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艺考成绩第一被保送舞蹈名校后,他摇身一变成了我的金主。
可没想到临近毕业的一场表演,却将我送上风口浪尖。
「怎么没拿第一?真没用!」他一脸不耐烦,直接起身离去。
下一秒,各种谣言就传开了。
「听说,她是靠包养上位的?」
在无数嘲笑的目光中,我成了众矢之的,狼狈退场。
三年后再次见面,他满怀歉意求我原谅,「暖暖,我们和好吧?」
我笑了,淡淡道:「你有什么资格?」
1
手机弹出了这个月的贷款利息。
我默默对自己说这个月紧一紧就好了。
毕业后我回到了家这边,在一个舞蹈机构任课。
工资不高,但复健的费用和家庭的开销让我不得不蜗居在一间出租屋。
似乎跟大城市漂泊的人一样,只不过我是在积水坑里漂泊。
还好,我捡回了一只狸花猫,和我一样的小可怜,就陪我作伴吧。
嗞嗞——
妈妈发了条语音来,「你弟弟要报一个美术班,学费一万二,你给凑一下。」
不关乎话的内容,单就话音里的冷漠便让我心凉。
没有犹豫,我将这个月的课时费六千全部转了过去。
转账被接收的同时,还附带一句催促。
「不行预支下个月工资吧,你弟学费可等不了。」
我没有任何回复,他们也习惯了。
以往我的沉默就代表了麻木的妥协。
而且,我最没资格说拒绝。
此刻电视机里的泡沫剧正巧演到一幕海浪翻涌的画面。
不知不觉,我也早已被生活的海吞没无影。
我厚着脸皮,在工作群里打听有没有人需要私教课。
「宋暖,京舞毕业生,专业课古典舞,私教课时费面议」。
斟酌再三,我发了出去。
虽然我和别人不一样,但舞是勤学苦练、真材实料的。
也不算欺骗……
而且这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一会晓纯打电话来,「暖暖,诶你知道吗,咱们班又搞什么聚会了,
不是我说,有啥好弄得,天天围着几个人转……」
我苦涩一笑,毕业后所有的消息都来自这唯一的朋友。
「没事,你不要去,省的她们还因为我,和你为难。」
我们随意聊几句挂断了,其实我离这些人这些事已经很远了。
「驼驼,妈妈去上班啦,你要乖好吗?回来给你带冻干。」
驼驼很给面子的嗷呜两声。
「呼——」
我深呼一口气,忍住眼眶里的酸涩,继续独行着。
2
走在往常寂静的小路上,我忍不住会想。
如果时光倒流,我在干什么。
跳舞或者表演吧,那的舞台很大,聚光灯全部撒在我身上。
我不自觉转圈,抬起手肘,脚步轻灵。
在做一个简单的吸腿仰身时,我猛然间疼的抽气。
看啊,宋暖,你又逞强了。
但我会好的对吗?
会的。
我假装命运作答。
一进舞蹈室,就看见一个小女孩。
她总是到的很早,我就忍不住问她你为什么来这么早呢?
她斩钉截铁的说她要考第一,要站到最高的地方。
最高的地方,听着她的话,我思绪飘远。
「好,只要你想就一定可以,但是高的地方很危险,一定不要怕摔倒。」
哪怕摔得很疼,也别像我一样落荒而逃。
下班时,果然又碰到了那个人。
「小暖,嘿嘿,这呢,走吧我送你回去。」
吴诚是和我妈要好的吴阿姨的侄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吴阿姨把我的照片给了他。
我妈乐见其成,还几次三番要我好好相处。
吴诚三十出头,在一家房产公司做销售,已经在我们小县城打拼了一套房。
「吴诚,我今天还有事,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了。」
他当即面色有些不好,「宋暖,我来几趟了,你老推脱有意思吗?
别忘了阿姨怎么嘱咐你的!」
说完还呲了一下。
我长舒一口气,忍着脾气。
「是吗?可我没空呢。我们家条件很差,我一个人要打很多份工才够还、债。」
我重重咬着最后两个字,因为我知道他对我,就像看见好看的花瓶想买回家。
可是一旦这个花瓶价格远超预算,或者需要付出更多,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放弃。
他很小声的骂了一句,我也不想听清楚。
随后那人开车扬长而去。
我透过他仿佛看见了刑航。
那天他也是这样走的,只是留下的不仅仅是我。
还有无数闲言碎语和洗不掉的污名。
3
回去没多久,我就接到一通审判的电话。
「宋暖,你疯了?你知道不知道,人家吴诚现在已经是项目经理了,
人家上赶着看上你,哦!你倒清高起来了!你还以为你是谁啊?
现在都这地步了还给我任性……」
这地步?我就可以卖掉自己对吗。
我将手机静音扣转,一个人独自蜷缩在沙发的一角。
屋里没开灯,昏暗潮湿,我像一团被随意丢弃的垃圾。
独自消化这几年来的委屈,我知道我是抹黑了一切的人。
可我已经…藏起来了啊,还要我怎样?
三年来努力复健,不管多疼,我都没敢放弃一点。
因为放弃了,我的灵魂也就彻底跟着死去了。
赚钱、还债、补贴家用,是我还不够努力吗?
可是我已经失去了跳板,任凭怎么在泥潭里挣扎,也跃不进大海。
泪珠连成线,一串串落下,打湿了身上的毛巾毯。
再次醒来时,我头昏昏沉沉的,眼睛也肿了看东西有些滞涩。
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搁置一夜的手机,我妈打来两通未接来电。
剩下的是…晓纯,不知道什么事情,应该很着急。
回过去之后是晓纯义愤填膺的语气,「宋暖!那个渣男他居然……」
他还没说出来,我大概猜到了,我离开A市后,听说他换了女朋友。
这次估计又是什么名媛或是超模女友吧。
「他订婚了!和谁我倒不认识,反正人人都说般配,般配个鬼啊,
见人说人话,以为谁都愿意捧他刑少爷臭脚啊!」
订婚。
看似简单的两个字还是在我早已平静的内心激起波澜,这一刻刑航彻底在我记忆中死去。
可是他是唯一一个占了我六年时光的人啊。
我听见自己发出虚弱的声音,「知道了,谢谢你晓纯,没关系我早就不在意他了。」
刑航,我对你来说,是不是一个漂亮的玩具呢。
所以伴侣和玩物你分的好清楚啊,将来会是个很成功的企业家吧。
我嗤嗤的笑了,笑我这些年把自己关进美梦里。
醒来一切化为泡影,还戴上小丑的面具,贻笑大方。
4
我又接了一家私教,半月过去终于还清了月付。
吴阿姨再也没去找过我妈,偶尔我妈会打电话来抱怨一下。
也许日子这么过着就好了吧。
直到我被舞蹈机构辞退了。
老板跟我说,有人举报我在校期间品行不端。
鉴于综合考虑辞掉了我。
我讷讷的站在单位门口,看着同事帮我收拾我的个人物品。
品行不端。
当初毕业后四处碰壁,也是这样的理由。
有了这样的印记,管你多少年来的坚持和努力都是徒劳。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逃离那场噩梦。
为什么即便逃的这样远还要被拉出来鞭笞,不得安宁呢。
我不仅工作丢了,私教课也叫停了,可能是怕我教坏他们的孩子。
几天过去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思索未来为数不多的出路。
呵,有什么出路呀,无非认命。
颓废没多久我就被现实狠狠教训,生活的重压不会有人替我负担。
我还是脱掉了修身的舞蹈服,换上宽大的罩衣在楼下一间便利店兼职。
虽然早出晚归,但是店长额外给了奖金,说希望我长干。
我苦笑一声,我以为我别无选择。
日复一日,或许就这样寥寥此生吧。
但人生的拐点是谭老师,她救了我。
我曾是她最喜欢的学生,即使后来人人落井下石,她也没有以我为耻。
她说,我的眼里是看得见的热爱,是向上的野心。
所以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一枝橄榄枝峰回路转。
5
「艺舞止境」是一档舞蹈类的综艺节目。
如果表现出众,就可以被直招入百强企业,最不济也会接到商演。
毕业三年,我依旧停在原地,不可避免的落差也许会让我重揭旧日的伤疤。
可我不能怕,因为没什么比现在更坏了,进是百转千回,退是万丈深渊。
我相信我可以向死而生。
人人弃我厌我,可我义无反顾。
当天收拾了行李,独自去往A市。
这里是机会与风险同样大的地方,当初我摔的很惨。
现在我继续追寻昔日的目标,开始一场赔上尊严的豪赌。
几年过去这里陌生又熟悉,我没有麻烦晓纯。
她与舍友合租,自己独自打拼不能带我一个拖油瓶,我拖累她够多了。
不愧是A市,几晚的酒店费用就让我望而却步。
眼看天快黑了,终于找到一家民宿——嘻悦。
很便宜也不远,主页介绍就一句话。
山野间的静谧与世俗的热闹,这里可以兼得。
看起来老板是个很文艺范的理想青年。
订好了房间,正打算过去,就被莫名其妙安排了。
「您好,请问是宋女士吗?」
一位很精神饱满的民宿店员来接我,我不明所以,呆愣的点了点头。
「好的,行李给我,咱们这边上车啦!」
那是一辆与笔挺西装的小哥格格不入的改装三轮。
我犹豫片刻抬脚上了车。
「哎,小姐定的真巧,我们老板今天不在,平常他神叨叨的说九点以后不定房了。
真的是,照他这么干早倒闭了,您说是吧。」
出于打工人的我很理解他的吐槽,逐渐放松下来简单应和着,心里仍旧觉得这家民宿好与众不同。
房间很好,也雅致大方,还有一间与花园联通的露台。
果然和标语一样,不同凡响。
办妥了琐事,我盯着报名网站的消息栏,思索了很久,定下了曲目「醉花荫」。
它很特别,对我来说。
因为它曾是我最高的起点,也是我跌下神坛的噩梦。
直到过了很久我都会害怕听到它的伴奏。
希望这次,我能拼尽全力打破曾经的结局,所以就以它为开始吧。
宋暖,去证明你没有错,不该被所有人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