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90年代头几年,广州的市民们经历了一段着实不怎么太平的日子。从1990年2月到1994年9月,短短四年半时间里,广州市连续发生了18宗年轻女性被杀害并玷污案件。
广东省公安厅对此十分重视,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几乎把管辖区域内所有有案底、符合作案条件的人员全部纳为嫌疑人,逐个排查。怎料搜集了数以万计的线索、一轮又一轮大力度调查后,警方对凶犯的了解仍接近一无所知。
彼时,广州传言四起,说城里多了个“恶魔”,专杀穿红衣服的女子,一时间,市面上的红色衣物滞销,无人问津;又有人说凶手专挑长头发的目标下手,结果理发店爆满,女性争先恐后剪掉长发。
1990年2月7日晚,有人在琶洲乳牛场一带的路边发现一年轻女性遗体。警方经调查后发现,遇害者名叫钟子璇,是一家外贸公司的员工。她在遇害前显然经历过十分激烈的挣扎,被人掐死后又惨遭玷污。
钟子旋面容姣好,身材匀称略微丰满,长发披肩,在那个年代的女性群体中属于非常有气质的那一类,很容易被居心叵测者盯上。
警方判断,此案系熟人作案可能性不大,凶手应该与被害者没有交集,在看到对方的美貌后临时起意。这类事件随机性较大,非常不利于侦破,况且那个年代也没有摄像头,凶犯行踪更是无从调查。
果然在一番努力后,警方一无所获,此案被迫搁置,哪知这只是一场横跨数年噩梦的序章;从后续受害者遗体的惨状来看,凶手的手段愈发凶残,内心愈发变态。
蛰伏一年后,1991年2月26日,凶手再次作案,且下手明显比上次从容得多。受害者名叫任秋霜,时年22岁,河南人,专程从老家远赴广州打工。被发现时浑身赤裸,胸部遭严重破坏,整个被割了下来并不翼而飞。
1991年4月12日,22岁湖南打工女青年孙秀敏被发现陈尸路边,遗体被麻袋包裹,伤痕累累受损严重。仅10天后,警方又发现一名几乎同样遭遇的受害者遗体。
5月13日,第四位受害者的遗体被发现,其惨状令人不忍直视,显然,凶犯的心理素质和作案手段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短短两个月内便新增了3名受害者,广州警方对此大为重视,成立专案组,抽调30名干警铺开调查,这么一查才发现,凶犯真的是非常狡猾。
首先,凶手很会挑目标,1991年4起案件的受害者都是外地人,被发现时身上没有一点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导致警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连哪怕一名受害者的身份都无法确定。
其次,凶手下手越来越狠,从最初杀人并猥亵遗体,到后来割下某部分带走,遗体遭破坏程度逐渐加重;法医在验尸时,还从受害者某些器官中找到了被塞入的异物,由此可见凶犯的变态程度。而被捕后凶手的供词更是令人不寒而栗,这是后话,我们一会儿再说。
总而言之,由于有效证据的缺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案件几乎毫无进展。广州警方唯一掌握的确凿线索是,凶犯对附近状况非常熟悉,应该是当地人;且很可能从事交通运输行业,拥有一辆0.6吨小卡车,体积跟面包车差不多,这种运输工具在当时十分常见。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在警方铺天盖地的调查之下,凶犯的作案频率反而越来越高:1991年11月到1992年3月1日期间又新增了6名受害者,其中1992年头三个月就有4人罹难。
凶手顶风作案嚣张至极,这令广东省厅大为光火,于1992年中旬将专案组人手翻倍,后又增加至100人。这轮调查中,警方可谓是用尽了全力。
例如,仅为查出凶犯裹尸所用的麻袋,公安干警就先后走访了广东、广西、湖南、湖北四省粮店、麻纺厂等单位3800多个;为确定受害者身份,警方对比档案指纹达168.6万份。为加速破案,警方还先后制作了十余份凶手画像(虽然事后证明这些推测偏得离谱,但警方确实是尽力了)。
如此大规模高强度的调查虽未直接推进案子进程,但这却为后来缉拿凶手奠定了坚实的物证基础。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为寻找可疑对象,警方不惜将过去几年内发生的相关案件翻出来重新调查,仅珠海区新窖镇排查出的可疑人员就多达3260名,意外破获刑事案件86起,其中包括2起与此案无关的毁尸案。
与此同时,此案已经在广州内闹得沸沸扬扬,女性夜晚不敢出门,出门则一定要有男性陪同。“恶魔”的“喜好”变了又变,先是谣传凶手专挑穿红色衣服女性下手,一时间,广州市面上的红色衣物全部滞销;又有人传受害者均为长发,广州市内又掀起一股“剪长发潮”,全城理发店天天爆满。
纵使警方布下天罗地网,凶犯仍像个幽灵一般来去自如。从1994年3月到9月,又有4名受害者遇难。
正当警方被折腾得焦头烂额之际,巨大的转机出现了1994年9月19日,红埔村附近警局接到报案,一位名叫萨阿妲蒂的28岁维吾尔族姑娘向警察求助,说有人要杀她。
据萨阿妲蒂描述,几个小时前,她在街头等车,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开着一辆小卡车停在旁边,称可以载她一程。对方样貌端正,看上去不像坏人,言语也颇为真诚,萨阿妲蒂便上了车。
两人一开始聊得很愉快,然而萨阿妲蒂猛然意识到车似乎越开越偏。她多了个心眼儿,一直用手抠着车门把手。果然,当经过红埔村附近一处偏僻地带时,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她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扔下一些钱,推开车门撒腿就跑。好在附近有个垃圾堆,她二话不说一头就扎了进去。
这个维吾尔族姑娘十分机灵,她强忍恶臭在垃圾堆里藏了一个多小时,听到对方开车离去的声音,又多等了半小时才从垃圾堆里钻了出来。谁料狡猾的凶手同样虚晃了一枪,也躲在暗处没有离开,萨阿妲蒂没走几步便被扑倒在地。
对方下手极狠,一上来就死命掐住她的脖子,她用尽全力挣扎并大声呼救,好在恰在此时,有当地村民开车路过,凶手听到声响,如惊弓之鸟般飞速开车逃离了现场。
根据萨阿妲蒂提供的关键线索,警方立马锁定了一个名叫罗树标的中年男子。随后,警方在其家中搜到大量证据,其中仅女性衣物就有百余件,还有一本写满他变态犯罪手法和假象的“死亡笔记”。
面对铁证,罗树标不再反抗,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笔者估计,当时广州警方心中的滋味是复杂的。
首先,警方对此人并不陌生,罗树标可谓是前科累累,此前便已“三进宫”,但由于他外表温和,平日里性格也十分懦弱,且此时已经成家,育有一对儿女,警方在大排查时压根就没把他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其次,事实上他曾被警方擒获过,只不过又放了。
原来,1992年5月25日深夜,罗树标去找“特殊服务”被警方逮了个正着,在工读学校收教期间偶然得知警方正在重点调查他的案子。被警方控制的罗树标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暴露,谁料没过多久便被释放。
经过这件事后,罗树标曾不止一次考虑过在警方发现之前洗手不干,怎料此时的他性格已完全扭曲,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变态的需求。
1994年3月到9月期间,罗树标又接连杀害4名年轻女子,据他所说,此前积累下来的“素材”够他用很久,若不是偶然遇到了样貌独特的维吾尔族姑娘萨阿妲蒂,自己可能当真要收手很长一段时间了。
警方随即对罗树标展开深入调查,这才发现这个“好父亲”人设下的中年男子究竟有多可怕。
咱中国人比较朴实,笃信“人性本善”的信条,然而事实不止一次证明,一些人生下来就是纯纯的恶魔。
罗树标从小便自命不凡,初中时曾被选中参加一个校园活动,作为全校唯一的“幸运儿”,他相信自己一定比别人更优越。
从十几岁开始,罗树标便小偷小摸不断,以至于20岁时便被公安机关抓获,判处劳动改造两年。出狱后的他立马重操旧业,1977年8月,罗树标摸进一家研究所行窃时被一名女员工发现。一般人做贼心虚,第一反应是逃跑,怎料罗树标看到年轻的女员工竟当场起了色心。
在行凶的过程中,姑娘拼命挣扎并大声呼救,罗树标脑袋一热,用砖块猛砸对方头部,并用螺丝刀在对方头颈部一阵乱戳。最后,姑娘因失血过多没能挺过来,罗树标却逃过追查。
随后几年里,罗树标又先后两次因盗窃罪入狱。1987年刑满释放后,他干起了个体运输,没多久又成了家,生下一对子女。
街坊邻里眼中的罗树标是个“好父亲”,无论自己有多忙,每天都会花费时间陪伴孩子。此人平时低调,性格温和,谁也想不到他的另一面竟如此变态。
第一次杀人后,罗树标就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感受。他本以为自己只是贪图女色,短短5年里与260多名从事特殊行业的女性发生关系。其妻子对此并非不知情,有时罗树标还会把妓女带回家里,只是她没文化找不到工作,需要委身于罗树标,便只能装作没看见。
这个过程中,罗树标变态的苗头已经凸显:他向警方坦白,每当遇到不愿意满足他要求的女人,例如不按照他要求摆姿势的,他立马就有种难以言状的冲动,只不过他会儿他还不清楚自己的需求。
直到上世纪80年代末期,香港电影流入大陆,其中一些残害年轻女性的片段令罗树标大为着迷。他从不允许自己妻子和儿女进入自家阁楼,在里面堆满了涩情和暴力电影光碟。
每次看完这些电影,罗树标便会把自己的“感想”详细地写在笔记本里,还“举一反三”,构想出非常多的、令他感到刺激的场景。某天,罗树标突发奇想:与其整天从电影里获取快感,为什么不自己亲身体验一下呢?
1990年2月,杀害第一名受害者时,罗树标还有些慌张,然而第二次下手时就熟练了很多。他先假借帮助外来打工者之名把年轻姑娘骗上车,行经偏僻处时突然下手。第二次作案时,他将遇害者遗体拖进道路旁的树林里,花费了近3个小时才把其胸部完好割下。第三次作案时,罗树标已经胆大到敢把受害者遗体搬到家中反复把玩的地步。
有一次,罗树标半夜拖着装有受害者遗体的麻袋回家时,正好被妻子撞见。后者好奇摸了一把,恰好碰到了受害者的手。谁知罗树标根本不慌,谎称自己开车撞到了人,不想再被抓进监狱,便想私自处理掉遗体,其妻便再也没有过问。
1992年5月25日被捕那次,罗树标曾考虑过就此罢手,然而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不杀那些年轻小姑娘,他就浑身难受,实在无法忍受。
《广州市审判志》记录:据技术痕迹及法医鉴定,确认罗树标共作案19起,杀害18人。此外,医学专家认为,罗树标有着严重的反社会型人格和恋尸癖,也就是说,他的变态不光是我们平时常说的、用于形容性的“变态”,生理学上也是。
1995年1月18日,罗树标被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于20日执行。
此人内心之扭曲,作案手段之变态实在令人背后发凉,然而真正可怕之处并不止如此。要知道,直到罗树标落网时,案子的进展还几乎处于两眼一摸黑的程度;警方一次次画像,却始终与真凶相去甚远。
倘若真如罗树标所说,自己本已决定收手,对萨阿妲蒂下手纯属临时起意;若没有这个意外,外表老实巴交的他或许永远不会被警方怀疑,那么此案可能沦为悬案,此前遇难的十几名年轻姑娘的冤屈,便也没办法洗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