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迫出山司马睿镇守下邳城 惺惺相惜王导辅佐琅琊王
琅琊王司马睿最终能坐镇江东,成为东晋的开国皇帝,并不是因为他具备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那样能安邦定国、开疆拓土的文治武功,更多的是命运的青睐。正所谓时也,命也,用咱老百姓最最通俗的说法就是,走狗屎运了。
司马睿,字景文,出生于公元276年,那时还是晋武帝司马炎在位期间。彼时的江南,司马睿未来的发迹地,依旧还是三国东吴的地盘。
司马睿是第一代琅琊王司马伷(音zhòu)的孙子,第二代琅琊王司马觐(音jìn)的儿子。因为司马伷是晋朝奠基人司马懿的庶子,所以,司马睿是司马懿的曾孙。司马睿的封国琅琊国隶属徐州,在今山东省临沂市境内。
司马伷并不出名,是两晋故事里的绝对配角,如果诸位觉得这个名字还不算陌生,那多半是因为下面这两件事。
第一件,当年魏帝曹髦带着几百宫人去杀司马昭时,一出皇宫就被带兵巡逻的司马伷给拦住了,当时司马伷担任屯骑校尉。然而,曹髦身边的侍从们大喝一声,司马伷就被吓的动也不敢动,任凭曹髦带着人马从身边冲了过去。
第二件,在晋灭吴之战中,司马伷是六路晋军中第一路大军的总指挥,负责从涂中,也就是今安徽滁州市方向进攻,主要目的是吸引东吴兵力,减轻晋军主力的压力。尽管这一路并非主力,但司马伷毕竟参战立功了,是帮助西晋完成统一大业的功臣之一。
在司马师、司马昭时期,甚至晋武帝司马炎时期,因为司马伷的辈分很高,是兄弟,是叔叔,关系比较亲密,所以尽管能力平平,但司马伷多少还有一些露脸的机会,让人能有点印象。但到了司马睿父亲司马觐继承琅琊王的时候,因为辈分渐远,司马王太多,在乌泱乌泱成百上千的司马王中,能力和老爹一样平庸的司马觐基本上就被边缘化了。
史书里,关于司马觐的内容只有短短十几个字:“觐字思祖,拜冗从仆射。太熙元年薨,时年三十五”(《晋书.列传第八》)。司马觐,字思祖,担任过冗从仆射,公元290年病逝,时年三十岁。仅此而已。冗从仆射是管理宫中侍卫的官员。如果不是司马睿的父亲,估计后人都不会提起司马觐这个名字,就像其它大部分不为人知的司马王一样。
当父亲的在司马宗族里是旁支远亲,籍籍无名,可有可无,作儿子的却能开创大业,成为东晋开国皇帝,这个巨大的反差确实很有意思,值得玩味,想必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老琅琊王司马觐只有两个儿子,嫡长子就是司马睿,次子叫司马浑。司马浑后来被过继给了司马觐的弟弟、东安王司马繇为子,以继承司马繇的爵位和封国。司马繇在八王之乱中为成都王司马颖所杀,后来司马颖倒台,朝廷又给司马繇平反,需要恢复司马繇的爵位和封国,因为司马繇没有子嗣,所以朝廷就指定让侄子司马浑做司马繇嗣子,以继承爵位。
既然司马觐病逝于公元290年,那么作为嫡世子的司马睿自然就是在这一年继承了琅琊王的爵位和封国,那时司马睿还是十四岁的少年。也同样是在这一年,晋武帝司马炎病逝,太傅杨骏把持朝政,成为西晋第一位权臣,轰轰烈烈的八王之乱即将拉开大幕。
关于司马睿的身世,史书里还有个版本。
早年司马懿还在世的时候,当时有一部能预测未来的书,叫《玄石图》,在民间广为流传。古人把这类书统称为谶(音chèn)书,在科技不发达的年代,这种书很有市场。
司马懿对这本书也非常感兴趣,还专门找来算命大师、精通占卜的术士管辂(音lù)来帮助验证。司马懿让管辂把书里提到的预言按自己的方式算了一遍,结果和书里的预测竟然完全一致,于是司马懿对这本书深信不疑。
为何司马懿这么看重《玄石图》呢?这是因为书里有这么一句话“牛继马后”,意思是将来牛会代替马,寓意着会有姓牛的人来替换掉司马家。
既然涉及到了家族兴衰,那还了得,司马懿能不重视?何况司马懿身边还真就有一位姓牛的将军。
这位将军名叫牛金,最初是曹仁部下,后来又转投司马懿。牛金跟着司马懿南征北战,在西北对付过诸葛亮,又去东北讨伐过公孙渊,也算战功卓著,可是为了家族能世代绵延下去,司马懿只能痛下杀手。
于是,司马懿“以毒酒鸩其将牛金”(《晋书.帝纪第刘.司马睿传》)。
史书甚至还记载了司马懿毒杀牛金的细节,就是用一个特制的酒壶,酒壶的壶身从外面看是一个,但里面其实是两个,两个壶身共用一个壶嘴,一个壶身装美酒,一个装毒酒。司马懿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美酒,给牛金倒酒的时候则偷偷转动壶嘴,调换壶身,倒出的便是毒酒。至于如何通过壶嘴控制壶身,倒酒时又如何防止另一个壶身的酒溢出来,这咱就不知道了,里面的机关肯定很精巧。不过,能用这种方式杀牛金,说明牛金和司马懿很熟,两人关系非常亲密,而且牛金平时一定行事稳重,很少出错,让司马懿没有其它借口杀他。
除掉了牛金,身边就再没有姓牛的人了,司马懿这才踏实下来,“牛继马后”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等等,啥意思?说了半天都是司马懿这些陈年旧事,这和司马睿有啥关系?
别急,这就来了。司马懿身边是没有姓牛的了,可架不住后代里有啊。
司马觐的正妃叫夏侯光姬,是大名鼎鼎的三国名将夏侯渊的曾孙女。不过这位夏侯小姐生性风流,耐不住寂寞,趁老公不在家时竟和府里一名小吏通奸,然后怀孕生子,生下的孩子竟然就是司马睿,而这位小吏就姓牛!“王妃夏侯氏竟通小吏牛氏而生元帝”(《晋书.帝纪第六.司马睿传》),元帝即司马睿。
尽管司马懿小心翼翼,可“牛继马后”这个谶语还是应验了,所以后世也有一些人在写史书时称司马睿为牛睿。
故事听上去似乎有些荒诞,很有八卦的味道,但这可不是野史传说,本书写作的原则就是只讲述正史,关于两晋的内容只参考《晋书》。所以,包括司马懿鸩杀牛金在内,这些故事都是白纸黑字记载在《晋书.司马睿传》里的。
不过,即便正史记载,也不一定完全可信。试想,王爷的正妃和下人通奸,然后怀了孕,最后还把孩子生出来,尤其生出来后,这个孩子还被当做嫡世子抚养长大,最后还继承了王位。整个故事里,琅琊王司马觐就像个傻子冤大头,这实在有些不靠谱。所以,这估计多半是当时忠于曹魏的一些人为了诋毁篡位的司马氏,诋毁东晋的正统性而刻意编排的小故事。也正因此,后世把司马睿称作牛睿的史学家终究还是少数,大多还是认为司马睿是司马觐的亲生子。
言归正传。
司马睿继承琅琊王的那年晋武帝司马炎病逝,晋惠帝司马衷继位,太傅杨俊执掌大权。接着,皇后贾南风设计,利用汝南王司马亮和楚王司马玮除掉了杨俊,西晋于是迎来了轰轰烈烈、前后持续长达十六年之久的八王之乱。
八王之乱门槛很高,那都是有权有势的司马王才玩得起的高级政治游戏,大部分司马王根本没资格,也玩不起。
包括琅琊王司马睿在内,晋朝宗室里大部分司马王仅仅只是有个爵位,算个富家子弟,但是官职都不高,没有实权,和位高权重毫无瓜葛。有权有势的司马王,要么就是辈分高,像汝南王司马亮、赵王司马伦,这些都是司马懿的儿子,和司马伷一个辈分,属于晋惠帝司马衷的爷爷辈。要么就是像楚王司马玮、成都王司马颖、长沙王司马乂这种,和晋惠帝司马衷是亲兄弟,属于皇室至亲。
如果以上两点都不具备,那就得自己有能力或者有大功,比如东海王司马越,虽然只是司马懿弟弟司马馗的孙子,在皇室中的地位原本比司马睿还要边缘,但人家出卖了长沙王司马乂,立了大功,因而受到司马颖重用,最后脱颖而出。还有河间王司马顒,因为年轻时表现不错,颇有些能力,因此被破格任命为平西将军,镇守关中宝地,成功跻身于最有权势的司马王之列。关中的地理位置向来重要,司马炎原本规定只有近亲才能坐镇关中。
以上能在众多司马王中颖脱而出,走到西晋政治舞台中央的三种方式,司马睿一条也不具备。所以司马睿和父亲司马觐一样,在西晋朝廷里完全就是个边缘人物,只能在犄角旮旯里默默无闻,而且还得小心翼翼。毕竟,八王之乱所裹挟而来的政治漩涡,可不是小小的琅琊王就能抵挡的,一不小心就会人头不保,甚至断绝血脉。
尽管那时司马睿年纪还小,十几岁的孩子,但却也懂得这个道理。在担任员外散骑常侍、左将军等职的时候,司马睿格外小心,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件事,能让就让,能退就退,不冒险,不出风头,极力避免惹祸上身。“恭俭退让,以免于祸”(《晋书.帝纪第六.司马睿传》)。这么看来,司马睿的情商应该还不低。
正因为司马睿行事谨慎,籍籍无名,所以很多年里,洛阳城里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还有司马睿这么个司马王,也没有人和司马睿有什么来往,唯一见过司马睿并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侍中嵇绍。嵇绍在见过司马睿后曾对人说:“琅琊王的毛发和骨骼看上去异于常人,这可不是身为人臣的面相啊”。这个夸赞有点太狠了,狠到能要人命,好在这句话没有广泛传播,否则司马睿真有可能小命难保。
不过,司马睿再行事低调,却始终没想过要离开洛阳,没有像前凉张轨那样,早早申请外放凉州,远离政治中心,所以司马睿的情商似乎也没高到哪去。后来八王之乱愈演愈烈,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搅入漩涡的人员越来越多,斗争形式更是从宫斗、政变这些较为温和的手段很快发展为战争,而且规模越来越大,动辄几十万大军混战。
司马睿最能体会到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八王之乱后期,先是东海王司马越出卖了长沙王司马乂,帮助成都王司马颖上台。可司马颖上台后却坐镇邺城,遥控指挥洛阳,令满朝文武苦不堪言。最后,身在洛阳的司马越再次扛起大旗,传檄天下,东拼西凑了十几万人马,带上晋惠帝司马衷一起,向东攻打邺城,征讨成都王司马颖。
皇帝亲征,满朝文武都要跟随出战,仅少数人员留守京城。所以,琅琊王司马睿也不能幸免,凭你再怎么低调也躲不过去。
司马越拼凑出来的十几万大军走到荡阴(后改名为汤阴,今河南安阳市汤阴县)时,被司马颖部下石超率领的五万兵马一个突击就冲杀地七零八落,最终全军覆没。文武百官连同晋惠帝司马衷一起全都成了石超的俘虏,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琅琊王司马睿,那位唯一认为司马睿异于常人的侍中嵇绍也死于这场战斗。唯独东海王司马越最幸运,侥幸逃离战场,最后孤身回到东海国面壁思过去了,否则司马颖一定会杀了司马越。
司马睿跟着这群俘虏一起被押到了邺城,好在只是个打酱油的,根本入不了司马颖法眼,所以在邺城里司马睿的人身是安全的,无生命之忧。
然后就是司马颖秋后算账,把战前主张投降的东安王司马繇杀了。司马繇的死敲山震虎,吓坏了司马睿,因为司马繇是司马觐的亲弟弟,司马睿的亲叔叔。
得知叔叔被杀,司马睿如坐针毡,生怕突然被司马颖提起,受到株连。于是,司马睿开始谋划逃出邺城,先回洛阳接母亲,然后一起回琅琊国避难。也就是说,直到这时司马睿才想起来要远离政治中心,保命最要紧。
出逃当夜,正当司马睿和随从们走上大街时才发现月光皎洁,黑夜如昼,而邺城又戒备森严,不时就有巡逻士兵走过。如果继续出逃很容易就被发现,只能折返回去,另选日期。
就在司马睿愁容满面准备返回时,天空突然飘来一大块乌云,夜色随即变黑,继而又掉下雨点,一场暴雨即将来临。街上的巡逻兵很快就少了很多,大家都在找地方避雨。司马睿大喜,赶紧带着随从趁机冒雨逃出了邺城。
出了邺城之后情况就好了很多,一路上既无盘缠的卡点,也没发现追兵,司马睿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可就在司马睿以为彻底安全的时候,结果到了黄河渡口之后,远远就看见有官兵在黄河渡桥前设卡盘查。原来司马颖早就下令要严格盘查准备南渡黄河的行人,防止有高官逃回洛阳。
果然,有官兵马上就冲着司马睿大喊:“什么人?”
司马睿不知如何作答,急得满身大汗,就在这紧急关头,随行人员里一位叫宋典的侍从急中生智,骑着马从后面跑来,一边举起马鞭对着司马睿的坐骑狠抽了一下,一边故意大声说:“舍长,这官府禁的都是贵人,你又不够格,干嘛还愣在这里啊”。 舍长就是负责管理馆驿的小吏。
说话的同时,司马睿的坐骑被抽打后立即四蹄腾空,快速向渡桥跑去。守桥官兵听了宋典的话后一时有点懵,弄不清怎么回事,结果还没来及反应,司马睿就已经上了渡桥。既然这样,官兵们便没再纠缠,任凭这些人渡河而去。
有惊无险,司马睿最终顺利脱身。之后,司马睿先回洛阳接了母亲,然后就回到琅琊封国避难去了。
如果司马睿就这么一直在封国里躲下去,自然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东晋了。实际上,一直这么躲下去也是司马睿此时的真实想法,司马睿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这么低调的一个人,竟然后面还有机会崛起。
还是应了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命运的安排就是这么巧,这一次司马睿没能躲过去,原因竟然是他和司马越是邻居。
司马睿的琅琊国在今山东省临沂市,司马越的东海国也在临沂,今临沂市郯城县一带,两个封国紧挨着,是搬不走的邻居。司马睿逃回琅琊国的时候,司马越已经在东海国面壁思过一段时间了。只不过司马睿是真心实意要远离江湖,司马越却一心为了东山再起。
公元305年,河间王司马顒的大将张方把晋惠帝司马衷从洛阳挟持到长安,于是司马越瞅准机会,再次扯起大旗,仗着之前积攒的人望,外加东瀛公司马腾、高密王司马略和南阳王司马模三个亲兄弟,以及堂兄范阳王司马虓的支持,以迎回晋惠帝司马衷为名,要联合天下兵马杀进关中,共同讨伐司马顒。
司马越大旗一挥,最先被震慑的却不是司马顒,而是东平王司马楙,因为司马楙镇守的徐州下邳城就在司马越眼皮底下。当初司马越从荡阴逃出来后,路过下邳时曾想进城歇歇脚,结果司马楙因惧怕司马颖而断然拒绝。现在司马越东山再起,司马楙的下邳城是首当其冲要攻下的地盘,以司马楙的实力如何能保得住?
为了保命,司马楙只好主动把下邳让给司马越,自己跑到兖州去和苟晞争地盘了。
因为下邳城是战略要地,地理位置远比偏僻的东海国重要得多,司马越于是移师下邳,并把下邳作为这次东山再起的大本营。接下来,司马越要亲率大军西征,那么,派谁留守下邳大本营就是个问题。
因为几个哥哥都各有自己的地盘,司马越思来想去,最后就想起了老邻居司马睿,毕竟司马睿也是支持自己的,前番还参与讨伐司马颖,算是自己人。关键是,在司马越面壁思过的这段时间里,大部分司马王都忙着依附于势头正盛的司马顒和司马颖,而司马睿却谁也不搭理,明显跟他们不是同伙,值得信任。
就这样,不管司马睿愿不愿意,司马越愣是把司马睿从琅琊国里给拎了出来,任命为辅国将军、加平东将军、监徐州诸军事,负责镇守下邳城。
司马越东山再起,顺带着让司马睿也跟着被迫出山了,这就是典型的树欲静而风不止。
司马睿以前一直在京城做个小京官,没做过地方大员,现在司马越猛不丁地把大本营交给自己,这让司马睿着实感觉到了压力,可是又没办法,不敢得罪司马越,只能硬着头皮上。
此时天下大乱,周围势力对下邳虎视眈眈,好在司马睿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力不足,需要找个帮手来辅佐自己。
司马睿很快就物色了一个合适人选,此人现正在司马越帐下任参军。于是,司马睿立即给司马越打了个申请报告,成功将此人调到帐下做了自己的司马。
这个人就是王导。
司马睿选择王导来辅佐自己,是日后成功立足江南,开创东晋基业的最关键一步。
王导,字茂弘,出身世家大族琅琊王氏,祖父是光禄大夫王览,父亲王裁官至镇军司马。王导和司马睿同龄,都出生于公元276年。
王导自幼聪慧过人,少年时就风姿卓逸,见识宏远,异于常人。王导十四岁的时候,陈留郡名士张公见了之后很是惊奇,忍不住对王导的从兄王敦说:“此儿容貌不俗,志气远大,是将相之才!”。王敦比王导大十岁,是王导的叔叔王基的次子,两人是堂兄弟。
王导二十来岁刚出道时被当时的司空刘寔推荐做了东阁祭酒,后来又陆续做过秘书郎、太子舍人、尚书郎等职,一直都是幕僚、属官。司马越崛起后,听说王导为人不错,便将王导招至麾下做了一名参军。
因为王导是琅琊国人,而司马睿的封国就是琅琊国,基于这层关系两人很早就认识了。只不过一个是低调王爷,一个是京城小职员,所以两人的交往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王导经常跟司马睿谈论国事,言语中每每流露出想要复兴晋室的愿望,只是八王之乱持续多年,国家混乱不堪,各地胡人蠢蠢欲动,北方乱象已成,王导和司马睿两人无权无势,只能望洋兴叹。
王导早就看破时势,知道京城是风暴中心,留在京城所能获得的政治收益远低于风险,所以王导曾多次劝司马睿返回封国,发展自己的势力,然后静待时机。但那时所有人都愿意留在京城,没人想回封国,通常只有犯了错的司马王才会被贬回封国作为惩罚。司马睿平平庸庸,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并没有听从王导劝告,一直留在京城。
这次司马睿被委以重任镇守下邳城,需要能人辅佐,于是自然就想到了这位老朋友。司马睿让王导做了自己的司马,给予王导充分新任,所有军政大事均交由王导定夺。作为回报,王导对司马睿忠心耿耿,倾心相助。“军谋密策,知无不为”(《晋书.列传第三十五.王导传》)。
就这样,司马睿和王导两人在下邳一待就是两年多,直到出现新的机会。
2、司马睿南下扬州 王敦王导倾力相助
在琅琊王司马睿镇守徐州下邳城的随后两年里,东海王司马越率军攻破了长安,将晋惠帝司马衷迎回京城洛阳,司马越也因此登上了晋朝的权力巅峰。
接着,成都王司马颖和河间王司马颙相继被司马越杀害,甚至连晋惠帝司马衷也糊里糊涂地被一块面饼毒死,继位的晋怀帝司马炽没有任何实权,成为司马越的掌中玩偶。东燕王司马腾被刘渊赶出了并州,王弥在青、徐二州纵横驰骋,两度举兵的石勒因为被老对手苟晞打得抬不起头,最终亡命并州,投奔了刘渊。
这两年里虽然八王之乱终于结束了,但整个北方也彻底大乱。对于这些剧烈的时局变化,王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刻也不想在北方多待,就希望能和司马睿一起尽快南下江东,却苦于没有机会脱身。
当时的洛阳朝廷,已经成年的晋怀帝司马炽不甘沦为提线木偶,屡屡透露出试图冲破枷锁的苗头。司马越当然能看出来,自然不会让司马炽得逞,于是趁机安排三个弟弟镇守各地要塞。高密王司马略被任命为征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镇守襄阳;南阳王司马模被任命为征西大将军、都督秦雍梁益四州诸军事,镇守长安;东燕王司马腾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诸军事,镇守邺城。倚靠这些血脉关系支持,司马越始终牢牢地把持着朝政大权。
不过,还有一块地方一直让司马越放心不下,那就是江南。
这些年里北方大乱,南方也并不安宁。
先是声势浩大、席卷了几乎整个南方的张昌、石冰之乱,接着,镇压张昌叛乱的功臣之一、广陵相陈敏又驱逐扬州刺史刘机,割据扬州作乱。直到公元307年,陈敏才被江南名士周玘等人合力剿灭,而此时,司马睿已经镇守下邳整整两年。
因为荆州、关中、河北这些尚能掌控的战略要地司马越都已经安排了自家兄弟镇守,唯独江东,也就是扬州,在平定陈敏之乱后,同样需要物色一个合适人选前去镇守。究竟选谁合适?司马越一直没有定论。
王导审时度势,准确地判断出陈敏之乱后司马越必然要安排一位得力官员去镇守扬州,这是离开下邳前往南方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王导极力劝说司马睿趁机向司马越主动申请前往江南。同时,王导也极尽所能,另辟捷径,力争拿下这个机会。
早前给司马越做参军时,王导和司马越的王妃裴氏关系很好,于是王导这次亲自去做裴氏的工作,让裴氏不断地给司马越吹枕头风,劝司马越选择司马睿。
功夫不负有心人。公元307年7月,己未日,司马越以晋怀帝司马炽的名义下诏,任命琅琊王司马睿为安东将军、假节、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镇守建邺城。
接到任命后司马睿迫不及待,赶紧收拾行囊离开了下邳,急冲冲赶往江南。
这次司马睿能成功南下,当中有王妃裴氏的功劳,所以司马睿对裴氏也是感念在心。后来王弥、刘曜等人攻陷洛阳,裴氏和儿子、也就是司马越的世子司马毗一起,连同几十位司马宗室逃出洛阳后不久便被石勒俘虏。司马毗等三十六位宗室被杀,裴氏则被贩卖为奴。
后来裴氏辗转逃到建邺,得到了司马睿的用心照顾,司马睿还曾多次亲自前往探视裴氏。因为司马毗没有子嗣,司马睿还把第三子司马冲过继给司马毗为子,以承袭东海王爵位和封国。司马越是司马懿的孙辈,司马睿是司马懿的曾孙辈,所以司马睿比司马越小一辈,和司马毗同辈。
公元307年九月,戊申日,司马睿和王导顺利抵达建邺。
王导如愿以偿。
如果说选择王导作为辅臣是司马睿后来能够成功的关键,那么南下建邺就是司马睿命运的转折点,这以后,司马睿独镇一方。
当然,司马睿的这个人生转折点是后人总结出来的,而在当时的大多数人看来,司马睿去不去扬州跟命运转折毫无关系,估计司马睿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除了王导。
扬州和荆州一样,都是名副其实的大州。早前东吴还在的时候,西晋和东吴各自都有一个扬州,西晋的扬州治所是寿春,就是淮南三叛的发生地,东吴的扬州治所则在建邺。晋灭吴之后,晋武帝司马炎将两个扬州合并,仍旧称为扬州,治所设在建邺。
当时的扬州,面积涵盖了今天的江苏中南部、安徽中南部、整个浙江、整个江西、整个福建、半个湖南,几乎占据半个南方,地域之广,令人瞠目。扬州西边和荆州接壤,南部就是广州和交州。后来贾南风掌权,在公元291年下诏将扬州辖区内的江西部分,荆州辖区内的武汉以东部分单独划出来,又新设一州,取名江州,治所设在豫章,也就是现在的江西南昌。但即使如此,扬州的面积仍旧非常大。
不过,在中国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内,政治、军事、文化中心都是在北方,豫州、司州、冀州、兖州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地方,上层政治人物也大多出自北方,南方出身的人相对受排挤,政治上少有建树。
当初吴国被灭不久,出身江南大族的顾荣、陆机、陆云等等,这些名列南方人才榜前茅的人物,曾相约一起去洛阳发展,准备大展宏图。结果陆机跟了司马颖后处处受到排挤,最终被诬陷谋反,夷灭三族,弟弟陆云也受牵连被诛。顾荣虽然没死,但混了几年也没混出头绪,最后又失落地回到了江南。
另外,虽然扬州、荆州地盘很大,但只是沿长江流域较为富庶,其它大部分地区在当时依旧是蛮荒之地。所以,相比中原、河北、关中这些地方来说,扬州的地位并不高,对晋朝最大的贡献无非就是能多提供一些税收罢了。
所以,司马睿选择去江南,绝不是因为志怀高远,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更不是长了后眼,预测多年后能够称帝。司马睿没有这样的能力,如果有的话,司马睿早都离开洛阳了。司马睿完完全全是因为听从王导的建议,远离政治中心,远离北方乱世,低调、低调、再低调,能保命就行,仅此而已。只不过王导是有想法的,正好借司马睿这棵大树来展示自己的将相之材,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世事无常,变幻莫测。对于中原政权来说,一直属于偏远地区的江南,在琅琊王司马睿衣冠南渡之后竟然一举成为新的热点地区,也从此拉开了中国历史上大规模开发南方地区的大幕。中国的军事、经济、政治中心也由此开始逐渐南移,从后来的东晋开始,到南朝宋、齐、梁、陈,再到唐末十国,直至南宋,绵延不绝。
这些年里,司马睿的低调让自己神奇般地躲过了数次对司马家族来说堪称毁灭性的打击,坐镇扬州又让司马睿成为极少数幸存下来的司马王里最有权势的一位。因为有了这些前提,司马睿不可能再低调下去,想不出人头地都难。
在随后镇守扬州的日子里,因为身处江南,司马睿躲掉了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年四月的宁平城大屠杀,这一次有数十位司马王被杀;因为身处江南,司马睿又躲掉了永嘉五年六月的洛阳失陷,此次又有数十位司马王被杀;因为身处江南,司马睿还躲掉了长安两度陷落,伴随这两次沦陷,又有若干司马王被杀。
真的要感谢王导,因为身处江南,司马睿躲掉了所有北方战乱,这些战乱让司马家族几乎遭遇灭顶之灾。司马睿也因此成为极少数幸存的司马王,哪怕身为旁支。
能活下来就是胜利,这句话司马睿一定体会最深。
那可不,司马王几乎都死光了,仅剩的里面就属你地盘最大,那你自然就是老大喽!甚至都不用你主动,自然就会有人找上门来。所以后来晋怀帝司马炽被俘后,很快就有人主动站出来,推举司马睿做老大。这个后面很快就会说到。
不过,虽然成功南下,有了干一番事业的大好机会,但这并不意味司马睿闭着眼睛就能成功,他仍然需要付出努力。哦,不,严格说是王导们需要付出努力。
抵达建邺的这一年,司马睿三十一岁。
从身份上看,司马睿此时只是安东将军,远低于征东、镇东将军。“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也意味着司马睿只是扬州和江南的最高军事长官,还不是扬州的最高行政长官,也就是扬州刺史。此时的扬州刺史是刘机,曾被陈敏赶出了建邺,不久后司马越又改任刘陶为扬州刺史。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因为司马越不想让司马睿在江南一家独大,需要平衡。
扬州的上面还有征东大将军刘准,也就是司马睿的上司。另外,整个南方还有荆州、江州、广州、交州,这些都和司马睿没什么关系。换句话说,接下来的过程实际就是司马睿逐渐控制这些地方,并最终控制整个南方的过程。
所以,此时的司马睿远远谈不上顾及整个南方,只能说开始经营江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爷已经把你顺利地送到了江南,剩下的就得靠自己了。
北方人看不起南方人,同样的,南方人也会排挤北方人,地域歧视自古就有。何况现在天下大乱,南方人养活自己都不容易,现在大批北方人不断南下,从南方土著的嘴里争抢粮食,换谁愿意呢?
所以,即便身为司马宗室,琅琊王,扬州军事一把手,可初到江南的司马睿仍然受到了极大冷遇。
在司马睿新官上任后的整整一个月里,无论是江南的世家大族还是普通百姓,竟然没有一个当地人登门拜访。“吴人不附,居月余,士庶莫有至者”(《晋书.列传第三十五.王导传》)。
这在官场上极不寻常,要知道,建邺可是江南最大的城市,城内世家云集。作为皇室成员,掌管一州军事,上任之初通常奉承拍马者云集,门前熙熙攘攘有如集市,可现在竟然门可罗雀,连个寒暄问暖的人都一个没有,就好像大家都商量好了一样。
这叫怎么回事?这让司马睿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司马睿是否着急咱不知道,史书没有说明,但王导是实实在在的着急。显然不能任由这种局面继续下去,必须设法破局。
几番思考之后,王导决定先设法提高司马睿的人气值,竖起司马睿的个人威望。因为司马睿一直太低调了,在北方都几乎无人认识,更何况南方呢。
王导把时机定在了次年的上巳(音sì)节,也就是每年的三月初三。
上巳节是从周代就沿袭下来的古老节日,目的是消灾祈福,参加的百姓要先在水里沐浴,洗去身上的晦气,然后在水边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当地官员通常也会全程参与。因为整个活动过程,包括沐浴和祭祀被统称为“禊(xì)”,所以官员参与时也被称为“观禊”。这个活动尤其在南方更加盛行,参与的士族和百姓非常多,所以王导想利用这次机会来提高司马睿的威望。
碰巧王导的堂兄,早就成为南北大名人的王敦正好来建邺看望王导,王导趁机让王敦配合一下。
相比司马睿和王导,王敦的名气要大的多。
因为比王导大了整整十岁,所以王敦的出道时间要比王导早的多。其实王敦在出道之前就已经很有名气了,还娶了晋武帝司马炎的女儿襄城公主为妻,之后被拜为驸马都尉、太子舍人等职,当时的太子是司马遹。后来贾南风把司马遹打发到许昌的时候,下令任何人不得送行,可王敦却不管不顾,硬是拉上太洗马江统、潘滔和太子舍人杜蕤、鲁瑶等人一起在路边跪拜,为司马遹送行,结果事后被收捕入狱。不过贾南风很快就放了王敦,不久又升王敦为给事黄门侍郎。
在随后愈演愈烈的八王之乱中,一直身在洛阳的王敦游刃有余,在城头不断变换大王旗的时候不但性命无忧,竟还能连续升迁,相继升任散骑常侍、左卫将军、大鸿胪、侍中等职。就在司马睿抵达建邺的时候,王敦在族兄王衍的举荐下,刚被司马越任命为青州刺史、广武将军。王导、王敦的爷爷是王览,王衍、王戎的爷爷是王雄,王览和王雄是亲兄弟。
不过王敦并没有去青州赴任,因为不久司马越就在心腹潘滔的建议下,撤了苟晞兖州刺史的职,自己兼任兖州刺史,把苟晞打发到青州做了刺史,王敦则被司马越临时又改任为中书监。
其实,这时的王敦也早想离开司马越了。王敦远比王导还有野心,不会看不出继续跟着司马越没什么好处。抽空转道江南,见见王导和司马睿,说不定就是王敦刻意而为。
王敦的名气不仅局限在北方,南方很多人也都听说过王敦的大名,王导正是看重了这点。王导对王敦说:“琅琊王虽然仁厚贤德,但是名望不够,哥哥您早就威名远播,不如出手相助一下”。王敦很爽快,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公元308年的上巳节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格外隆重。
这一天,司马睿要亲自前往江边观看众人洗澡并主持祭祀活动。出行时,队伍的最前面由全副武装的骑兵、步兵开道,接着是威严的仪仗队,旌旗猎猎,威风凛凛。司马睿坐着王导专门定制的一抬豪华大轿紧紧跟在仪仗队的后面,王导和王敦两人则各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跟在轿子后面,身后是跟随司马睿一起南下的北方名士,各个都骑着高头大马。
整个队伍绵延数里,好不威风。
自东吴被灭之后,建邺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如此隆重的场面了,整座城市为之轰动。百姓们全都挤在司马睿出行的必经之路上,争相目睹司马睿的风采。队伍慢慢走过来后,面对威严,百姓们不由自主的都齐刷刷跪倒在道路两侧。等队伍走过去之后,这些百姓又簇拥着跟在队伍后面,嘻嘻笑笑,热热闹闹地一起去河边洗浴,参加祭祀活动。
在这些观看的人流中,当然也包括江南的大佬们,比如纪瞻、顾荣、周玘等等,之前讲陈敏之乱时都曾露过面。这些人见到司马睿的出行排场如此隆重,还有王导王敦跟着,队伍如此肃穆威严,也禁不住心生敬畏,随同百姓一起跪拜在道旁。
王导的导演水平相当不错,整场演出完全达到预期效果,司马睿在江南士族和百姓中的人气指数迅速攀升,瞬间达到榜首。
那么,接下来就进行下一步,招揽南方名士进入司马睿幕府。
上巳节一结束王导就建议司马睿:“自古王者都礼贤下士,按照当地风俗遍揽名士。今天下大乱,九州分裂,我们初到江南不久,需要招募大量人才以成就大业。顾荣、贺循等人都是本地德高望重之人,如果大王能把他们都请过来,何愁其他江南名士不来呢?”
司马睿言听计从,立即让王导亲自挨家拜访,最终成功将顾荣、贺循等一班江南名士招致麾下。
司马睿任命贺循为吴国内史,顾荣为军司马、加散骑常侍,让二人参与处理军政大事。不久,王导又帮助司马睿招来了周玘、张闿等人,周玘被任命为仓曹属,张闿被任命为参军。张闿是东吴重臣张昭的曾孙。
在王导的倾心辅佐下,司马睿初到江南时无人问津的尴尬局面就此被打破,魅力值直线飙升。 说得直白点,不管是江南的百姓还是士族,都开始认司马睿这位老大了。“由是吴会风靡,百姓归心焉。自此之后,渐相崇奉,君臣之礼始定。”(《晋书.列传第三十五.王导传》)。
公元307年是晋怀帝司马炽的永嘉元年,也是永嘉之乱的开端。这一年,刘渊帐下大将,刘曜、刘聪、王弥、石勒等人在中原地区纵横驰骋,苟晞、司马越等人难以招架,洛阳岌岌可危。此后,越来越多的北方士族和百姓相继逃离家园,衣冠南渡,投身江南,为司马睿注入了大量的新鲜血液。
到了公元310年,司马越在无意之中又为司马睿送来了一位重要人物,也是成就司马睿帝业的关键人物之一,就是前面提到的王敦。
东海王司马越能力平平,除了出卖长沙王司马乂外,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政绩,在朝廷里没什么威望。所以司马越并没有一呼百应的号召力,加上又是司马家族的旁系远支,所以掌权之后司马越很心虚,担心镇不住文武群臣,于是大量培植亲信,重用世家大族,以此稳固自己的地位。在这些世家大族中,司马越尤其看重琅琊王氏,重用琅琊王氏出身的尚书令王衍。
可惜王衍却只是清谈大家,毫无治国安邦之才,华而不实。王衍受重用后,也极力培植亲信,大力提拔族人,这让久负盛名的琅琊王氏达到了家族兴盛的顶峰。王敦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王衍一手提拔起来。
王敦上次(公元307年)帮了司马睿之后先回了琅琊老家,在老家大手一挥,将当年襄城公主陪嫁过来的一百多位侍女全都散出府外,许配给军中将士,然后又散尽家财,最后孤身回到洛阳。王敦那时已经意识到北方无法守住,很快将成为故土。王敦没有子嗣,至于襄城公主,史书没有交待,估计被王敦安排到了江南。
回到洛阳后,王敦在朝里又做了一年的中书监,然后就到了公元309年,司马越不顾心腹潘韬的反对,执意按照王衍的建议,任命王敦为扬州刺史,让王敦和司马睿一起共同组成了扬州的军政领导班子。潘韬之所以反对,是因为看出王敦颇有野心,一旦外放将无法控制。
结果正如潘韬所料。
一年后,公元310年,司马越想从扬州调兵北上抗击刘渊,于是命建威将军、吴兴人钱璯和王敦一起率军从扬州北上。钱璯原本只是大族子弟,并无官职,因在平定陈敏之乱中立功,被司马越任命为建威将军。
结果,钱璯和王敦两人行至途中时,钱璯因惧怕北上而举旗谋反,突然率军攻打王敦。王敦被打的措手不及,兵败后没有逃回洛阳,却跑到建邺向司马睿汇报情况。司马睿索性任命王敦为军谘祭酒,将王敦留在了建邺。司马越得知后再次下诏,征王敦入朝担任尚书,王敦却再也不搭理了。就这样,司马越充分信任并提拔起来的王敦成了司马睿的左膀右臂。
至于钱璯,赶跑了王敦之后便调头返回,攻打阳羡城(今江苏宜兴),司马睿随后派大将郭逸率军征讨,不过一直没有搞定。后来还是周玘出手,因为阳羡正是周玘的老家。周玘再次集合乡人组成义军,和郭逸联手,最终灭了钱璯。顺便插一句,就在司马睿平定钱璯之乱的时候,司马睿的封国琅琊国刚好被王弥部下曹嶷攻克。
先是平定张昌部下石冰,后是平定陈敏,加上这次平定钱璯,这就是周玘的“三定江南”,完全依靠自身影响力。由此也能看出以周玘为代表的江南士族,在当地拥有极大的声望和实力,一旦需要的时候,他们随时可以拉起一支强有力的队伍。所以,司马睿想站稳江南,没有王敦和王导兄弟的辅佐是不可能的事。
事后,司马睿不但任命周玘为吴兴太守,还将周玘的家乡阳羡及周边数县单独划出来,重新成立了一个新的郡,叫义兴郡,以此表彰周玘的功绩。
王敦和王导兄弟两人智商都很高,能力都很强,但王导为人忠厚老实一些,王敦则有些心术不正。王导是追求功名,希望建功立业,成就将相之名,并没有政治野心。王敦则是追求极致权力,为了权力可以无所不为。
有了王导和王敦这对卧龙凤雏,就算司马睿有司马衷一样的智商,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也足以被推上帝王宝座。所以,司马睿成为帝王的故事,其实就是王导和王敦兄弟的故事,司马睿唯一的贡献就是司马家族的身份。
3、王导侨寄法安抚流民 王敦督军事征讨江州
作为琅琊王司马睿的左膀右臂,王导和王敦兄弟在辅佐司马睿时分工明确,各管一摊。简单说就是“王导主内,王敦主外”,治国理政是王导,治军打仗是王敦,一文一武,一内一外。
两人如此分工,并非司马睿知人善任,用人得当,而是缘于两人的能力和性格差异,是自然分工。在跟随司马睿之前,坊间就已有很多关于王导王敦兄弟的小故事广为流传,从这些故事里也能看出兄弟二人的性格差异,品出一些端倪。
早年,晋武帝司马炎还在世时,有一次和群臣一起探讨音乐。大伙都很有兴致,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发表见解,侃侃而谈。王敦却始终坐在一边,一言不发,脸上微微露出鄙视一切的神情。最后,等大家把看法都说的差不多了,发表见解的人越来越少了,王敦这才站起来,让人搬来一面鼓,然后把衣袍往腰间一塞,把袖子一撸,拿起鼓槌当众敲起鼓来。王敦的鼓声音节和谐,韵味十足,一时间技惊四座,王敦自己却始终神情自如,旁若无人。这是典型的人狠话不多,喜欢直接开干。
大土豪王恺有一次请客,王导和王敦都在座。席间,王恺让一名艺伎给众人吹笛助兴,结果这位艺伎在吹奏时有一个音节稍微有点走调,王恺听出来后二话不说,挥一挥衣袖便让人把艺伎拉到门外当场砍了。
所有在座的人,包括王导在内,都没想到王恺会有如此骇人的举动,个个手足无措、神情错愕,唯有王敦自始至终都无动于衷,仍旧正常的谈笑风声。“有女伎吹笛小失声韵,恺便驱杀之,一坐改容,敦神色自若”(《晋书.列传第六十八.王敦传》)。
王恺的这个故事在《世说新语》里被安在了石崇的头上,说是石崇请客时杀了艺伎。究竟孰真孰假,咱就不清楚了。
还是这位王恺,不久又一次宴请宾客,王导和王敦也依旧在座。这次王恺又搞出了一个新花样,让府里的美女挨个给每位宾客敬酒,要求每位美女都要倾尽所能,劝客人把杯中酒都喝完。如果客人不喝或者没有喝完,王恺便又是挥一挥衣袖,敬酒的美女便会被人拉出去砍头。
这种劝酒的方式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一般人见此情形,就算再不想喝,也会强忍着把酒喝完,毕竟人命关天,不想眼看美女被杀。王导就是这样,虽然不胜酒力,但每次都会硬着头皮将美女敬的酒一饮而尽。
王敦却还是与众不同,只看心情,无视美女,自己想喝就喝,不想喝就是不喝,任凭美女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苦苦哀求,甚至磕破脑袋,王敦就是一口不喝,面色自若,最后又任凭美女被拖出去杀了。“美人悲惧失色,而敦傲然不视”(《晋书.列传第六十八.王敦传》)。
边上的王导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感叹这个哥哥铁石心肠,回来后对朋友说:“处仲以后若是得势,以他的刚忍心怀,这辈子恐怕难以善终”。 处仲,王敦的字。
王敦这种人就是心硬,心狠,做事下得去手,不留情面。所以,决然不顾贾南风的禁令,坚持去送太子司马遹,这种行为也就能让人理解了。
王敦的同事,时任太子洗马的潘滔,也就是后来司马越的心腹,反对任命王敦为扬州刺史的那位,就曾当面对王敦说过:“处仲,你的蜂目已经显现出来了,但是豺声还没有出来,今后不是你搞死别人,就是别人搞死你!”。蜂目豺声,古人用来形容相貌凶狠,声音恐怖,这种人通常性格残暴。潘滔这话的意思和王导一样,王敦日后多半会死于非命,不会善终。
不过也很有意思,王导和潘滔两人还是猜错了,虽然王敦最终不算善终,但却是病死的,并没有死于非命。
赵王司马伦篡位时,王敦的叔叔王彦任兖州刺史。司马伦要笼络和收买各地方大员,于是就派王敦作为朝廷代表去兖州慰问王彦。与此同时,齐王司马冏正遍发檄文,积极联络各地,要组织联军讨伐司马伦。檄文发到兖州后,王彦怕事,不敢响应,王敦便成功说服王彦站在了齐王一边。事后,王敦被司马冏任命为散骑常侍、左卫将军。
以上这几个小故事都记载在《晋书.列传第六十八.王敦传》里,大致能反映出王导和王敦两人的性格。王敦为人大气,不拘小节,但心狠手辣,有些可意会不可言传,可根据故事自行品味。不过对王敦的评价,也不能因为他后来造反了就全是贬,功是功,过是过。
再以后的事情,前面都提过,司马越上台后重用王衍,王衍又重用族人,于是王敦得到重用,被司马越任命为广武将军,青州刺史。
公元309年,扬州刺史刘陶病逝,司马越又根据王衍的建议任命王敦为扬州刺史。任命之前,那位曾看过王敦面相,曾经的同事,现在已是司马越心腹的潘滔却强烈反对:“王敦野心太大,能力也很强,主上若是把他外放到扬州,岂不正好给了他施展野心的机会?”。不过,司马越因为太信任王衍,继而又信任王敦,便没把潘滔的话放在心上。
王敦彻底投靠司马睿之后,先是被任命为军谘祭酒,很快就升为扬州刺史、加广武将军,不久又升为左将军、假节、都督征讨诸军事。
“都督征讨诸军事”这个职位就意味着王敦开始替司马睿执掌军权,司马睿把打天下的任务交给王敦了。
王敦执掌军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干脆利落的干掉了一直不服司马睿管束的江州刺史华轶(yì)。
华轶出身名门,是曹魏时期重臣华歆的曾孙,父亲华澹官至河南尹。华轶原在朝中担任散骑常侍,司马越掌权后重用华轶,先是将华轶招致府上做长史,不久又升华轶为振威将军,并外放江州担任刺史。
华轶赴任江州不久,中原地区就陷入混乱,刘聪、刘曜、石勒、王弥等人不时南下中原,四处掳掠,南方各地通往洛阳的官路常常被阻断,无法通行。于是,不管是出于客观原因还是主观意愿,南方各地大多都中断了对京城洛阳的物资供应。唯独华轶对晋室忠心耿耿,始终按照朝廷礼制,定期派人想方设法,宁可绕道也要运送物资到洛阳。
考虑到当时的实际情况,晋怀帝司马炽曾经对华轶的使者说:“如果你们来不了洛阳,也可以就近去扬州,将这些东西都送给琅琊王”。可华轶坚持认为这些物资都是供应天子的,只要天子在,洛阳在,就必须送到洛阳,坚决不去扬州。扬州算什么,不过和江州平齐而已。
永嘉五年,也就是公元311年,六月,汉国大将王弥、刘曜等人攻克洛阳,晋怀帝司马炽被俘,中央朝廷不复存在。此后,从洛阳逃出来的一些重臣,还有一些有实力的地方政府,比如苟晞、王浚等等,纷纷建立行台,组建临时政府,代行朝廷职权。
从洛阳逃出来的司空荀藩也联合弟弟荀组、中护军荀崧、河南尹华薈、中领军华恒等人也在密县(今河南省郑州新密市境内)建立行台,然后以朝廷名义传檄天下,共推琅琊王司马睿为盟主。盟主就是一把手,代理皇帝行使权利。荀藩的意思就是,现在皇帝虽然还活着,但是已经不管用了,从今往后咱们大家都要听琅琊王的。
虽然荀藩建立的行台只是当时众多行台中的一个,但这无疑为司马睿走出扬州,走向整个南方提供了可以拿得出手的证据。所以司马睿很有眼力劲,拿到檄文后顺水推舟,立即以盟主名义下发了多道任命书,改换了一些地方政府的官员。这也是试探一下自己说话管不管用的大好时机。
当然了,这肯定也是王导和王敦的主意,以后说司马睿怎么样怎么样,其实都是王导、王敦怎么样怎么样。即便没有荀藩行台的檄文,王导王敦两人也一定会设法让司马睿趁晋怀帝被俘这个大好时机来主动挑起担子,做带头大哥。这是明摆着的,因为中央政府突然间不复存在,各地方政府一下子成了没妈的孩子,一时半会没人管,你主动去管了,只要有本事管的住,以后就是你的了。如果晚一步,一旦别人出头先管起来,你想再下手可就难了。何况还有荀藩的檄文,管起来天经地义。
对于司马睿的命令,大部分地方都能遵照执行,没有任何问题,毕竟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能拿得出手的司马王也就剩司马睿了,不听他的还能听谁的呢?反正谁来管还不是一样。
只有江州刺史华轶和豫州刺史裴宪,不管是荀藩的檄文还是司马睿的命令,全都一概不认。裴宪是幽州刺史王浚的人,认的是王浚在蓟城成立的行台,所以不听司马睿的。华轶是谁都不认,只认中央朝廷,什么行台,不过是各方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我要等新朝廷建立起来后再说。
江州紧挨着扬州,就在司马睿眼皮底下,放眼整个南方,司马睿的势力最大,得罪不起。所以下属都劝华轶不要和司马睿搞的太僵,换谁当皇帝还不是一样,可华轶就是不听:“除非有陛下的正式诏书,否则我不会服从司马睿”。
华轶还是只认皇帝,可这时晋怀帝司马炽早被刘聪押回平阳软禁起来了,秦王司马邺还在逃难途中,长安小朝廷还不知道在哪呢,甚至那会都没人能想到西晋还能在长安苟延残喘几年。你让谁,又到哪去给你弄正式的诏书?
就这样,棋被推到了司马睿这边,就看司马睿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南方各地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盯着司马睿怎么处理华轶。
司马睿当然清楚,想镇住南方,华轶这种人肯定不能留。所以,稍早前司马睿还不是盟主时就已有所动作,任命参军周访为杨烈将军,率一千二百名士兵驻扎彭泽(今江西九江彭泽县西),以防备华轶。
彭泽位于长江口,是江州通过长江进入扬州的门户,如果直接到彭泽驻军,势必引起华轶的警惕和反感,会刺激到华轶。况且华轶又不是反贼,只是不服司马睿管束而已。所以周访出发后并未按司马睿命令驻军彭泽,而是选在彭泽西北处,百里外的寻阳(今湖北黄冈市黄梅县境内)驻守,这样即能防御华轶又不至引起华轶反感,同时还能防御北方的汉军南下。
既然司马睿早就盯上华轶了,那现在正好,违抗命令就是逆臣,你还等什么。
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六月,司马睿命扬州刺史王敦携历阳内史甘卓、扬烈将军周访等人率军攻打华轶。
甘卓,东吴名将甘宁的曾孙,之前露过脸。当初陈敏叛乱时,甘卓起初追随陈敏,后被周处的儿子周玘说服,最后协助周玘平定叛乱。根据王导笼络江南名士的建议,司马睿任命甘卓为杨威将军、历阳内史。
闻听司马睿出兵,华轶当然不会束手就擒,立即兵分三路迎战王敦。
一路由江州别驾陈雄率领,进抵彭泽,一路由武昌太守冯逸率领,进驻湓口(今江西省九江境内,湓水汇入长江的入口处,唐朝时期改名为浔阳),华轶自率一队水军从豫章出发,作为后援。
王敦先命周访从寻阳南下,攻打驻守湓口的冯逸,王敦自己攻打彭泽的陈雄,两人相继大胜,湓口和彭泽被拿下。华轶见前方失利,立即紧张起来,命将士严阵以待。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华轶的豫章老巢却出事了。
前江州刺史卫展一直与华轶不和,此时见华轶连番败退,料定华轶凶多吉少,于是暗中和华轶部下、豫章太守周广联系,决定临阵易帜,服从司马睿的领导,然后和王敦一起里应外合夹击华轶。
如此一来华轶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哪里还招架的住,士气大降,被王敦一个冲击就四散溃逃,全军覆没。华轶带着五个儿子逃到安城(今江西省吉安市安福县境内)时被王敦的追兵追上,父子六人全都被杀,首级被传到建邺。
华轶被杀之后,另一个不服管束的豫州刺史裴宪见势不妙,赶紧弃官北上,到幽州投奔王浚去了,被王浚设立的行台任命为尚书。
事后,甘卓因功被任命为湘州刺史,周访被任命为寻阳太守,扬武将军陶侃被任命为武昌太守。
陶侃?没错,老熟人陶侃又露面了。陶侃此前是华轶部下,任扬武将军,驻守夏口,江州被司马睿收入囊中后,陶侃自然就成了司马睿的部下。不过这里先暂时不细说陶侃,以后有的是他露脸的机会。
就在王敦集中精力攻打江州的时候,司马睿竟被石勒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时石勒被王浚连番大败,最终决定放弃北方,第二次率军南下,要在南方建立根据地。结果饮马长江后,石勒遭遇重大损失,被迫又掉头北上,驻扎在葛陂。在葛陂期间,石勒修建兵营,劝课农桑,同时大造舰船,准备以葛陂为据点,向东进攻江淮地区,继而拿下建邺。
石勒在葛陂做好了长期驻扎的准备,这着实吓坏了司马睿,于是赶紧调集所能调动的全部江东兵马,全都拉到寿春城,任命长史纪瞻为扬威将军,驻守寿春,防止石勒突然东进。结果司马睿却是虚惊一场,因为最终石勒听从右侯张宾的建议,很快又重返北方,将河北定为根据地。
王敦领兵在外,替司马睿打江山,王导就在家操持家务,替司马睿稳定局势,发展实力。
王导主张清净而治,这很像西汉初年文景之治时期,采用黄老学说主张的无为而治的思想。王导还经常劝司马睿要厉行节俭,克己奉公,积极安抚和笼络人心,以此安定江南。“导为政务在清静,每劝帝克己励节,匡主宁邦”(《晋书.列传第三十五.王导传》)。
随着北方局势越来越乱,逃往南方避难的北方大族和普通百姓自然越来越多,如何安顿和管理好这些人,尤其是利用好这些人,同时还要避免这些外来人口对江南本地居民的冲击,防止双方之间的矛盾激化,这些就成了王导必须思考和解决好的问题。
一方面,王导帮助司马睿从这些南下的北方士族里物色了大量的人杰才俊,补充到智囊机构和各地机关,其中仅司马睿的掾属,也就是幕僚和下属就吸纳了一百多人。其中比较出名的有前颍川太守刁协,被司马睿任命为军谘祭酒,前东海太守王承和前广陵相卞壶被任命为从事中郎,还有前江宁令诸葛恢、历阳参军陈頵等人被拜为参军,前太傅掾庾亮被拜为西曹掾等等。注意这个庾亮,日后可是东晋叱诧风云的人物。
周顗和桓彝也是在这一时期,就是公元311年间逃到南方投奔司马睿的。
周顗就是周伯仁,原先是司马越世子司马毗的长史,逃到建邺后因王导举荐,被司马睿任命为军谘祭酒。桓彝就是桓温的父亲,原在洛阳朝中担任骑都尉,也就是禁军骑兵将领,到江东后被司马睿拜为中书郎。
桓彝最初到江东后是先见的司马睿而后见的王导,因为司马睿能力平平,桓彝见了之后非常失望,就跑去找周顗抱怨:“我是因为中州动乱没法再待下去,这才跑来江东,结果没想到司马睿能力平平,这可如何是好?”。
几天后,桓彝又去拜见了王导,和王导一起聊了很多关于时局的看法,聊完之后,桓彝兴奋的又跑去找周顗:“我刚刚见到了管夷吾,这下我对待在江东一点都不担心了。”
另一方面,针对南下的北方平民,王导开创性的发明了一种全新的管理方式,“侨寄法”,不但安抚好了这些逃难的流民,还尽可能的减少了这些流民和本地居民之间的冲突。
所谓侨寄法,就是为了增加北方流民的归属感,降低管理难度,同时根据南方地广人稀的特点,将南方一些人口稀少的地区单独划出一块地盘,重新设置新的州、郡、县,专门用来收容北方流民,而且这些新设的州郡县的名称全都采用原有的北方郡县名称。
比如兰陵郡(今山东省枣庄境内)当时已经被石勒占据了,王导就在今江苏武进境内划出一块地盘成立新郡,名称仍叫兰陵郡,主要用来安顿从兰陵郡周边南下的百姓。这个新的兰陵郡就叫侨郡,这种管理方式就叫侨寄法。
侨郡之下设侨县,同样以北方沦陷区的县为名,如临沂县。甚至还有侨州,比如王导在京口一带设置了南徐州。当时,东晋先后在长江下游的江、浙、皖地区一共设置了多达三十几个侨郡和七十多个侨县。
侨寄法一方面让北方人能够迅速安居乐业,转化为生产力,同时也提高了南方土地的利用率,对东晋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正因如此,侨寄法这种管理外来人口的方式甚至走出了东晋,走向了全国。
慕容廆在辽西也收留了大批从幽州、冀州北上逃难的民众,所以后来也参考王导的方式,在境内设置了冀阳郡﹑营丘郡等侨郡,用来安置流民。还有后来的北魏,为了安抚流落到中原的关中百姓,曾在洛阳周边设置雍州等侨州、侨郡。
当然了,侨寄法绝不仅仅只是划出一块地盘再沿用一下旧名那么简单,还需要出台很多配套的管理政策,这些政策要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比如王导设立侨郡后就规定,侨郡内居民的户籍和江南本地居民户籍不同,有所区分,侨民不需要纳税,不需要服劳役等等,具体内容这里就不展开细说了。
总之,为了替司马睿管好江南这个家,王导呕心沥血,煞费苦心。对此,司马睿也是感激不尽,曾当众对王导说:“"卿,吾之萧何也”(《晋书.列传第三十五.王导传》),你就是我的萧何啊。
王导身在建邺为司马睿打点家务,忙得不亦乐乎。同样,领兵在外的王敦也是一刻没闲着,因为就在王敦攻打江州的时候,荆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要不然,司马睿搞定江州后大赏功臣,为何连带任命陶侃为武昌太守?这是巧合吗?当然不是,这是因为司马睿准备要对荆州下手了,而陶侃又最熟悉荆州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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