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结婚那天，村子里热闹得像过年一样，鞭炮声此起彼伏，锣鼓敲得震天响，村头的老槐树挂满了红灯笼，远远就能看见婚礼的喜庆气氛。我拎着一个装了五万块现金的红包，站在酒店门口，心里却有些不安。
“哥，侄子结婚这事，你得多帮衬点啊。”几天前，我弟打电话过来，语气里透着一股亲热，还有几分试探。
我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想让我出点钱。
我是哥，侄子结婚，我不给面子谁给面子？
于是，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五万块钱给出去后，心里竟然堵得慌。
婚礼上，弟弟一家忙得团团转，脸上堆满了笑容。
村里的亲戚朋友都夸弟弟能耐，说他把儿子的婚礼办得风光。
我坐在主桌，喝着茶，听着这些话，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五万块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这些年在城里打拼，虽说生活还算安稳，但养家糊口、供孩子读书，开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五万块，是我从家里的积蓄里硬生生抠出来的。
弟弟婚礼上的目光总是时不时飘向我，像是想说什么又收住了。我心想，可能是想感谢我吧，毕竟我这个当哥的确实出了大力。可后来想想，那目光里，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
晚上回到家，母亲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她年纪大了，站了一天，早早就睡下了。我简单冲了澡，也躺下了。可不知怎么的，那天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脑海里总是回想着婚礼上的细节，还有弟弟那几次欲言又止的眼神。
半夜，我起身去上厕所，路过母亲的房间时，房门没有关严，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我停下脚步，本想直接离开，可听到弟弟的声音，我忍不住站住了。
“妈，这次哥给的五万，够咱家还债了吧？”弟弟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夜里安静得出奇，我听得清清楚楚。
“勉强够了。”母亲叹了口气，“可是你哥要是问起来，咱们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弟弟冷笑了一声，“哥从小就是个老实人，他给钱不就是为了让咱们高兴吗？再说了，侄子结婚的事，他是长兄，给点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我愣在原地，手脚冰凉，心里像被刀扎了一下。我一直以为自己给的钱是用在侄子婚礼上的，可现在才知道，他们竟然拿去还账了！而且，在他们眼里，我的付出完全是理所当然的，甚至连一点感恩都没有。
“这钱迟早要还的。”母亲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你哥要是知道了，难免会寒心。”
“寒心就寒心吧。”弟弟毫不在意，“反正哥迟早要搬回来养老，到时候咱家这房子还是他住得多。现在让他出点钱，也算扯平了。”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心跳得厉害，胸口像堵了一块巨石。
这些年来，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从小时候父亲去世，我作为长兄扛起家里的重担，到后来弟弟结婚买房，我出钱出力，再到现在侄子结婚，我掏出五万块……可他们竟然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了几件衣服，准备提前回城。母亲看见我拖着行李箱，愣了一下，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不是说多住几天吗？”
“单位临时有事，得赶回去处理。”我低声说道。
母亲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我看着她满是皱纹的脸，心里有些酸涩，可一想到昨晚听到的那些话，又觉得难以释怀。
回到城里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找房子搬家。这些年，我一直住在单位分配的宿舍里，想着每个月回老家看看，也没打算买房。可现在，我突然觉得，得为自己找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几天后，我租了一个小公寓，把东西都搬了过去。
新家不大，但很安静。
我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心里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对家的责任感里，为母亲和弟弟操心，甚至连自己的生活都没好好过。
可现在，我终于明白，有些家，不值得回。
接下来的日子，我没有主动联系母亲和弟弟。他们也似乎习惯了我的“忙碌”，偶尔才会打来电话，每次开口都离不开钱：“哥，最近家里缺点钱，你能不能帮忙……”
每次听到这样的开头，我都会苦笑一声，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但我清楚，曾经那个“天经地义”无条件付出的我，已经不见了。
后来，母亲病了一场，弟弟打电话让我回去。我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默了很久。挂了电话后，我一个人坐在窗边，想了很久。母亲年纪大了，我不能不管她，可一想到家里的那些事，我的心就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最终，我还是回去了。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到我时眼眶湿润了。她拉着我的手，低声说道：“儿啊，妈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没有了最初的愤怒。或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再深的亲情，也需要分寸和界限；再多的付出，也要学会适可而止。
母亲病好后，我依然每个月回去看她，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条件满足弟弟的要求。一次，他试探着问我要钱，我笑着说道：“你们过得好就行，我现在也有自己的小家了。”
他似乎愣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从那以后，他很少再找我开口要钱。
这些年，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亲情不是单方面的付出，更不是理所当然的索取。搬家后，我开始学着为自己活，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也学会了如何在亲情中守住自己的底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