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之月,巴茅花开得如火如荼,宛如赤色的云霞,漫生在水云间,勾起如丝如缕的儿时记忆,及巴茅林中那随着岁月流逝而被历史烟尘湮没的,那份让人魂牵梦萦、难以忘却的青涩恋情。
巴茅是一种高大的草本植物,多生长在江岸的荒滩上,根系发达,能很好地防止水土流失,是一种良好的固沙植物。在土层深厚的地方,能长到两至三米高。也耐贫脊,种子飘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长成植株,成片漫生,十分壮观。
涪江边长大的我,自然对它最为熟悉。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巴茅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巴茅的嫩苗是牛的绝佳草料;待茎杆木质化,完成生殖发育的秋后,人们便将它砍伐成捆、堆放,做为烧柴或修房造屋的材料。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前,故乡两岸的农家,大多数住的是茅草房,而巴茅草就是一种比较优良的房屋苫料,比其他苫料,如麦秸、山草(一种做烧柴及苫盖房顶的特殊草种)更易施工、耐腐,一方面就地取材。所以沿江一带的农家普遍住的是巴茅草房,周围竹厨环绕,形成一道道古朴、原始而简洁的地方民居画图,古老而温馨农耕场景。
这种房屋造价低,冬暖夏凉,结实耐用,对于江岸常受洪水威胁的住户来说,更具备防洪功能,即使洪水上涨,只要不面对洪峰,竹木框架的房屋在洪水的浸泡下,愈发结实,不会坍塌。受特大洪水淹没,还可上屋顶,作为临时救生平台,等待救援,这样的事例不胜枚举。水毁后也容易重建,千百年来成为沿岸人们的首选房屋居住模式。
江对岸的郭家河坝、刘家,一到仲春,沿江岸连绵成片的巴茅、甜儿杆(五节芒),如绿色绒毯铺开,连天接地,望不到尽头,配上一江春水,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至今仍存留在脑海中,作为灵魂的休憩之地。
春夏之交的巴茅林,由于近水,更是各种鸟儿的筑巢育雏伊甸园。秧鸡、董鸡、各种鹭鸟都爱在林中建筑爱巢,生儿育女。特别是一种我们称之为“黄豆雀”(苇莺)的小小鸟儿,更为青睐巴茅、甜儿杆营造的环境筑巢。
文革时期,学校停课,无所事事的少男少女,受好奇心驱使,便会结伴乘渡船到对岸的巴茅林中搜寻鸟蛋。一为好玩,二为体内荷尔蒙的分泌,春机萌动,对异性产生爱慕情绪。
青梅竹马的邻女舜华,以割兔草为由,伙同他人相邀去了对岸。一边选割兔草,一边搜寻鸟巢,掏取五颜六色的鸟蛋,轻松、愉悦而刺激,不谛于一场快乐的精神旅行。
在巴茅林中,同伴走散,四顾无人,平时那种拘谨、含蓄荡然无存。潜隐于心底的爱慕,使我们互相牵手凝视,含睇而笑,情不自禁而相拥。第一次感受异性如兰似麝的体味和汗香,欲罢而不能。那一刻的美妙和奇异,让人产生不尽的遐想,幸福得无所适从,恨不得时光凝固……
生命如梦亦如电,数十年光阴转瞬即逝,早生华髮。没有结果的初恋虽然让人失落、惆怅、叹息,未必不是造物主的上选和最佳安排。但在生命历程中划上的深深的刻痕,已成为思乡、怀旧的话本,而供人回味,永生难忘。
夕阳下,晚风骤起,落叶纷纷,巴茅穗絮飞扬,漫天飘舞,犹如人们感时伤物、怀人忆地的愁绪。不知伊人安康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