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碾庄圩危急消息的刘峙再也坐不住了,他匆匆打发了两个从南京来的记者,让他们去找参谋长李树正谈一下有关“徐东大捷”的具体情况,自己脱身来到了前进指挥部,还没有坐下肥胖的身子,就焦急地说道:“光亭,大许家那边的攻击,可不能停下来啊,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啊。”
杜聿明点了点头,说道:“经师,我们正在调整部署,马上发动新一轮攻击,只要黄百韬能再坚持两到三天,我们就可以打过去了。”
刘峙刚要再说什么的时候,第72军军长余锦源、战车团团长赵志华喊了一声报告,便进了作战室。
舒适存站在地图前,简要地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前线攻击受挫的情况,余锦源早已按捺不住,说道:“刘老总、杜副总司令,就剩下这么点距离了,就交给我们第72军吧,我们一鼓作气,打下他们几个村子,是不成问题的,这样,黄百韬之围也就解了。”
赵志华也用手指故作玄虚地在地图上丈量了一下,说道:“刘老总,下命令吧,我赵志华,别的能力没有,亲率战车团的弟兄们冲锋陷阵的信心还是有的,如果步兵跟不上的话,我们战车就单独打过去,这么点距离,最多也就是一两个冲锋的事。”
刘峙大喜,上前握着他们二人的手,晃动着,说道:“好,好,好,有你们出马,我就放心了。这一仗,全靠你们了,全靠你们了。”
杜聿明心里也稍稍动了一下,闪出一丝幻想来,或许粟裕那边,真的呈强弩之末之势了,也未可知,如果这两支生力军上去,说不定就能成功呢。于是,又鼓励了他们两句,便让他们集结部队,到攻击位置上,准备去了。
余锦源、赵志华刚刚离开,文强和何辑生又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第16兵团的参谋长张益熙和第180师师长陈芳芝。
文强刚刚接到九里山联勤仓库的电话,仓库里空运来的粮食,仅仅能够维持七天时间,而炸弹、炮弹仓库,已经见底了,就连步兵用的轻重机枪、步枪子弹,也剩余不多了。
而张益熙、陈芳芝带来更为可怕的消息,据第180师派出的搜索部队侦悉,粟裕的一个纵队,联合此前被驱逐出女娲山的两广纵队和一些地方武装,已经在夹沟、孤山集一带,构筑工事,看来,他们是要完全截断津浦路了。张益熙还带来了兵团司令孙元良的一个建议,是不是抽调有力之一部,向前攻击,占领夹沟车站,并趁刘伯承部主力兵出蒙城之机,以最快的速度,收复津浦路。
刘峙看了杜聿明一眼,杜聿明坐那儿,考虑了好长时间,才对张益熙、陈芳芝说了声:“你们先回去吧,让我好好考虑考虑。还有,此事一定要保密。”
张益熙、陈芳芝匆匆去了。杜聿明这才说道:“孙元良,又想跑了。这样一点变化,暂时不要理睬他。”说着,看了何辑生一眼,说道:“不过,何处长,有关津浦路方面的信息,要抓紧搜集。”
安排完这些,杜聿明这才说道:“文副参谋长,给韩副总司令打电话,催粮弹。”
刘峙叹了口气,说道:“还是我亲自给周至柔、郭忏打电话吧,仗,打到这个份上,我们要担责,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吗?”
刘峙说完,气哼哼地走了。杜聿明喊叫一声:“简处长,备车,大许家前线。”
阴暗的天空,似乎也被染成了红色,陇海铁路两旁,到处倒伏着奇形怪状的尸体,挂在树枝上的白的、灰的、红的、花的棉絮,如同绽放的怪异花朵,不时地有皮肉相连的手脚随风落下,血腥之气,扑面而来。杜聿明问了问第8军军长周开成这两天的战事情况,周开成苦笑着说,死伤1000余人,拿下了一个小村庄。
周开成说话时,用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个叫麻谷子的小村庄,村子内外,已经没有了火焰,但浓烈的黑烟,夹杂着焦尸的味道,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或许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对于这一切,早已习惯了。杜聿明挥了挥手,说道:“受伤的将士,一定要照顾好,死了的,赶快组织当地官员,动员老百姓,抓紧掩埋,无论是我们的人,还是共军的,都一并埋了吧。”
跟在身后的李弥点头答应着杜聿明,杜聿明又问了一句:“余锦源的攻击位置在哪里?”
周开成往前指了指,说道:“前面,还有二里多地,就在大许家方向,昨晚,共军撤退后,我们的部队就压了上去。”
大许家方向,余锦源命令他的攻击部队,已经全部到位,一时炮火连天,大许家立时便陷入到火海、硝烟之中。炮火轰击之后,赵志华的十余辆战车,轰隆隆地叫嚣着,冲向解放军的阵地,余锦源大声命令着他的步兵,紧紧跟进,一百米,二百米,三百米……对面的阵地死寂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余锦源大叫着:“冲,冲,冲,共军全部被我们给炸光了!”
就在这时,战车之下,突然响起爆炸的声音,有两辆战车中招了,履带慢腾腾地脱落了下来,趴窝了,履带之下,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来,又慢慢地垂了下去。而就在此时,解放军的阵地里,一时枪炮之声大作,上千名解放军将士,一跃而起,冲出战壕,向第72军和战车团发起了反突击。但见解放军的敢死队员,抱起集束的炸药包、手榴弹,奋不顾身地冲到战车前面,硬生生地把炸药和集束手榴弹塞到战车之下,甚至是履带中间的缝隙。
杜聿明的手,禁不住颤抖着,两名解放军战士,竟然抱着炸药包,躺在战车下,拉响了炸药包。还有几个没有拿枪的战士,抱起正在燃烧的芦苇捆,拼命地向战车上面扔去,随着几声枪响,他们的身子,也随着芦苇燃烧了起来。
赵志华的战车,急忙掉头,往这边跑来,余锦源的部队,也一时慌乱起来,纷纷溃退,余锦源大声命令道:“督战队,架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