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废墟里躺着一具焦尸。新上任的宋县令皱起眉头,小心翼翼走到尸体旁,蹲下身子,查验。旁边的衙役见状:“大人,要不等仵作过来…”验尸两个字没说出口,宋大人一个眼神让他闭嘴。衙役们在宋县令的指示下按部就班地搭好尸棚,将尸体抬到公案上...
验完尸体后,宋县令环顾四周,问道:“死者是谁,可有定论?”话毕,围观人群中走出一中年男子,开口道:“回禀大人,小人是陈家沟的保正,这具焦尸应该是房屋的主人陈大全。”“陈大全平日里,可有与人结怨?”“回大人,陈大全是陈家沟一等一的好猎手,奈何家中有生病的父亲和一个弟弟,一人撑起一个家,自己倒是给耽搁了。
三十多岁才成家,妻子李氏相貌不佳,两人说不上多恩爱,但生活过得下去。平日里没听说过,陈大全有跟别人起争执。况且他身强力壮的,谁会主动招惹他呢?”“妻子李氏何在?”“小人不知,好像有好几天没看到她了。”这时,人群中一位大婶接过话:“他们夫妻吵架,李氏回娘家有一段时间,一直没回来。”保正接过话:“大人,这位大娘是陈大全的邻居张婶。”“张婶,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说来!”
02
“半个月前,小民在屋子外晾衣服,听到他们夫妻吵架,好像是陈大全在外有相好,听李氏骂‘你个挨千刀的,背着我存私房钱,打了银手镯要送给哪个狐狸精’,陈大全说,‘你个不下蛋的母鸡,你管我!’然后李氏说,‘日子不过了’之类的。”
“本县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但你所说的私房钱和银手镯,确有其事?不是你随意编造的?”“大人,死了人,小民哪敢说谎!私房钱和银手镯,我听得真真切切!”宋县令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吩咐衙役前往李氏娘家,将其带回审问。
数日后,衙役带回两个消息:一个是坏消息——李氏死了!在回娘家的路上遭遇盗匪劫杀,那边的府衙曾贴出告示,但因两地有一段距离,消息未能传递到陈家沟,故而李氏的尸体无人认领,被暂时安置在那边的义庄。好消息是——杀人盗匪抓住了!根据盗匪供述,他见李氏独自上路便去劫道,从她手上抢走一个绣着荷花的钱袋子,里面有十两银子和一个银手镯。
劫财后贼人还想劫色,李氏奋力抵抗,争执之间失手将其杀害。盗匪被抓时,抢来的钱财已经挥霍一空,钱袋子和银手镯还在。汇报完情况,宋县令拿着钱袋子左瞧瞧右看看,嘴里喃喃自语:“荷花,荷花…”他想起一个月前,陈家沟发生的另外一个案件。
03
话说一个月前,陈家沟东边的一家人,一次死了三个人。死者分别是陈宏、他的妻子胡氏,已经跟他们关系亲近的王妈。三人被发现时早已没了呼吸.宋县令接到报案后,立即赶赴现场,经初步勘察,勒痕呈八字不交,各种状态符合上吊自缢的情况。
三人上吊的时间不同,陈宏上吊的时间最早,胡氏和王妈要比他晚几个时辰。王妈的独子王承恩听到消息后,连忙从山里赶回来,见如此惨况,直接晕倒在地,昏迷好一会后才悠悠醒转。醒来后,王承恩发疯似的在陈宏房里翻找,口里不停地喊:“我的荷花,我的钱袋子,整整二十两银子!”
为了保护现场,宋县令连忙让人将他按住。王承恩对着宋县令叫喊着:“大人帮我找回荷花,我的钱!”瞧着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对,宋县令只能下令将其暂时收押在牢里。走出陈宏家门,宋县令向邻里街坊们询问陈宏家的情况。
04
原来,陈宏靠采药为生,能看医书辨草药,妻子胡氏模样俊俏且极其贤惠,夫妻恩爱有佳,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一年前,陈宏采药时误食毒草,大病一场后双目失明,再也无法进山采药,养家的重担压在妻子胡氏身上。
陈宏和王承恩是结拜兄弟,以前一块儿进山采药,再加上两家隔着不远,平时如同亲戚一样时常来往,陈宏出事后来往更加密切,大伙儿常见王妈背着东西到陈宏家,而胡氏也时常到王家帮忙干活。王妈为什么和陈宏夫妻一起死在陈宏家呢?王承恩受到刺激后变得疯疯癫癫,难以从他的嘴里问出所以然,案件就被搁置下来。
05
宋县令拿着荷花钱袋子到监牢里看王承恩。王承恩一看到荷花钱袋子,大叫一声:“我的!”冲上去一把抢过去,紧紧攥在手里,身子往后一仰昏了过去。宋县令也有点蒙圈,连忙让两个衙役掐人中灌凉水。
一会功夫后,王承恩醒过来,神志恢复,接着哽咽地回答了宋县令的问话。原来,陈宏不愿继续拖累妻子,想与胡氏和离,让她另嫁他人。夫妻情深,胡氏不肯舍弃丈夫,说什么也不答应。这件事情被王妈知道后,她想着自己的儿子王承恩尚未婚娶。
既然陈宏夫妻要和离,倒不如让儿子拿出银子(二十两,放在一个绣有荷花的钱袋里)娶了胡氏。王妈将想法一说,陈宏自然赞成,义弟性格善良为人耿直,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对象。对此,胡氏沉默不语。王妈以为女人家要脸面,便建议无需明媒正娶,只要两家避人耳目,悄悄合成一家即可。
况且胡氏可以随时回来照顾陈宏。话说到这个份上,胡氏只得含泪答应。“朋友妻,不可欺!但母亲身体不好,小民不忍忤逆她的意思,也不能丢下兄长不管...自从嫂嫂进我家门…我俩心知肚明,合演一场戏给母亲和义兄看。那天,母亲和嫂子在家做饭,我进山采药。街坊跟我说义兄家出事,回来时看见他们三人全在梁上吊着,接着我发现我给义兄的荷花钱袋子不见了…”讲到这里,王承恩泣不成声。
06
宋县令沉默半晌,问:“钱袋子上的荷花绣得不错,何人为你绣的?”王承恩面色发红,吞吞吐吐道:“这...是陈员外家的婢女荷花为我绣的。”王承恩口中的陈员外是陈家沟的大户,家有一个名为荷花的婢女,小时候被陈员外买来的,之后一直伺候陈员外的母亲。
这两年荷花长大成人,模样出落得倒是不错,她与王承恩一见钟情,绣了荷花钱袋子给王承恩。偏偏陈员外对荷花有了纳妾的想法,奈何荷花誓死不从,又有陈老夫人护着,陈员外也不好来硬的。
王承恩上门要为荷花赎身,陈员外开口要五十两银子,想让他知难而退。五十两对于王承恩来说不是小数目,之前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年才有二十两。正当王承恩为银子烦恼时,好兄弟出了事。兜兜转转,钱没给陈员外,倒是给了陈宏。
07
“王承恩,本县问你,陈宏出事后是否有人骚扰过胡氏?”“嗯…嗯…这…”见王承恩吞吞吐吐地模样,宋县令脸色变得严肃,怒斥:“你的母亲和义兄夫妻死得不明不白,你还不赶紧将知道的情况说出来,助本县早日查明真相!”
“大人...您猜的没错!事关嫂子名节…我本不想多说…但事已至此,不好隐瞒!义兄出事后,村里的陈大全对嫂子起了觊觎之心。嫂子很是苦恼,又不敢告诉义兄。有一次陈大全竟然趁着义兄不在家上门骚扰,还是我帮忙赶走的。”两件看似毫不相干的案子,被一条无形的线给串起来了。未等宋县令理清头绪,陈家沟又出事了...08
村里几个采药人一起进山,引来一群马蜂。马蜂只追着陈六一个人蛰,人快不行了。“我们已经他抬到祠堂,老郎中正在施救,只怕凶多吉少…”报案的人气喘吁吁地说着。宋县令立马放下手头的案子,跟着去了祠堂。
陈六看到县太爷带着官差,面露惊恐之色,喘着气,说:“大人…我不该跟陈大全分…从陈宏那里偷来的钱…报应…老天再惩罚我呀!”宋县令听到关键词,连忙追问:“陈六,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来!”陈六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述说起来...
09
原来——陈宏出事后,陈大全借着亲戚的名义,隔三岔五往陈宏家跑,明里小恩小惠资助陈宏,实则想乘虚而入勾搭胡氏。却遭到胡氏的严词拒绝。陈大全不死心,花钱打了一个银手镯想要送给胡氏。案发那天,陈大全拿着银手镯,悄悄溜到陈宏家,见瞎眼的陈宏一人在家,半躺在床头抚着一个绣着荷花的袋子,沉甸甸的,猜想里面可能有银子,顿时起了贪念。
陈宏难过一会后,将钱袋塞到杯子里,下床摸索吃的。陈大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将钱袋子偷出来,谁知一出门迎面碰到陈六。陈六见陈大全偷陈宏的东西,本想将其抓住。陈大全打开钱袋,表示愿将银子平分。陈六改变心意,两人各分十两银子,溜之大吉。
后来,陈宏夫妻和王妈上吊而死,陈大全和陈宏都被吓住,两人知道他们的死肯定跟丢失银子有关。害怕被冤魂缠身,为了“辟邪”,两人不约而同地在陈家沟的神婆小仙姑家相聚。陈大全花了一百文钱买了一盏七星灯,昼夜不停地点足七七四十九天,方能驱除冤魂。
陈六比较小气,出了十文钱,买了一条红丝带系在了腰中辟邪。结果…陈大全妻子李氏发现丈夫的龌龊心思,一气之下回娘家,还带走银子和手镯。家中无人照料又爱喝点小酒的陈大全,点七星灯,点着点着把自己和房子都给烧成炭。陈六则是引来马蜂群,也把命给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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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陈宏家的三条人命…说来亦是唏嘘!陈宏万般无奈下将妻子“卖”与义弟,不料银子被人盗走,绝望之际上吊身亡。胡氏回到家中见丈夫已亡,悲伤之下随之而去。王妈见胡氏久久不归便寻过来,却见陈宏和胡氏双双上吊,老太太年事已高受不了惊吓,她以为是自己造的孽,况且人财两空,觉得愧对儿子,于是跟着陈宏夫妻一起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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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魁祸首,是盗走银两的陈大全和陈六。两人都死了。宋县令却不打算结案,他还要治一个人的罪!陈员外被传唤到公堂,宋县令厉声呵斥道:“陈宏夫妻和王妈的死,你也有份!你可知罪?”“小民不知所犯何罪?他们的死于我何干?”陈员外颤颤巍巍地说。“
若非你贪恋美色,欲纳荷花为妾,故意为难王承恩。荷花便会嫁给王承恩,王妈便不会乱点鸳鸯谱...或许陈宏不会典妻...追根究底,你的一念之恶害了三条性命。如今陈大全和陈六皆遭到报应,你也要等着天谴吗?”陈员外听完后目瞪口呆,冷汗直冒:“是,是,是!小民不敢再造冤孽,我愿分文不收将荷花许配给王承恩为妻。”
人群中,王承恩拉着一个女子走出来,双双跪倒在堂前:“小民王承恩和荷花谢宋大人恩典!”其实宋县令根本不信什么鬼神、,此次假借“天谴”成全了王承恩和荷花的姻缘,同时让百姓心存敬畏,从而不敢胡作非为!聪明的宋县令,既能验尸查案,又能拿捏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