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楠，今年二十八岁。

刚结婚不久。这次回老家，是因为奶奶去世。说实话，这个消息并没有多震撼我。奶奶的年纪早已八十开外，走的时候算得上安详。

再加上我和她的关系不算亲近，自小都是父母在城里带我长大，和奶奶的相处也只限于每年春节的几天。我回乡仅仅是为了尽份孝心，让奶奶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

奶奶的丧礼办得简单，灵堂就设在家里的堂屋里。

我原以为大家会庄重肃穆地守夜，却不曾想，堂屋里几个亲戚已经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不是在叹息，也不是在追忆，而是围成一桌喝起了酒，甚至还有几人拿出了一副扑克牌，开始热热闹闹地打起了牌。

这让我很不适应。奶奶还静静地躺在灵台上，亲人却像是在过年一样。我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忍不住拉着我堂哥王浩低声问道：

“哥，你们这样……不太合适吧？”

王浩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笑了笑：“你觉得不合适？哎，楠楠，这种事不讲合适不合适，我们乡下就是这么办的。”

他停了停，语气中带着点不以为然的意味，“再说，咱奶走得安详，大家聚在一起，喝点小酒，说点笑话，她老人家若是看见了，怕是也高兴。”

我一时无言，心里却依旧不舒服。我是个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亲人去世，向来都是肃穆守灵，何曾见过这种场景？但看着堂哥不以为意的神情，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晚饭过后，夜渐深，灵堂里只剩下我和几个堂兄弟守夜。堂哥王浩也在，他明显喝了不少，脸上带着醉意，声音比平时还要响亮些，神态也有些放肆。

“楠楠，你知道奶奶最疼的是谁吗？”王浩忽然开口问我，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我摇了摇头。虽然我和奶奶并不亲，但我一直以为，她会更疼那些从小陪在她身边的孙辈，毕竟，我每年见她也不过一两次。

“你错了。”王浩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奶奶最疼的，是你。”

“我？”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

“是啊，每次你爸妈带你回老家，奶奶都高兴得不行，跟村里人到处炫耀，说咱家楠楠在大城市里长大，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王浩说着，神情中带了几分落寞，“可你知道吗？我们几个从小跟在奶奶身边的孩子，挨打挨骂是常事。她对我们从不留情，总觉得我们不争气，只有你，才是她的骄傲。”

我愣住了，从小到大，这样的“偏爱”我从未感觉到过，但此刻听堂哥说来，却觉得沉甸甸的，一种愧疚感涌上心头。

或许，对于奶奶来说，我这个偶尔才出现的孙女是她的一个希望，而那些每日围着她转的孙子们，反倒成了她责骂的对象。

堂哥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拍了拍我的肩膀，“楠楠，我们这些人，你别看表面上不在意，其实心里都挂念着奶奶。

喝酒打牌，算不上不敬，只是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你觉得沉默是缅怀，而我们觉得这种热闹能让奶奶走得更安心。”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慢慢明白了堂哥的话。其实，家里这些人，可能是最懂奶奶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