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9月初,我120师358旅的4团、独1旅的2团、独立一支队及津南自卫军等部,奉命由冀中平原转到平汉路西进行整训,准备执行新的战斗任务。
就在这时,聂荣臻司令员和关向应政委来信通知358旅长张宗逊,敌人正调动兵力,有向我进犯的模样,部队在北岳区军民的协助下,粉碎敌人的进攻,各地的地方武装、后方机关、学校和群众,也都应作好反“扫荡”的准备。
如聂、关所料,驻守在正定、无极、行唐和灵寿等地的日军步兵独立三大队和伪军守备队共约1500余人,突然于24日集中于灵寿,企图袭击陈庄,捣毁我后方机关,破坏我根据地建设。
陈庄,位于鲁柏山区的西侧,慈河北岸,距离灵寿仅百余里,是我晋察冀边区较大的集镇之一。许多机关、学校、团体都设在陈庄附近。在这以前,敌机曾四次轰炸陈庄,敌军曾一度进扰。这次陈庄又是敌人进犯的目标。
从灵寿到陈庄,除几条绕行的线路外,主要道路是通过慈峪镇到陈庄的一条,按常规估计,敌人会经慈峪进攻陈庄。258旅确定,除以4团进至口头镇以南地区,向行唐、曲阳方向警戒以外,其余各部队集结于北潭庄至岔口一线两侧的山岭上,布成一个带型阵势,等待来犯之敌。
25日早晨,隐约的炮声自南方阵阵传来。不多会儿,张宗逊接到报告,敌已自灵寿出动。
就在这时,贺龙师长带着120师师部和716团也由冀中回到了北岳区。这就更加增强了358旅战斗的力量和胜利的信心。
在慈峪镇附近,我方只有四分区5团的一部在那里警戒,对敌人没有多大的阻力。大部敌人却像示威一样,几乎用出了全部火器,作正式进攻。敌人占据了慈峪。张宗逊命津南自卫军逼近敌人,且战且退,诱敌深入。敌人的炮火更加炽烈了。
消息也不断传来:“敌人进占北霍营!”“敌人进到了东西五河!”……
敌人向着358旅设伏的地方来了,部队等待着,等待着……从中午等到黄昏,连敌人的影子也没等到。
敌人进至南潭庄以后,便停止前进。当夜,津南自卫军以白头山为依托,几次向南潭庄之敌发起攻击,诱敌出战,但狡猾的敌人只以火力回击,不肯前进一步。
敌人不肯上钩,部队只好抑制着急切的求胜心情,把胜利推迟到第二天。不料,次日上午,敌人仍按兵不动。下午4点钟,南潭庄、东西五河和北霍营一线的敌人出乎意料地全部退回到慈峪镇去了。
傍晚,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四分区5团传来电话说:慈峪镇敌人正向灵寿撤退,大炮、辎重已退去很远。
敌人真的会这样轻易撤走吗?张宗逊分析各种情况,答案是否定的。
日军和我军打交道已经整整两年了。两年来,他们吃尽了苦头。敌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给其部属的一份指示说:“……对付八路军必须采用一套新的战术,找准敌人的弱点,出其不意,以大胆勇敢精神和动作,进行包围、迂回、欺骗、急袭,在近距离进行很快的奇巧袭击……”看敌人这架势,可能正是采取“新战术”!突然撤退,不过是一种假象。
27日一早,军区司令部从电话里告诉358旅:敌人只留下几百人控制慈峪镇,主力一千多人正沿小路向陈庄疾进……这完全证实了张宗逊他们昨晚的判断。
敌人的花招是徒劳的,既没有达到迷惑、欺骗、暴露、调动我军的目的,也没能破坏我军后方机关,群众早已做好了坚壁清野的准备。这正像贺龙师长对敌人“新战术”的评价:“班门弄斧!”
贺师长用电话指示358旅:敌人是孤军深入,北无据点接应,南边接济也十分困难,因此它在陈庄不敢久留,敌回窜时,必须抓紧战机,在运动中把它消灭掉。
遵照贺师长的指示,张宗逊立即作了部署:津南自卫军以一个营绕道小路尾敌前进;其余继续控制白头山、北潭庄以南阵地,严密监视慈峪镇的敌人;主力2团、716团、1支队等部,即刻顺大路向陈庄方向前进。
下午,我军各部先后赶到陈庄外围,扰敌的部队也派出去了。但是,还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摆在张宗逊面前:敌人会从哪条路逃跑呢?
根据过去的经验,向我根据地进攻的敌人,往往是从哪条路来再哪那条路回去。我军也正是根据这条规律设伏,取得了不少胜利。但是敌人的行动开始有了变化,我方就不能不重新考虑:既然敌人来时耍了一套“花招”,那么走的时侯也可能来个“新战术”——改变过去的老规律,不走来时的小路,而顺东南的大路逃跑。敌人这样做,既可避免像过去一样遭我伏击,又可与慈峪之敌相呼应。
敌变我也变!张宗逊决定改变以往在敌来路上设伏的做法,确定以2团和716团在陈庄以东占领慈河两岸的高地,严密控制敌人东逃的大路。为了防备万一,另以1支队的3营进至陈庄以南的长峪、准备堵截可能由来时小路逃跑的敌人。1支队的另一部顺大路向陈庄靠拢,占领陈庄东侧的七祖院,与敌保持接触。方案经师部批准,部队便开始调动。
占领陈庄的敌人,以为他们的“新战术”取得了胜利。后来在缴获的敌人文件中发现,敌大队长田中省三郎在这天的日记中写道:“……不经大的战斗而占领陈庄,这是指挥者的天才……”
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呢?陈庄附近的机关、学校和群众早已转移了。八百多户的村镇上看不到一个人影,找不到一粒粮食,家家户户都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而满街的墙壁上到处涂写着大标语:“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侵略者赶出中国去!”
入夜,我1支队和驻陈庄的抗大二分校,又分别从东西两面不断向陈庄袭扰。敌人找不到一个老百姓,得不到任何情报,只是躲在村子里盲目还击。
28日拂晓,陈庄上空腾起了冲霄的烟柱——敌人放火烧房子了。这是敌人逃跑的信号,张宗逊命令部队马上准备战斗。
约八点钟,陈庄方向传来了密集的枪声。侦查人员报告:“一支队在七祖院打上了。”张宗逊根据情况判断,敌寇大概要顺大路向东跑。
这个消息实在令人兴奋。
可是,半个钟头以后,独一旅来电话说:“一个侦察参谋亲眼看见,敌人主力已渡过慈河,正向南顺来时小路退去。”接着,一支队也报告:向七祖院进攻的敌人已经后撤,正涉渡慈河,准备南逃。好狡猾的敌人,果真又来了一个新花样。
综合各方面的情况,经过缜密分析,358旅指挥员们仍肯定原来的判断:敌军并没有发现我军的位置,更没有察觉我军的部署,向来路南逃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为了慎重起见,张宗逊还是指令二团再抽些部队赶往陈庄西南的长峪一线,防止敌人真由来路逃走。
一个钟头以后,前沿侦察部队送来了报告:敌人又换了方向,利用河边的芦苇树丛作掩护,正沿着慈河南岸鲁柏山脚下的大路向东逃跑。大家不约而同地长吁了一口气:敌人到底还是朝着给他安排好的死路上来了!
战斗很快打响了。开始,敌人以为我军受了他们“新战术”的欺骗,主力集中在来路上,这里只不过是些小小的游击队,因此并不在意,大摇大摆的向东逃窜。但当他们进入冯沟里一带时,遭到我716团的猛烈阻击,再也前进不动了。向长峪疾进的部队,听到这边的枪声,也从敌人屁股后面追来。
敌人开始慌乱了。
716团1营据守的阵地,是伸向慈河的一个突出而又光秃的小山包,像一扇闸门一样,死死卡住敌人难逃的大路,对敌威胁极大。敌人为了夺路逃跑,以两个中队的兵力向这个小小的山包发起连续的强攻。
一场激烈的争夺战开始了。1营从中午一直打到下午4点,先后打退敌人四次冲击,三次肉搏,阵地坚如磐石,始终紧紧地掌握在我军手里。敌被压在河沟里,成群的挤在一起,火力发挥不了,又无处藏身。据守在北山上的我军部队,则越战越勇,以猛烈的火力射击。敌军一批接一批的倒在淤泥里。
敌人丢下了数百具死体,好容易闯过了这一关,却又落入了一个更大更紧的包围圈里。敌军向右冲,被我2团顶回;向左突,又被我716团另一部杀退。南面是陡峭的鲁柏山,其他三面都有我部队堵击。敌人被紧紧压缩在破门口一带的几个村落里。
这时,老乡们送饭的送饭,送水的送水,有的扛着担架,翻山越岭,从四面八方来到阵地上。群众的热情,给部队很大鼓舞。战士们吃饱了饭,喝足了水,借着夜色的掩护轮番袭击敌人。鬼子又饥又渴又累,几次企图突围,都被打了回去,只得依靠村子垂死挣扎。
直到最后,敌人还幻想着以出我意料的行动来逃脱被歼的命运。
次日上午,鬼子集中全力,拼命向鲁柏山上爬去。鲁柏山又高又陡,鬼子爬在光秃秃的山崖上,既无掩护,有无依托,我军以各种火力猛烈射击,又给敌军很大杀伤。敌人爬到山顶时,辎重和重火器全部丢掉了,活着的也只有两三百人了。
残余的敌人满以为爬上山顶就可以摆脱我军的重围,从山背后溜走。可是四分区5团早在山后的万寺崖堵住了他们的逃路。民兵、游击队和群众卡住了所有的大小山沟和荒僻小道。敌人被围困在方圆不过一里路的山顶上,无粮无水,又缺弹药,而且不断受到我军火力杀伤,处境更加困难,只好不住的呼救。
从战后缴获的敌人电文中知道,鬼子垂死前曾哀鸣:“现在西侧鞍部苦战中。刻下身边忧虑,望至急以飞机送弹药粮秣,并增派讨伐队。”
敌机倒是来了,在上空绕了几个圈子,丢下了几大包弹药和饼干,但大部分都落在我军阵地上了。“讨伐队”其实也早来了,慈峪镇的敌人最多时增至八百多,不断向津南自卫军扼守的白头山阵地进攻,但均被击退。
下午,贺师长来到358旅指挥部所。部队按照他的指示发起了总攻。霎时间,鲁柏山上枪炮齐鸣,杀声震天。5连的战士们首先冲上山去,接着,后续部队陆陆续续冲上来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战。敌人在我军勇士面前,死的死,伤的伤,大都就地被歼,剩下的十几个人钻进了偏僻的山沟中,最后也被民兵、游击队一一捕获,无一漏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