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一直恨我，恨当年车祸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如今我身患癌症，如了她的愿。

我马上就要死了。

可她却跪在佛前替我求了三天三夜。

最后我还是死了，带着满脸笑意，死在了她的眼前。

1.

[你为什么没有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冰冷冷的声音。

接到我妈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医院。

手里拿着已经被我揉成一团的诊断书。

癌症晚期四个字一直在我脑海里回荡着。

[因为……]还没说出的那句话，她就已经将电话给了我爸。

她一贯如此。

连我解释的理由都不愿多听一个字。

[陌陌，今天嫂嫂都回来了，你就回来一趟。]

电话那头传来我爸熟悉的声音。

嫂嫂是我哥生前还未娶过门的媳妇。

她温婉大方，知性美丽，家里人都很喜欢她。

与其叫嫂嫂，我更喜欢叫她姐姐来得亲切。

哥哥死后，家里一直是她帮衬着。

忙前忙后，我爸妈现在也把她当女儿来看待。

[我妈不是说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我了吗？]

[这么快就后悔了？]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被激怒了一般，高声吼叫着我的名字：[苏陌陌！]

我快速挂断了电话。

医院门前，车来车往，人流川流不息。

我走过红绿灯，路过斑马线，拿着被揉成一团的诊断书。

想起了三年前。三年前，我哥也是在这大马路上。

结束了他23岁的宝贵生命。

我妈一直恨我。

因为我是夺走哥哥生命的罪魁祸首。

那一天，哥哥原本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

而我却破天荒的感冒加发烧，上吐下泻。

哥哥十分担心我，便想说先带我去医院检查下。

在去医院的途中，被酒驾的司机迎头相撞。

哥哥将我护在怀中。

可他却死在了那场车祸里，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我妈恨我，我爸也对我大失所望。

我哥是他们唯一的儿子，是他们从小到大的骄傲。

是视我如命，待我如宝的好哥哥。

我妈曾对我放下狠话，为什么当年死的人不是我。

妈妈恨我，从3年前开始一直持续至今。

我不是真的不想去哥哥的忌日的。

只是我还未从那四个字里面缓过神来。

只感觉身体乏力，腹部还带着深深的刺痛。

我不去的话，我妈没有见到我，可能会安心一点。

我妈很久都没有再找过我。

再次见到的时候还是在医院。

自从诊断出癌症后，我就成了医院的常客。

嫂嫂搀扶着妈妈，多日不见双鬓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她率先发现的我，上前给我打招呼。

而我妈却呆站在原地，不愿靠近。

我嫂嫂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可是我哥却无福消受。

嫂嫂平时陪爸妈的次数，比我还要多。

[陌陌你怎么在医院啊，这么久不回家，叔叔阿姨整天念叨你呢。]

我将刚手上的化验单，藏在了身后。

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来医院做常规检查。]

她挽着我的手臂，[那等下我们做完检查一起回家吧。]

而此时我和我妈的眼神在空气中对视了一下。

又迅速了抽离开来，只是一瞬间。

她没有看我，冷漠的像一个陌生人一样。

直到下一秒，护士姐姐打破了沉默。

[苏陌陌，你的药已经帮你配好了，速来窗口取一下。]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她们，神色慌张的从窗口拿走了药。

捏在手里的化验单，飘落在了地上。

嫂嫂刚好捡到，蹙紧了眉头，面露难色。

我顺势做了个嘘的动作，希望嫂嫂能读懂我的心思替我保密。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眼神再也没有从我身上抽走。

[苏陌陌，下个礼拜就是你爸的生日，如果你还有点良心，你就回去给你爸祝寿。]

我手里提着药，将化验单一把塞在了口袋里。

垂着眸子，避开她的目光，装作不在意。

和嫂嫂寒暄了几句，就匆匆的离开了医院。

2.

中药的味道，闻起来清香。

喝起来却苦的难以下咽。

苦味子浓的要溢了出来，我用勺子轻轻的搅拌了几下。

一咕噜的就往嘴巴里送，吞进去的时候还反了一些酸水。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喝了，自从确诊后喝的药比吃的饭还要多。

[陌陌，开门。]

如我所料，嫂嫂在我到家后的10分钟左右就赶了过来。

房子是当初嫂嫂帮我租的，她替我瞒着了父母。

她像个大姐姐一样，所有人都在怨恨我，而她却一直在帮我。

她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我刚煎好的药上。

[什么时候的事情，多久了。]

中药的余温，透过刚喝过的杯子，传递到我的手上。

我低声道：[上个礼拜，我哥忌日那天。]

嫂嫂双目湿润了起来，压低了声音。

一把将我搂入了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手中的杯子留下的药渣，滴落了几滴落在了我的白色衬衫上。

[下个礼拜你爸过生日，你一定要来，叔叔很想你，阿姨也很想你。]

我的眼眶微红，眼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滴泪光。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陪父母过生日了。

[那我的事，就先帮我保密吧。]

嫂嫂眼含泪花的答应了我。

很快到了我爸生日那天，是嫂嫂来接的我。

一进门就看到两位老人孤苦伶仃的坐在沙发上。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挂在墙上我哥哥的遗像。

往年爸爸过生日，家里都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自从哥哥去世后，家里总是冷冷清清。

妈妈手中攥着一张纸，强压着心里的怒火。

以前总有人说，我和妈妈很像。

都有着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精致的面容。

而更多的是脾气秉性很像。

脸上藏不住一点事，把喜怒哀乐都勾画在了脸上。

我们都爱笑，只是自从哥哥离世后，我俩都没有笑过了。

[你还有脸回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一张欠条扔在了我的跟前。

自从生病后，经常被疼痛折磨得痛不欲生。

失去了劳动力，公司也将我给辞退了。

补了几万块钱的失业金，多年攒下来的积蓄，禁不起几下折腾就用完了。

而治这病根本就是无底洞，也根本就治不好。

为了续命，我在网上平台借了10几万的贷款，而我目前也无力偿还。

嫂嫂不明所以，等她看清楚上面的字后，本想为我解释些什么。

却又被我妈的话给堵了回去。

[苏陌陌，你现在长能耐了，离开家翅膀硬了.]

[你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你给辞了。]

[你辞了就算了，你还到网上去借高利贷。]

[现在追债的跑到家里来了，你是想让我们这两个老人来替你还债是不是……]

[你个丧门星，讨债鬼，当初死在那场车祸的人就不该是你哥，应该是你。]

……

这些藏在我妈心里的话，在今日我爸的生日这天，通通说给了我听。

她对我的恨意，根本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我就应该死在当初车祸的那天。

我是她们眼中的丧门星，讨债鬼，我就不应该出生，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如今我身患癌症，她们应该满意了。

手中的欠账单被她揉成了一团，像垃圾一样狠狠的朝着我的脸上砸来。

[陌陌，快跟你妈妈道个歉，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我根本就不需要道歉，我没有错。

我没有资格和她生气，我不配做她的女儿。

我是她一生的耻辱，是接下来这一辈子她都要恨的人。

我的问题我自己解决，不需要任何人帮我。

我将手中准备好的礼物怒气冲冲的扔了过去。

关上门的瞬间，听到她在屋内咆哮绝望的声音。

3.

嫂嫂跟着我的脚步，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