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才登上皇后的位置，杨承衍守着我的尸身不让我下葬，我也因此困在他的身边无法离去。
青袅说：“皇上是皇后娘娘最最喜爱之人。”
是吗？我不知道呢。
我只知道我爱的是那个为我洗手作羹汤的俊朗少年郎，绝非眼前这个不洗脸还哭肿了眼的帝王。
1.
“贤妃娘娘，薨了。”
这一声，向所有人告知我的死亡，于是一屋子人开始哭喊，青袅抱着我痛哭流涕，怎么也不肯撒手，哭得我耳朵疼。
这姑娘跟着我有二十多年了，一向坚韧，当初替我受杖刑时被打得浑身是血都没流一滴眼泪，今日倒哭成了个小花猫。
我下意识抬手想要替她拭泪，捻着绢帕的手却直接穿过了她的脑袋。
对啊，我已经死了，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靖国有个传说，人死之后，若有极其牵挂之人，魂魄就不会散去，而是停留在生前留念之地，七日后方可前往往生之地。
我本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的，但现在，我自己倒真成了“魂魄”。
没多久，愉妃玉竹也来了，一声声熟悉的“玥姐姐” 闯入我耳朵，我高兴的起身相迎，只是仍旧触碰不到她的手。
从前她见我都是笑着的，她笑起来就像天上的太阳似的，分外养眼，可今天她怎么也不笑给我看，和青袅一起哭的难舍难分。
我扶额叹气，转身之际又见柔贵人柳絮儿要进来，急忙上前想拦住她，她身子骨一向柔弱，怎受得刺激？
可我还是没拦住，絮儿刚进屋，瞥见我便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紧跟着的是怀清公主、宁美人、容嫔……我的长春宫一时间哭声遍地响，震得我脑瓜子直抽抽。
我扶额叹气，这场面，看着糟心啊。
还有更糟心的，身后高公公喊道：“皇上驾到！”
我转身回望，还穿着朝服的杨承衍神色紧张，跌跌撞撞往我寝宫里跑，头上的冕旎消失不见，连外袍都被扔在地上，哪还有平日里的帝王威严。
高公公也是惨，一把年纪了还得跟着杨承衍跑，一手抱着沉甸甸的冕旎，一手拿着长长龙袍。
不过我才是最惨的，屋子里，杨承衍抱着我的尸身不撒手，一遍又一遍喊着我的乳名——玥儿，泪眼珠子一颗一颗砸到我脸上。一旁的青袅和玉竹更是眼泪不断，好好的美人哭花了妆、哭红了眼。
2.
我不就是死了嘛，没什么好哭的，我一死，那些人都如愿了，沈家不用担心日后我会威胁沈初晴，朝臣也不用千方百计给我这个宋氏余孽定罪，杨承衍也就不用再为难了，他不应该高兴吗？
我蹲在他身边耐心替他分析解释，可他只是抱着我一个劲儿地落泪，边哭边说：“玥儿，我的玥儿，你是我的皇后，我这就把沈初晴废了，我只要你一个皇后，你醒过来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我这不是在跟你说话吗？只是你听不到而已。
他又唤来高公公，冷声道：“即刻传旨，贤妃宋氏贤良淑德、静正垂仪，夙著懿范，朕心甚悦，即日起册封皇后。”
我惊了，贤良淑德？这个词用在我身上不合适吧，毕竟还没嫁给他我就是京中所有贵女的典型反例，掏马蜂窝、用弹弓打鸟……还有还有，和他成亲入宫后我还当众给了沈初晴一巴掌，从此落下个善妒的罪名。
我有些担心，杨承衍不会是脑子烧坏了吧。
“皇上，这……”
听到他的话，高公公很是为难，眉间肉都拧成了流苏。
“告诉沈家，谁敢忤逆朕就去死。”
杨承衍咬牙吼道，看来是真动怒了，还好还好，至少说明他脑子还是正常的。
我劝慰他：“其实我也不想要皇后这个名头，沈初晴要喜欢就给她吧，不是你说的，要我学会一个贤字吗？”
没用，他听不见，一手扶着我的脑袋，一手轻轻拍着我的背，一句又一句说着：“玥儿，我爱你，玥儿，你是我唯一的皇后，玥儿，你说过，你得陪我一辈子。”
3.
“拉勾上吊，一百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猪，衍哥哥要陪玥儿一辈子。”
梨花树下，杨承衍还没我高，却说要一辈子保护我，给我做梨花酥、杏仁糖、红豆饼……
我是抚西将军宋氏独女，爹爹回京述职，带上了我和娘亲，皇帝为了奖赏爹爹，赏赐我家一处七进七出的大宅院，好不气派，比我们在大漠那边住的帐篷不知大了多少倍。
迁府宴那天，京中不少人前来祝贺，其中就有才十岁的杨承衍。
他小小的一个，蜷缩在梨花树底下，不敢同其他人亲近。
我那时没发现他，还在用弹弓打梨花，想让梨花都落下来，好交给娘亲做香甜的梨花酥，结果手一抖，弹丸没打到梨花，杨承衍捂着额头哭着跑出来。
是我犯了错，但我不想承认，只好上前贿赂他：“不哭不哭，我把最后一块梨花酥给你吃。”
吃了我的梨花酥，他就不能找我娘亲告状了，我是这样想的，但不知为何，娘亲还是知道我伤了人，非让我给他赔罪。
罪是赔了，可我讨厌他，不想与他讲话，父亲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留疤不流泪，他只是脸上肿了一小块而已，哭的那么难看。
可是他对我说：“玥儿妹妹，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到沈夫人面前请安，这是夫人给我的梨花酥，我都给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好啊。”
我盯着他手上那包梨花酥，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咕声，不争气地应下。
我们坐在梨花树下谈天，我才知道他是宫里的八皇子，生母是淑妃娘娘，我娘亲的闺中密友。
他给我讲淑妃娘娘也会做梨花酥，改天他让娘娘教他，以后他就能做给我吃了。
我高兴得不得了，可下次再见时，他带给我的梨花酥却是苦不拉几的，饼皮也很厚，跟我娘的完全不能比。
他满脸涨红，捧着酥饼的手紧紧捏着食盒，结巴着跟我解释：“玥儿妹妹，不好意思啊，我第一次做，做得不好，下次我肯定能做的和沈夫人一样。”
“罢了罢了，梨花花期就这么一个月，不怪你，娘亲说过，快凋谢的梨花就是泛着苦味的。”
他默不作声，盯着背后那棵梨花树若有所思。
4.
梨花谢后不久，父亲又要去镇守边关了，我早早收拾好行李，把杨承衍送我的那些小玩意全带上，想着分给漠西那边的朋友一起玩，他们肯定很喜欢。
可那天，娘亲告诉我，他们不能带上我。
我很慌张，漠西才是我的家啊，为什么不能带我回家？
娘亲说：“皇上赐的大宅子，玥儿不喜欢吗？”
喜欢啊，可这只是处宅子而已，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
没办法，父亲和娘亲都走了，皇上的圣旨里只有沈将军和沈夫人的名字，没有我沈清玥。
我难过极了，偌大的宅子里空荡荡的，我在梨花树下蜷缩成一团，好像娘亲在抱着我。
好在青袅没走，她说好要一直陪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奶娘找到我，说我娘把我托付给了淑妃娘娘，我可以在皇宫里生活，皇宫里的宅子比我家的不知大了多少倍，里面有数不清的宫殿，最高处还可以摸到天上的星星。
可那里也不是我的家啊。
罢了，娘亲走之前告诉我，要听话，听淑妃娘娘的话、听奶娘的话、听皇上的话。
我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第二日便搬去了皇宫里淑妃娘娘的长春宫。
可去了才知道，娘亲只求到了我一个人的恩典，奶娘不能随我一起生活，我拉着奶娘的手，央求她不要离开，可皇宫里有宵禁，奶娘要是不在宵禁之前离开的话就要受罚。
我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目送奶娘走出宫门。
杨承衍偷偷绕到我身后，我闻到了红豆饼的味道，迅速转身，他的脸蹭的一下变红。
“玥儿妹妹，这是我新学的红豆饼，味……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
他双手捧着红豆饼的模样真好看，我忍俊不禁，拈起一块红豆饼放入口中，嗯，比上次进步多了，就是红豆好像没煮熟。
“夫子说，红豆有相思之意，玥儿妹妹吃了红豆饼，可有缓解相思苦？”
听他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感觉好了不多，好神奇的糕点啊。
我摸摸他的头，却觉泪眼婆娑，他还以为自己做的红豆饼难吃到哭了，忙给我拭泪，慌张的语无伦次。
我安慰了几句，随他一起去长春宫，淑妃娘娘是个顶漂亮的美人儿，就是身体不好，还长期吃斋念佛，身子瘦弱的差点抱不起我，才不是我最近贪吃长胖了五斤。
5.
想起梨花酥和红豆饼，我还真有些馋。
哎，我死的真不是时候，用过早膳之后再死多好，做个饱死鬼总比现在饿着肚子强。
杨承衍还要抱着我多久啊，太阳都晒屁股了他还不松手，该早些将我下葬，免得我受饿又受累啊。
高公公抹了一把汗，对他说：“皇上，贤妃娘娘……”
杨承衍狠狠瞪他一眼，他立马改口：“皇后娘娘该下葬了。”
“玥儿为什么要下葬？她还等着皇后的册封之礼，午膳呢，饿着玥儿怎么办？你们这群奴才怎么伺候的！”
杨承衍总是爱乱发脾气，我也很无奈啊，只能在心中默默为高公公祈祷。
“罢了，她爱吃我做的梨花酥和红豆饼，你们备好食材，我亲自去做来给玥儿吃，梨花一定要新鲜的，否则会发苦，玥儿吃了会不高兴的。”
不是，他脑子也跟着我一起死了？寒冬腊月的，哪来的梨花啊？
高公公一脸为难，却不敢再质疑杨承衍，留下一句“奴才遵旨”便匆匆离去。
杨承衍将我抱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替我梳妆，我一动不动，若不是我闭着眼，此番场景真是我梦寐以求的。
梳妆好，他又将我抱到床上，轻抚我的脸庞，笑着说：“玥儿，你且稍等，我去给你做午膳。”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6.
可我没等到他带来红豆酥，先等到了身着皇后服制的沈初晴。
“传本宫令，贤妃薨逝，报丧。”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下葬了，我讨厌了她这么多年，终于见她做了件好事。
蠢蠢欲动的众人在沈初晴的威压下开始给我穿寿衣，准备送我进棺柩里。
嚯，沈初晴对我还挺好，棺柩都是金丝楠木的，按照组制，皇贵妃以上才可以用金丝楠木，我这个妃位只能用杉木棺材，她不会是把自己的棺材让给我了吧。
我正惊讶着，沈初晴又说：“以皇后之礼安葬，入皇陵。”
不会吧，她真这么大度？我是不信的，听杨承衍要立我为后，她应该气炸了才对。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她独自来到我身边，对我说：“贤妃妹妹，还是本宫赢了，要怪就怪皇上他对你太上心了，本宫不得不出手。”
哦，原来是你，我谢谢你啊，父亲和娘亲都在等我，快些将我下葬好让我们一家团聚，我在天上也会保佑你的。
我正感叹着，余光中却瞥见躲在窗户边的青袅。
哎，这姑娘可千万别乱来啊，咱宋家总得有人烧纸钱吧，否则我和爹娘在下面吃什么、用什么？
我飘到她身边，想警告她千万别乱来，那床边的柜子下面就有我给她写的遗书，我给她攒了好多银子呢，保证她这辈子都用不完。
青袅还是听不见我说话，很快，杨承衍赶来，将所有人推到，守着我的棺材不让他们带走我。
他很生气：“谁准你们带走她的？你们眼里还有朕和朕的皇后吗？谁敢动皇后，朕就赐谁斩首之刑。”
他一口一个皇后，我看见沈初晴那张脸直接扭曲了，红一阵白一阵。
“皇上，贤妃妹妹她已经……”
“住嘴，她是皇后，朕的皇后，你若还想保住你儿子的太子之位，就给老子滚回你的朝阳宫！”
沈初晴愣在原地，我也愣在原地，他不是很喜欢沈初晴吗，当初还把原本许给我的皇后之位给了她，现在怎么舍得吼她？
7.
当初我入宫后，就和杨承衍一起上课，可夫子讲的什么《左传》啊、《礼记》啊，我一个也看不懂，唯有射与骑这两门我一骑绝尘，杨承衍都比不上我。
可淑妃娘娘看见了，却告诉我：“女子当贤良淑德，习八雅、守女诫，往后才能更好的侍奉夫君。”
我不敢苟同，又不敢当面反驳淑妃娘娘，生怕把娘娘气出个好歹来，娘娘可不比我娘亲能受气。
可我也气不过啊，只好在杨承衍面前发闹骚：“在我们漠西，女子可不用学什么八雅、守什么女诫，她们都像我娘亲一样，武能提刀斩悍匪，文能踏歌吹骨笛，还能杀鸡宰牛炖羊汤。”
杨承衍看着我，笑着点头称是：“玥儿，你不用学那些，以后我娶你，你不用侍奉我，我照顾你就好。”
我不高兴了，下意识反驳：“谁要嫁给你啊，我才不嫁中原男子，我要嫁给漠西那边的好男儿，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待在娘亲他们身边了，青袅也就可以回到她家，不用陪我守在皇宫里。”
话刚说完，我就注意到杨承衍有些不对劲儿，低着头什么也不说，我随手拿起衣服上一个小毛球，凑到他鼻子前，把他弄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看着他涨红了的脸，我哈哈大笑，他又说：“你一直待在皇宫里，是不是因为父皇不让你回去？”
是这样吗？我不知道诶，我只知道娘亲让我听皇上和淑妃娘娘的话。
“你别乱说，是娘亲说让我在皇宫里陪淑妃娘娘，娘娘可是我的义母，我是该好好孝敬她。”
杨承衍又不说话了，好半晌，他才小声嘀咕着：“玥儿，以后我要是当了皇上，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吗？”
接下来是我不说话了，当今皇上可是已经立了太子，虽说那太子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长得肥腻腻的草包，但人家母后是皇后啊，连我见到都得夹着尾巴避开，更别说不受宠的杨承衍了。
那狗太子还常常欺负杨承衍，要不把他的课业丢进水池里害得他被夫子骂，要不就和把他关在书院里不让他回宫……
我很气愤，拿起弹弓瞄准太子那白花花的额头，一击即中，他额头肿起了一大块。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前仰后合，当晚就被皇后身边的嬷嬷关进小黑屋，还是淑妃娘娘大半夜闯进朝阳宫将我接出去。
杨承衍直愣愣地盯着我，我垂下头没回答，只当没听见，余光中却忽然瞥见杨承衍重重地点了头。
8.
没多久，皇后寿宴，淑妃娘娘要带着杨承衍和我一同赴宴，皇上也在。
进宫这么久以来，我拢共见了皇上不到三次，其中有两次都只是陪淑妃娘娘坐了会儿便离开，之后娘娘便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因此我对他的印象不是很好。
这顿饭我也吃得不自在，都怪平常杨承衍把我的嘴巴养刁了。
我还在托腮玩着筷子，直到皇后突然点到杨承衍的名字，好像是要他表演才艺助助兴什么的，还说淑妃娘娘擅舞，想必她儿子也不差。
可我知道，杨承衍哪会跳什么舞啊，于是我立马站起身来，说：“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是臣女的义母，不如让臣女为您献舞一曲可好？”
皇后勾唇一笑，欣然同意。
我换好舞衣，在台上翩翩起舞，杨承衍坐在古筝前，为我伴奏。
娘亲教我的胡旋舞终于派上用场，我高兴极了，甚至忘了淑妃娘娘的叮嘱，皇后夸我秀外慧中，邀我上前去让她仔细瞧瞧，我竟真就走上前。
可刚刚还笑容满面的皇后娘娘很快蹙起了眉，还连打了两个喷嚏，衣袖垂下时我看见她的下半张脸起了好些红疹子。
皇后身边的兰嬷嬷立马上前将我推开，我赶紧跪在地，娘亲曾告诫过我，若是犯了错，不管是什么先跪着。
尽管我知道我并未犯什么错。
“宋姑娘，皇后娘娘好心邀你赴宴，你怎可蓄意谋害娘娘？”
兰嬷嬷指着我的鼻子怒道，很快从我身上取下一缕灰白色的细毛。
原来皇后娘娘患有猫癣，但凡接触到猫毛之类的东西便会犯病，因此皇上明令禁止宫中任何人养猫。
“请皇上、皇后娘娘明鉴，这猫毛绝非臣女所为！”
只是我的争辩比我的脸还苍白，杨承衍冲上前，似想将罪责揽下，却被淑妃娘娘拦住。
“回皇上、皇后娘娘，此事乃臣妾一人所为，与宋姑娘无关。”
怎么会？淑妃娘娘明明也不喜欢猫的……
最终皇上开恩，没废了淑妃，只是让淑妃去了寒山寺，说是修身养性。
这怎么行？淑妃娘娘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杨承衍又该怎么办？
我拼命想拦下，恨不得直接告诉皇上都是我的错，可于事无补。
但淑妃娘娘告诉我：“小玥儿，不要担心姨母，这皇宫姨母早待腻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出宫，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
我不明白，淑妃娘娘怎么会舍得杨承衍、舍得长春宫所有人呢？
9.
杨承衍和我一样，成了没父亲作陪、没娘亲相伴的孩子。
彼时，他十五岁，我十二岁。
淑妃娘娘走后，原本位置就偏僻的长春宫变得更加冷清，就连原本与我们一同居住的安贵人升了位分后也搬走了。偌大的长春宫里，我与杨承衍相依为命，仿佛又回到了娘亲他们刚走的时候，偌大的宅子，只有青袅和奶娘陪着我。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我可是抚西大将军的独女，杨承衍也是常被皇上夸的八皇子，宫女太监们都不敢对我们有所懈怠。
谁要是敢对我们不好，我就写信告诉爹爹，再让爹爹告诉皇上，让皇上罚他的月俸。
可送信的太慢了，这些年来，我每隔几天便给爹娘写信，让青袅送出去，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好几百封了吧，可我还是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收到娘亲他们的回信。
我问杨承衍：“衍哥哥，你想淑妃娘娘吗？”
他点头，又摇头，我知道，那是因为淑妃娘娘曾告诫过他，成大事者，不可拘泥于私情。
我们就这么相依为命了好些年，转眼间，我及笈了，笈礼那天，我还收到了爹娘寄来的骨笛，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我很高兴，那天我还吃到了杨承衍亲手做的梨花酥和红豆饼，他的手艺愈发精湛，简直和我娘亲不相上下，可惜，我已经七年没尝到娘亲亲手做的梨花酥了。
10.
不知过了多久，兰嬷嬷带了好些人来到长春宫，说是我爹守边有功，要带我去朝阳宫，册封我为安西郡主。
我很想不去，什么劳什子郡主，不过是一个沉重的大帽子，不中看，也不中用。
可皇命难为，我还是拾掇好自己，前往受封。
那时杨承衍被皇上派去江南监察水渠修道，已经数月未归。
受封过后，我那一颗心跳的厉害，仿佛正在油锅上煎的糖饼一样。
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没错，不久后皇家宴席上，外国邦使求娶我国公主，可宫中并无适龄公主，怀清公主才不过十岁，怎可去和亲？于是使者便把目光放到了我身上。
我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终于，怀清公主的母妃——德妃娘娘出口为我拖延，让我得以暂避风头。
我缩在长春宫的梨花树下，不停地哭，青袅也跟着难过，出了个馊主意：“小姐，要不咱们跑吧，跑回漠西，到大将军身边去，皇上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
我噗嗤一声笑了，说：“你傻呀，这皇宫里被守的严严实实的，连一只路过的鸟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你轻功再好，咱也飞不出去。”
青袅没了办法，甚至还说起了要替我去和亲的胡话。
我当然不会让她替我涉险，无奈之际，我正欲寻皇上应下这一门亲事，杨承衍回来了。
大庭广众下，皇上、皇后娘娘、外国邦使都在，杨承衍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高喊：“宋清玥不能和亲！”
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我真的没有被弄去和亲。
我只知道，他原本回来是要封王的，可现在，他还只是八皇子。
长春宫里，那棵梨树郁郁葱葱，上面挂着满满的果子，杨承衍陪着我坐在梨花树下。
“玥儿，以后我要当皇上，你就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我笑着说：“好，以后你要当了皇上，我就是你的皇后。”
11.
时间过去那么久，我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杨承衍看起来也没忘，他抱着我一遍又一遍说：“玥儿，你是我的皇后，你是我唯一的妻。”
我死了有两天了，杨承衍不去上朝，让高公公把奏折全搬来了长春宫，“我”坐在一旁看大雪纷飞，他就依偎着我批奏折，一双手冻得通红也不让人点上火炉。
“玥儿，李家来信说漠西那边在办达尔邦篝火节，等我把这边事都料理完了，我就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李伯伯是我爹死后新的抚西将军，小时候我第一次参加达尔邦篝火节，就是李伯伯带我带我去的。
“玥儿，我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其实祈安是你和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才是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