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饥”“百姓之不治”和“民之轻死”根源何在?老子说在侯王

问道化鸣 2024-08-05 16:31:15

老子的“有道”社会是这样的:人君“为天下百姓浑其心”,“爱民知邦毋以知”,“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为始”,对于人君,天下人“下知有之”而已,故可以“其鬼不神”,而“民自化、自富”,整个社会秩序“恒自然”而无所相犯,人人安居乐业,“重死而远徙”。

“无道”社会则是“戎马生于郊”的另一番情景:“人之饥也”,“百姓之不治也”,“民不畏死”,“民之轻死”,盗窃成风,顽疾不治,乱象丛生,整个社会阶层分化,对立严重,危机重重,天裂地崩神将歇,侯王失位“将恐蹶”。

权力的贪欲不知足是导致上下对立,邦本动摇的罪魁祸首

这种危机是谁造成的?老子说,是人主,是权力阶层:权力不受约束的“甚欲”是“罪魁”,“不知足”是祸首,“欲得”是导致君民对立、邦本动摇的病根。

老子说:人之饥也,以其取食税之多也,是以饥。百姓之不治也,以其上有以为也,是以不治。民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也,是以轻死。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贵生。

天下人的饥寒交迫,社会的混乱不治,民众的生不如死,都是因为“其上”的“食税之多”,“有以为”和“求生之厚”,他们不懂得“益生曰祥”——生不可益,益之则凶,贪利自危,“不得其死”的道理,因此强取豪夺,“以生为生”。

求生是人的本性,人君也不例外。但“自生”则必与人争,“不自生”则天下归附。若“以生为者”:为生而生,“求生之厚”,终将陷入“死地”。只有“善执生者”,才会“无以生为生者”,才能“无死地焉”。

权利私用是罪魁与祸首,是邦本破碎动摇的病根,只有“三绝三弃”能除之

老子自言“吾言甚易知也,甚易行也”,可是“人莫之能知也,而莫之能行也”,症结何在?当然是权力者的“圣智”、“仁义”和“巧利”,老子给这三者的定性是:

“圣智”的聪明权谋足以伤民害民,“仁义”的华而不实足令情欲滋生,“巧利”的投机谋利,足以令巧诈成风。老子说:

“绝圣弃知,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言也,以为文未足,故令之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所谓“三绝三弃”就是绝弃掉“圣智”“仁义”和“巧利”。

世人都希望自己聪慧神通有智识,仁人仗义好品行,精明巧妙图名利。而老子却要“绝弃”之,因为此三者华而不实,只能作为虚伪的文饰,不足以教化天下。因此要回归于“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

其实这“圣智、仁义、巧利”三者,与后边的“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也属于老子的“去彼取此”范畴:“三绝三弃”属于“去彼”;“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属于“取此”。

只有权力者做到“三绝三弃”,才能带来相应的利益,即“民利百倍”、“民复孝慈”和“盗贼无有”。正如王弼“老子注”所说:“民之所以僻,治之所以乱,皆由上,不由其下也。”“道治足矣”,岂敢文饰之?

百姓之所以邪僻偏离大道,国家之所以混乱不治,都是由“其上”引起的,而不是由下层引起的。所以,是“道治”还是德治、仁智、礼治?是“无为”还是“有为”?是利民、益民还是伤民害民?根子在上不在下。

老子数次明确提出“去彼取此”,他在12章说:

五色使人目盲,驰骋田猎,使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使人之行妨,五味使人之口爽,五音使人之耳聋。是以圣人之治也,为腹不为目。故去彼而取此。

这里的“去彼取此”,要“去”的是“为目”之类的情欲,要“取”的是“为腹”之类的“实质”。

就是说:权力者被花花世界的五颜六色所迷离而看不到事物的真相,热衷于犬马游乐令人狂躁不得清静,金玉满室堵塞大道而令“民好径”,山珍海味会让人不能“味无味(为道)”,“嘈嘈切切错杂弹”会让他不能分辨哪些才是真实的声音。

因此,有道权力必须“虚其心、实其腹”,舍弃浮华,留取厚实。

老子又说: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也。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也。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也。上礼为之而莫之应也,则攘臂而仍之,故失道。失道矣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也,而乱之首也。前识者,道之华也,而愚之首也。是以大丈夫居其厚而不居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老子把“德”分为“上德”和“下德”,上德之人“不以德为德”,把“德”字挂在嘴边,故能有德而无不为。而“下德”之人恐怕自己“无德”而以种种行为证明自己有德,这就是“有以为”,凡不能无为而为之者,皆是下德之属,即仁义礼之类。

因为尚德就意味着“无为”;尚仁就意味着“有为”,只不过不求回报而已;“义”即“适宜”,需适宜而从事。尚义就是以君臣上下有分为上,以父子贵贱有别,亲疏内外有差为至上,所以,“义”的目的性很强。

王弼云:“夫仁义发於内,为之犹伪,况务外饰而可久乎?”出于内心的仁义尚且有虚伪的作为,何况只为虚假粉饰的表面文章,怎么能长久呢?

“礼”是一种规范程序和威仪的宣示,对于不尊礼者,则以武力胁迫使之服从,故曰“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

王夫之说,“礼”即是“薄”,德、仁、义、礼,都是“可名而不常”的。“故出而逾华,反而逾薄”。越是强调礼,就越是表明人情淡薄,远离大道。王弼注曰:“人应则轻欢,不应则责怨……能毋争乎?有争则乱,故曰‘夫礼者,忠信之薄也,而乱之首乎’。”

所以老子说“前识者,道之华也,而愚之首也”,即是说,看似“前识”的自我聪明者,实则“先于物”的倡始者。而得道之君是“万物作焉而弗始”的,不敢物先,不尚浮华。所以要去华薄,取厚实。

老子在72章也直接提到“去彼取此”:

民之不畏威,则大威将至矣!毋狎其所居,毋厌其所生。夫唯弗厌,是以不厌。是以圣人,自知而不自见也,自爱而不自贵也。故去彼取此。

当威权把百姓威逼到民不聊生的时候,民不堪重负,则上下大溃,天诛将至——威权将以施威而崩溃。

不要以强权压缩百姓的生存空间,不要堵死他们的一线生路,唯如此,才不会遭到天下人的厌恶唾弃。不以自己的所知所见而耀其光、行其威。自贵者,以侵夺百姓为能事,使“狎其所居,厌其所生”日益加剧。

所以老子说:要去其“自见、自贵”,而取其“自知、自爱”。

以上仅仅是老子明确提出“去彼取此”的相关论述,其实,既然是为道,“去彼取此”的思想贯穿于整部《道德经》,比如“不上贤”章中的“虚其心”与“实其腹”,“弱其志”与“强其骨”,“将欲取天下”章的“去甚,去大,去奢”,“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

所以,在“君主”与“民主”之间,老子主张权力者要像圣人那样“恒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能辅百姓之自然而弗敢为”,是民为主,君为辅,是权力受限,民众自由;在作为方面,老子要权力“无为”,要百姓“无不为”,是“我无为而民自化,自富”。

而在社会治理方面,一切是非成败,都是权力施政行为的直接反映,盗窃、不服、轻生、作乱,皆因权利尤为所致,蝼蚁尚贪生,况人乎?尚有一线生机,谁会以死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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