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读余秀华写给李健的情诗了。浏览她新诗集的时候，看到了这首《从没有忘记》——没想到会被收录到这本书里。本期我们来分享一下。

　　余秀华的情诗具有很强的可读性，其经典作品也很多。比如她写给李健的系列诗篇，可以说常读常新，让人诧异于诗人才华卓荦的同时，更感叹一个女人温婉缠绵的深情。

　　这些作品与其说是写给李健的，不如说是写给余秀华心目中的像李健这样的男士的。而作为诗歌，懂的人都懂余秀华作品里的“李健”只是作为一个意象、形象而让她倾慕的名字。这些诗并没有让李健感到难堪，反而称赞余秀华是一个“云上写诗、泥里生活”的好诗人。

　　和余秀华写给李健的其它几首作品不同，这首《从没有忘记》在语言上显得平实、含蓄，抒情深沉、自然，因而十分耐品。全篇找不到一个“爱”字，而读完后让人感觉到女诗人的爱浓浓地融于字里行间，像暖热之意融于血液中一样，让人回味、欣赏。

　　这首诗全篇一共有四节。第一节是前七行，最后一节是后四行，中间两节各五行。

　　作为诗的题目《从没有忘记》，既无主语也无宾语，读起来能感觉到其中的果决、眷恋之意。是谁这么刻骨铭心？是什么让人这么难以忘记？这题目已经让人浮想联翩，从而吸引人去诗文里寻觅答案，而余秀华的诗歌本来就具有一番撼动心灵的魔力。

　　诗一开头女诗人先喃喃自问：“一晃几年过去，光阴带给了我们什么？”

　　作为一个未婚的女人，在数年的时光里，总会有令她叹息的一个素未谋面却在悄悄爱慕的人，或留下遗憾，或留下美好，终究成为回忆，成为从来不再忘记的过往和人事。有谁能真正地做到不念过去呢？显然，女诗人就做不到。这一行是诗人在含蓄地切中主题。

　　从第二行到第七行，抒发出女诗人那种“天涯思君不可忘”的情状：“在钟祥的莫愁湖，南京的玄武湖，大理的洱海 / 那些倒映过云朵的水拍打过的岸边 / 我都坐下来把脚伸进水里 / 把我的一部分伸进虚无里 / 我愿意把更大的部分甚至整个我 / 都放进去”。

　　钟祥是女诗人心心念的家乡，那里有一片叫莫愁的湖。但在诗人的感觉里，当她心有所念人的时候，岂能真的还叫“莫愁”？在莫愁湖边，远方的南京玄武湖边，更远的云南大理洱海边，她都会把一片思念溶于那些曾经与云朵对视的水里。

　　为什么映照过云朵的水让女诗人如此痴迷于把自己放进这样的水里面？她向往、思慕那些自由的云朵，因为那云朵承载了她的诗与远方。把脚伸进水，把自己放入水中，她感觉这样就能像云朵一样四处飘游，直至找到自己想见的人。她喜欢天上的云朵。可以说，她就是一朵云。

　　第一节读起来是满满的失落感，空虚感，但诗句清新空灵，张力十足，这是源于对爱的念想的力，是渴慕之思的酝酿之味。第二节从第一节里的思慕意味跳跃而出，细品之下的每一行都充满了言外之意。

　　言外之意是诗歌含蓄表达情感的一种途径，往往蕴含着诗人真正的情绪和悟觉。人生如逆旅，天意不由人。李健这首歌的名字就含有太多的感慨。假如，爱有归属，终成佳眷，可以是天意。假如，觅无一人，爱而不得，也可以是天意。一个人纵然走遍天涯海角都逃不过天意，而女诗人又是那般的念念不忘以至于执拗地为爱寻觅了半生。此刻又在旅途的车上，听见她心中偶像的这首与她心意相合的歌曲，心中又该是如何地汹涌澎湃！

　　第二节从不同的空间和方位择取诗意。　　　　

　　首先是女诗人在车上的情景：“我们在车上听《假如爱有天意》”。这歌曲必定让她在对往昔的遭遇和回忆中如痴似醉，而又饱含酸辛。

　　其次是站在茫茫人海里苦苦寻觅一个能牵手一生的人的场景：“在人群中找人 / 又把找到的人还给了他们自己”。

　　这两行诗读起来淡淡的，但品起来意味很浓，仿佛写的正是有一定人生阅历的我们，让我们感同身受。有时候人海中知己难觅，更难得灵魂相悦的人。找到的人不一定适合自己，纵然有时候侥幸找得到，也能在一段同行的路程上灵魂的碰撞、交融，可是山高水长的路上，有时由于各种缘由而各自奔赴生命的远方。这两行诗里有海子诗歌的影子：“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 让胜利的胜利 / 今夜青稞只属于他自己”。作为人类特有的体验，

　　人生本是一个分分合合的旅程。正是这个过程，让人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懂得了人世的苍桑冷暖。诚如女诗人在一首诗里所写的：“一个春天过去了，我只是在这个小村子里 / 侍弄几棵矮小的植物 / 看它们一片一片吐出新叶，它们相互摩擦 / 又瞬间弹回 / 像我曾经扯着你的衣角 / 又颤抖松开”。

　 第四、五行里，诗人写自己在人间遭遇凄迷后的省悟和意识：“我也险些把自己弄丢在人间 / 好在一个个分身慢慢回到了余秀华”。

　 人总是在很多次迷茫、失落后走出低谷——只有自己知道这中间的苦楚和凄惨，但之后又会感到一些幸运和清醒，仿佛经历风雨后又重见阳光的模样。在人间，有许多诱惑、陷阱。当我们不由自主地走进去，迷失了自我后走出来需要很大的毅力和勇气。从这两行诗句里我们可以隐约感受到女诗人的那一丝庆幸之意。那一个个分身就是不同时间、不同心境下的自己，加起来才是灵魂和身体的完整、统一。那才叫“余秀华”。

　　第三节里情意的表达得隐晦曲折，近乎对一个人的暗恋：“曾经在舞台后听一个人唱歌 / 我是没有欢呼起来的浪潮，像沉在湖底的水”。在舞台前听一首喜欢的歌时人们常常会欢呼大叫，而女诗人听喜欢的歌时是躲在幕后，把自己的喜欢压抑至最低处，如浪潮不起，湖水不兴。这样，她始终明白自己的位置，与他的距离，相逢的欣然，同活在人间的希翼和互勉。

　　至第四节诗意渐渐升华，同时行间张力暗生。在女诗人居住的那个村子里，因为心中的爱意而生出芳香，趋于平静，流于神秘，而最终通过两个宇宙交汇的类比，让诗人也感到两个人心意相通、交汇的温暖。这是天意，合乎人意。一切都那么美好。

　　好诗总是那么有意境。读完余秀华这首诗，难免让人如此感叹。关于她这首《如果爱有天意》，诗友们感觉如何？欢迎一起交流讨论。欢迎关注白马侃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