系。

同时，特案组向长三角各县和市区公安局发出协查通知，要求各地详查户籍档案，寻找申今望夫妇的相关线索。

这天，副组长支富德带着两名侦查员出发，从上海坐火车先到了徐州，然后又坐汽车转到了沛县，找了家旅馆住下。

第二天，三人去了一趟县公安局，出示上海市公安局的工作证和出差证明，要求协助查摸申今望的社会关系。

县局派了老侦查员老曹负责接待，听了支富德的要求，不由皱起了眉头，认为申家在当地应该没有近亲了，几乎全跑去外地重新生活了。

当年申家父子被下令处决后，两个女儿和儿媳随后上吊自杀，还有一个女儿跑到了外地，至今下落不明，再也没见过。

后来，申今望带着“七团”杀回沛县大肆报复，杀了很多人，惹得当地群众怨声载道，恨不得将他们剁成肉酱，发泄心头之恨！

沛县解放后，那些遭到报复的人家，又把顽匪和还乡团的亲属杀掉不少，此举也吓得申家那些从未参与反攻倒算的亲戚们魂飞魄散！最后全部逃离了沛县，再也没回来。

支富德听了大失所望，一时间竟忘了接话，久久沉默不语。

老曹翻了翻档案，突然一拍脑袋，说：“哦，我差点忘了，前段时间两名干部从徐州抓回来一个叫“申解扣”的，据说当年还是申今望的副官，他可能知道一些线索。”

支富德眼睛一亮，立即回过神来：“是吗？那人现在哪里？”

“关在看守所！我带你们去看看？！”

老曹一边说着话，站起身来，领着三人就往外走，嘴也不闲着，继续说道：“此人是申今望的远房侄子，早年在北洋军阀部队里当骑兵，打过几回仗，贪生怕死，就开小差逃回了家乡，变卖了带回的马匹和枪支，开了家小小的饭铺谋生……”

1946年，民主政府清算汉奸、恶霸申公远父子，农会四处出动，把凡是跟申家沾上点儿亲戚关系的都传讯了一遍，并没有为难申解扣，照理来说他应该对此感激才对。

没想到，申解扣并不领情，待到申今望率领“七团”气势汹汹杀奔沛县，这小子主动前往投奔效力，被申今望封了个空头副官。

后来，申解扣在还乡团混了不到三个月，搜刮了许多不义之财，在沛县土顽头子、县长张开岳与国军第八十八师联手火并“七团”，侥幸逃生，跑到徐州继续经营小饭铺……

三

说话间，众人到达了沛县看守所，说明情况，当即把申解扣带出来审问。

此时，申解扣想要戴罪立功，当然知无不言，很快供出了一条线索。

申今望的“七团”被张开岳火并掉的前三天，有一位不速之客，由一个名叫陈凌发的当地人引领着前来拜访，受到了申今望的热情款待。

陈凌发和申今望都称客人为“童先生”，说一口带浙江宁杭口音的上海话，与申今望谈一个什么投资大项目……

至于陈凌发，不久前申解扣曾在徐州见过面，就在他饭铺斜对面的布店，购买了几匹布料，两人都认出了彼此，还聊了一会儿天，碍于两人的身份都挺敏感，担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很快就互道珍重挥手告别了。

结束审问，支富德和两位同伴商量一会儿，认为去找陈凌发比较妥当，毕竟有现成的线索，于是告别老曹，直奔徐州。

果然，布店老板对于陈凌发这样一个大主顾印象深刻，查了查账单，说他买了五匹黄褐色的棉布，没要发票，伙计包装好，就叫了一辆三轮车拉走了。

遗憾的是，他们并不知晓那顾客是什么人，更不知他住在哪里。

三名侦查员议了议，很快得出结论，生活里那黄褐色棉布较为少见，多半用于寺庙之中，极有可能陈凌发是给寺庙买的，并且捐赠的可能性较大。

于是，三人稍稍一查就有了发现，有居士向兴化寺捐赠了五匹棉布。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上云龙山找到兴化寺住持，随即出示证件，要求寺方予以配合。

住持想了一会，也不敢隐瞒，缓缓道出了陈凌发的相关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