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人 殷续民
我叫殷续民,家住商洛地区的大山深处。我家兄弟姐妹五人我是老大。1971年我高中毕业后便回到生产队参加劳动。由于家大人多,我们家的生活十分困难,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那天,我干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消息,有人从县城买了点水果,然后拿到了金堆城矿上去卖,两天竟然赚了两块钱。说句实话,当时我们家穷到了连吃盐都没钱买的程度,如果能挣到两块钱,那一年的盐钱岂不是有着落了?因此我便有了贩水果的念头。
农历四月,春光明媚,阳光灿烂。那天早晨我早早就起了床,担上了两个竹筐,我就向县城出发了。
虽然县城离我们家只四十多里路,但我还是第一次来县城,一路上走走问问,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就赶到了县城。
当时我只觉得县城人很多,还有很多楼房。到哪里去能买到水果我是一概不知。看见一个老工人从马路那边走过来,我就前去打听在什么地方可以买到水果?老工人看了我半天,然后指了指前边说:“县城的东门口全是卖水果的,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向东走,不用拐弯就到了。”
按照老工人指的路,我很快就来到了县城的东门口。那里的水果确实非常多。但除了杏子外,还是杏子,别的水果一概没有。当我看到一位老大爷的杏子又大又黄时,我立即上前问价格。我确信我口袋里的钱能卖下他的全部杏子后,我就把他的杏子全部买下了。
装好的杏子,我不敢停留,担着两个竹筐我就向金堆城出发。
等我赶到金堆城时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了。当时工人还没有下班,大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于是我就担着杏子去机关卖,等到下班的时候,我的杏子已经把一半都买完了。当然剩下的已经是别人挑剩的,有些熟透的杏子已经有了黑点。我降低价格,买得人还是寥寥无几。
一天了我也没有吃任何东西,看见坏了的杏子我就抠掉坏得部分,然后再把好的放进嘴里吃掉。连吃带卖,总算把杏子全部处理完了。数了数钱,这一天下来才赚了四毛八分钱。
金堆城离我家还有五十里路,我走时天就快黑了。已经离家只有七八里路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肚子有点痛,我想尽快赶回家,于是立即加快了步伐。可是才走了两步,肚子就越痛越厉害,我不得不停下脚步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这时我感觉肚子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痛得直不起腰来。我双手按着肚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躺在路上左右翻滚。
半夜三更,我在路上翻滚了大约十多分钟后,已经没有一点力气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人在拉我的胳膊,我随即便“哎哟,哎哟”的大声呻吟起来。
感觉有人在背着我走。我确实无法忍受那撕肝裂肺般的疼痛,于是我就用牙咬,用脚踢,依此想来缓解我肚子的疼痛。
我被脱掉外衣按倒在炕上,接着感觉有人在给我喂盐水,半碗盐水喝下却后,我的疼痛稍微能减轻一点,我蜷着腿抱着肚子,咬紧牙关坚持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望着坐在我身旁的年轻大嫂,我才想走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坐起身来急声说道:“谢谢,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昨晚相救,我恐怕都活不到现在。”大嫂笑了笑说:“你终于醒了,肚子还疼不?”她见我摇了摇头便说:“不疼了就好,你再躺一会,我给你弄点吃的。”说完她就溜下炕走到外面去了。我确实困得厉害,躺在炕上一动也不想动。
不一会,大嫂端着一碗拌汤走过来,闻到那香喷喷的拌汤,我立即爬起来端过碗大口大口的喝着。一碗拌汤下肚后,我立即有了精神。
大嫂洗过碗筷后便坐在我的身旁做起了针钱活。我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只见她杏眼桃腮十分漂亮。特别是她那修长嫩白的手指不停的飞针走线,让人感觉到她既像一位漂亮美丽的女神,又像是一位端庄秀丽慈祥的母亲。
她一边做针线活一边与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原来她也是一位苦命的人。她叫方舒花,与丈夫结婚刚刚两年,丈夫就从树上掉下来摔死了。好在,丈夫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这才是她能够安然地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我也和她说了自己家庭的情况,也和她说了我贩水果的事。她给我还提了不少的建议,那天,我们谈了很久,直到天黑后我才离开她家。
虽然我第一次贩水果只挣了四毛八分钱,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在买卖中不断改进,慢慢的一次就能挣一块多钱了。更让我高兴的是我结交方舒花这样一位美丽漂亮的大嫂。
/在以后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先后十多次贩卖水果,每次都要在方舒花家里歇歇脚。
只要一到她家,我就像进了天堂一样。我睡在暖烘烘的土炕上,方舒花则要系围裙,忙里忙外想着法子给我做我最喜爱吃的饭菜。隔三差五我还能吃到她特意留给我的荷包蛋。每当我吃饱喝足后,她就坐在我的身旁一边听我天南地北的砍大山一边做针线。
有时候连下几天雨,我也会戴上破草帽来到她家。反正我是几天不见她,心里就感觉特别烦燥。一个人平心静气的想了好几天,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会心里烦燥不安,那就是,我已经深深地爱上她了。
我把我的真实想法告诉了父母,父母开始坚决反对。他们托媒人给我介绍过几桩婚事。但是人家女方都是嫌弃我们家太穷而告吹。最后父母终于松了口,同意了我娶方舒花的要求。
父母答应了,我心里高兴万分,想尽快把这一消息告诉给方舒花,让她也好好地高兴一阵子。
下午收工后我没有回家就去了方舒花家,此时方舒花正陪着一个中年妇女在吃饭,看见他们一边吃一边聊,我也没有打扰她,我走进里屋拉开被子便躺了下去。
一会儿功夫,中年妇女走了,方舒花才走了进来。她把我扶起来,把一碗饭递到我的手上说:“快点吃,怎么今天突然想到我了?”
本来想故意气她不吃她递给我的饭,但当我看到碗里竟然还有几片肉时却怎么也经不住诱惑,立即端起碗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我吃完饭后方舒花又坐在我的身边做起了针线,我立即就把我父母同意我娶她的消息告诉了她,她静静地听我讲完后才问道:“你说你娶我,但你征求我的意见了吗?”
一句话问得我哑口无言,是呀,虽然我们关系不一般,但我始终没有和她谈过个人感情。本想着她会非常高兴的接受我的求婚,没想到她却突然问起了这么一句让我非常尴尬的问题。
我急忙解释道:“我这不是正和你商量嘛。”她立刻冷冷的说:“如果你是和我商量,那我告诉你,我不同意。”我只想到了她高兴的接受,却没有想到好冷冷地回绝,我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大一会,她才说道:“你也看到了,刚才吃饭的那个人,她就是来给我提亲的,并且我已经答应她了。”
我瞅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才一字一句的问道:“她要把你介绍给谁?”
方舒花脸一红:“咱们公社的马副书记,马政峰。”
马正峰我当然知道,他老婆已经死了好几年,我还知道他是麻子。只是不知道方舒花看上了他的什么?是钱,是权?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好从炕上溜下来趿着鞋向门外走去。方舒花竟然没有出来送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反正回到家时,天已经快亮了。
我从方舒花家里回来,心里一直闷闷不乐。突然一天,大队书记找到我,他说大队会计有事,让我先暂时代理几天大队会计。
大队会计虽然也不是什么多大的官,但总比农民强得多,除了每天坐在办公室外,每月还有三十个劳动日。
代理了二十多天大队会计后,我便当上了大队副支书。
在副支书这们位置上一干就是两年。1974年,我被推荐上了陕西师大,我在陕西师大学习了四年后被分配到了县城中学。
我在县城中学教书的第二个月,突然县医院的一名方医生就找到了我。她说是经别人介绍认识我的,但她始终没有说是谁介绍的她来找我的。
这个方医生叫放明惠。高子高挑,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而秀气,人长得非常漂亮。但我总觉得她有点面熟,但又想不起来我在哪里见过她。我们交往一年后,她才告诉我,她是方舒花的妹妹。当年她姐之所以要嫁给马副书记,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马副书记曾经拍着胸脯保证过,只要方舒花愿意嫁给她,他保证推荐我和方明惠上大学。
当然马副书记没有食言,我被推荐上了大学,而方明惠被推荐上医学院。
我如梦方醒,我之所以能上大学,并不是我多么有本事,而是方舒花牺牲个人幸福为我争取来的。县医院方明惠能够自动送上门也是方舒花从中撮合的。方舒花,你是个让人永远也无法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