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语言话术》08

甄士隐去会见严老爷，贾雨村独自在书房翻阅书籍，不想听闻一女子在外咳嗽出声。他便起身往窗外一看，只见一个容貌整齐的丫头正在那撷花。

贾雨村此举颇为“君子不为”。以当时的礼教，甄家有女子在外肯定是甄士隐的家中人。无论是妻子、姬妾、丫头，亦或者是亲戚，不管是否应该来书房外采撷摘花，贾雨村都应该君子不动如钟，充耳不闻的坐在房中，不可站在窗前张望。

但想来贾雨村正当青壮年，家中又无妻子，他乃饱读诗书之辈也难免自诩风流，倒也能够解释他的情不自禁。只是到底有“欺于暗室”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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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边一起身弄出来的响动，让那边的丫头听到后立即望过来，一见是一陌生男子倒惊了一跳。

这丫鬟忙转身回避，心下自想：“这人生的这样雄壮，却又这样褴褛，想他定是我家主人常说的什么贾雨村了，每有意帮助周济他，只是没甚机会。我家并无这样贫窘亲友，想一定就是此人了，怪道又说他必非久困之人。”如此想，不免又回头一两次。雨村见她回了头，便以为这女子心中有意于他，便狂喜不禁。“自谓此女子必是个巨眼英豪 ，风尘中之知己。（引中华书局程甲本第一回）

贾雨村邂逅娇杏这一段“交流”很有意思，互相没有一句言语，都是“心里自说自话”，倒也诠释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古语。

娇杏看似有心回避，实际却一步三回头。且她当日来到外书房的动机也很可疑。我认为有两方面需要注意：

一，娇杏不排除有意接近男主人甄士隐。毕竟甄士隐年近五十只有一女，作为夫人封氏的大丫头，娇杏被赐为妾的可能最大。

二，如果娇杏知道当日甄士隐邀请了贾雨村，又来了严老爷拜访，贾雨村还没走，她突然不合理的来到男主人外书房摘花又咳嗽出声引人注意，似乎也有为贾雨村而来的意思。

娇杏的心理实际不难理解，后面的丫头小红就是在贾宝玉处折戟沉沙后，立即改换目标借一块手帕与贾芸搭上线的。对她们来说，贾雨村和贾芸肯定不如甄士隐和贾宝玉。但如果她们攀附不上，换了贾雨村和贾芸也不是不能接受。

小红换了贾芸，哪怕做妾也成了贾家主子姨娘，身份上脱离了奴籍。运作好了做了正妻就是奶奶了。贾芸虽穷可也是主子身份。小红在贾芸低谷时容易攀上就是主子。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娇杏似乎也有这个意思。贾雨村虽然穷，但却是自家老爷看重的“非久困”之人。且她知道甄士隐已经提出要资助贾雨村进京赶考，一旦高中可就是进士，进入仕途了。如果她能抓住此时“龙入浅滩”之际抓住贾雨村，最差也能是个举人的妻子。

贾雨村就算这次不重，凭借她与甄家的关系，也能寻求后面的帮助，只要有本事还怕不能出人头地？就算只是举人也可以当官的，没准有机会搏一下出路，不可就不是丫头奴才了。

所以，娇杏一见贾雨村，心中所想的是三个重点：“原来他就是贾雨村？老爷每有意周济他；必非久困之人。”因有此想才一顾三回头的看贾雨村。这与小红在贾宝玉书房外见到贾芸，听说是为分支的“爷”时，“下死眼把贾芸盯了两眼”岂不是一模一样？显然有野心的人从来不走死路，都会两头下注。

贾雨村这边远没有娇杏那么复杂。他一介穷书生无家无妻却自视甚高，一见娇杏频频回顾倒自鸣得意的认为此女必是“红拂”一般人物，有“慧眼识英雄”之巨眼心胸，以至于自作多情的上心了。

可能娇杏也没有想到，她的回头三顾，会让贾雨村此后念念不忘，不但在中秋夜就曾暗示甄士隐将娇杏许配他，哪怕日后科举高中做了知府老爷娶了正妻，也没放弃她。

要不说时也运也命也，尽管娇杏的举止不合礼仪，但从来撑死“敢作敢为”者，饿死“循规蹈矩”，从娇杏、小红包括袭人身上体现的最清楚。后文都会一一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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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