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自称自己是医仙下凡,从地上抓起野草就要给人看病。
身为外科医生,我劝姑姑治病救人还是交给医院去做,却被她推倒在地:
“我是神仙下凡,普通医生哪里比得上我?”
我被铁钉刮伤,她坚持要用黄泥为我糊住伤口。
我爸对此视而不见,眼睁睁看着我感染而死。
重来一世,我看着神神叨叨的姑姑:
“徒子徒孙参见医仙大人!”
1
我被全家人围在中间。
我爸抽了一口旱烟,问我:
“桐桐,你是医生,你说你姑姑这事儿靠不靠谱?”
我扫视着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不敢相信。
我居然重生了。
看着我爸贪婪地眯成缝的小眼睛,我不禁想起了上辈子的这个时候。
我爸一家有姐弟四个,除了早就出走的二姑。
家里就剩下两个姐姐照顾他这个弟弟。
三姑是家里抱回来的孩子,脑袋聪明,年轻时候跟着赤脚医生行医。
可去年从庙里拜神回来,她就变得神神叨叨。
跟全家人说她是医仙下凡,手碰过的东西能治百病。
一开始家里人只当她是疯了。
可后来,我爸腹泻,她从地上随手抓了一把黄泥土灌进我爸嘴里,我爸居然当晚上就好了后,他们也不得不信。
三姑想在家里开医馆给人治病,这事儿我爸拿不准,特来问问刚离婚带儿子回老家探亲的我的意见。
我看出三姑治病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更何况她已经表现出了人格解体的症状。
想让家里人把她带去精神病院治病。
精神病人力气大,她当场就把我推倒在地,狠狠踹了我一脚:“不孝徒孙,竟敢诋毁医仙大人!”
我爸眼珠子一转,瞥见今早来看病的人,给三姑塞的那一摞钱,赶紧附和:“你年纪这么小,哪里懂医术?”
一边干活的大姑也簇拥着三姑:“城里的医生就这点儿本事,我看还不如不上学呢!”
我的小腿被地上的钉子扎穿,想去医院打破伤风。
却被爸爸和大姑一起摁住。
让三姑用黄泥掺了口水,给我糊在伤口上。
八个月大的儿子呜咽哭泣,却被三姑嫌弃吵闹,活活掐死。
我在痛苦中,因为破伤风感染而死。
回想起前世的悲惨经历,我看着闭目养神的三姑:
“三姑,神仙的医术,我们这些普通医生哪里能质疑?”
三姑慈眉善目地睁开眼睛,和蔼的看着我。
我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就在看到三姑手里拿的那摞纸币时闭了嘴。
我在心里暗笑。
这辈子,就让我来看看这位医仙的本事吧!
2
姑姑的医馆一传十十传百,就在小农村里开了起来。
最近的医院离我们这儿都有三里地。
乡亲们怕麻烦。
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来这看病。
感冒发烧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吃了姑姑给的混合了清热草药的黄泥。
居然真被她治好了不少。
甚至有人特意给她送了面锦旗。
人人都知道,我们老王家出了一位“医仙”。
这天,隔壁村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来找三姑看病。
她眼球凸起,眼底血丝泛起,一看就是高血压的表现。
她年轻时候拐卖人口,几个村里光棍的老婆都是她从外面买来的。
老了身边人都嫌弃她作孽,生病了也没人管。
听了同村来三姑这里治好病的奇闻,她就挪着小脚蹒跚着跑过来。
三姑看到她的样子,突然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的怪叫。
“老婆子,你动了疫病鬼的的东西,人家要给你下灾!幸好你遇到了我,不然你全家都要出事!”
年轻时候犯的错事在眼前闪回,老太太被她吓得直接跪在地上。
“医仙大人救命!”
“我给你抓点药,你用这个敷在眼睛上就能好。”
三姑从地上抓了一把带着玻璃碴子的泥土。
又往里面吐了口唾沫,把它捏成团。
眯缝大的眼睛看了一圈,把目光扫视到我爸身上:
“老弟,你脱了裤子撒泡尿。”
我在一边看戏,被她这话吓了一跳。
三姑解释道:
“男人撒尿是阳刚之气,专门克疫病,老弟快撒。”
我爸涨得面色通红:
“桐桐儿子不也是男的,让他撒尿不就行了?”
我看了看怀里睡得正甜的儿子,抱紧了他。
皱着眉头故作遗憾道:“小宝昨天得了感冒,三姑也知道,怕是容易影响效果。”
我说着,搓了搓小宝的鼻子,让他打出一个喷嚏。
想拉我下水,没门。
我爸面色不善,瞪了我一眼。
想着老太太带来的钱,一咬牙,想出去跑进茅房。
三姑却阻止了他:
“就在这里撒,用阳气来吓吓那个疫病鬼!”
慈眉善目的脸平白多了一份慈悲
这下子,从大姑到三姑,再到那个老太太。
一屋子的女人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下半身。
我爸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当众解开了裤带。
我捂住小宝的眼睛,背过头听着哗哗的水声。
我爸把沾着尿渍的手在毛巾上擦了一把,不清不愿地把盛满了尿的脸盆放在屋子中间。
老太太拿着那袋尿骚味的黄土离开。
三姑点了一半的医药钱,放进我爸口袋里。
“老弟,这是姐给你阳气的补偿。”
我爸看清了那一摞厚厚的票子,脸色才稍微好看点。
直到三姑又闭上眼睛,我爹冷哼一声,小声嘟囔:
“老妖婆给老妖婆看病,俩人都给我不得好死。”
说罢又美滋滋地拿着票子去了村口的棋牌室。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在心里冷笑。
那老太太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不知道到时候出了事。
会把这口锅扣在谁的头上?
3
那天那笔钱输得差不多了,我爹开始给三姑琢磨起新病人。
他注册了一个视频号,用剩下的钱买了同城的推广。
评论区搞了些水军,开始吹三姑的通天本领。
几天涨了几千粉丝,咨询的人多了,我爹有些顾不过来。
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桐桐,听说你上班的时候帮医院运营过公众号,帮谁不是帮,往后医仙这个号就交给你打理了。”
我笑了笑,意有所指:“爸,你可真大方,自媒体号做起来了,每天可都能拿好几千块钱。”
我爸一听眼睛顿时亮了:“真的?”
他混浊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大姑:“大姐,你把工作辞了,回来给我做什么自媒体。”
大姑立马慌了,连连摆手:“老弟,姐脑袋笨,这个是真不行。”
在三姑没有成医仙前,全家只有大姑一个人在城里做保洁工作。
赚来的钱一半给了家里日用,另一半都给了这个弟弟去玩牌。
现在让她辞职,相当于失去了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
我爸不屑:
“就你这每个月赚得两千多块钱,三姐给一个人看病都能挣出来,一点用都没有。”
三姑却发话了:
“大姐,你经常去外面工作,身上沾了病菌,快点辞职在家我帮你净化一下。”
我也跟着附和:“大姑,你打工没用,不如早点做自媒体。赶上这个东风。”
大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绷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我看着她为难,心理暗暗发笑。
我当时从乡下考进最好的医科大学时,大姑也是带着全家来逼我退学。
“小姑娘读这么多书没用,你爸年纪大了,你不如早点找个厂子去打工。”
我知道她是给我说好了村口瘸腿的老头的亲事,还收了人家五百块钱,连夜跑出村子,才得以上大学。
为此,她经常在村里说我的坏话:
“这么想出村,一看就知道不正经,读书读得心都野了。”
现在这话说给了她,她也是知道了难受。
我爸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说一不二的下决定:
“大姐你一个女的,天天出去抛头露面怕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实在不行就让三姐给你治治病”
听到治病两个字,大姑脸色惨白。
她是这个家里接触外人最多的,当然知道三姑就是个江湖骗子。
只能同意我爸要求:“弟弟,姐答应你,姐没病。”
当初我被整个村里人戳脊梁骨,被逼着放弃学业的苦。
也得让这个始作俑者尝一尝了。
4
医馆越开越大。
她的病人从最开始的头疼脑热,变成了络绎不绝的绝症患者跟家属。
毕竟不到绝望之时。
又有谁会把期待放在鬼神身上呢。
我理解这群病人的痛苦,只是在三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往病人的口袋里偷偷塞上一张我们医院的联系方式。
我自身难保,实在做不了别的。
大姑的自媒体研究得不错,一礼拜不到,那个医仙的账号就到了万粉。
她再也不提出去找工作的事。
每天专心在家给大姑拍诈骗的小视频。
看到我的时候,她都会酸上我几句:
“当初让你帮家里运营你不干,现在看我赚钱知道后悔了吧?”
我配合地应答:
“是啊,我们做医生的,一个月工资才五千多,大姑你一天就能赚到,太厉害了。”
我想起上一世死前,大姑和我爹看着病人手里钱财贪婪的眼神,忍不住拍了拍心口。
有钱赚,可不一定有命花。
没几天,他们接了个特殊的客人。
5
城里来了个中年男人。
脸上有一条刀疤,听说是坐过牢。
他眼底闪着精明,开门见山说:
“我叫陈魏,老婆得了肺癌,医生都说没救了,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来这里看看的。”
我爸在一边附和:“医院里的医生都是假把式,要是在来医仙这里,早就好了。”
男人却横眉竖眼:“她怎么样无所谓,她肚子里的我儿子能保住就行。”
“老子跟人互砍下面没了一个,就等这个儿子给我养老送终。”
我在旁边听得胆战心惊。
“你老婆命里没有跟你的福源。”
三姑站起身来点了三根香,站在土捏的“医仙像”旁边,眼神呆滞,状似疯魔。
男人真的被她唬到了,连忙追问:“那我儿子呢?”
三姑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一世父子缘。”
她从医仙像上扣下来一块粘土,放在嘴里嚼了嚼,又让我爸再给她尿上一泼尿。
现在我爸已经完全不会避讳这人,脱了裤子就能尿。
两种臭味混在一起,男人忍不住有些反胃。
他问道:“这个是给我老婆吃吗?”
三姑神秘地摇摇头:“是让你吃。”
“培元固本,壮大阳气,让你儿子和你的身体产生共鸣,这样才能保住那个孩子。”
男人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
也不管这药的制作方法多恶心,拿起来就往嘴里塞。
我爸赶紧给他递水:“大哥,孩子生下来记得请我们喝喜酒。”
男人强忍着呕吐感吃完了药,满脸堆笑:
“那是当然。”
我在旁边默默看他。
听他的描述,他老婆估计就剩下一两个月能活。
到时候孩子保不住,不知道要怎么来闹事。
只是这位的闹事我还没等来,之前三姑给看病的病人就出事了。
6
那个眼睛有问题的老太太的儿子林志强找上门,说他妈瞎了。
老太太回去敷眼睛敷了几天,眼周的皮肤都开始溃烂。
偏偏三姑告诉她,这是排毒的正常反应。
她不疑有别的,接着用这东西。
终于,她疼得再也受不了,给城里打工的儿子打了电话。
他儿子是个泼皮无赖,虽然不愿意管这个人贩子妈,但想着能讹钱的好机会,还是来闹事了。
王志强找上来的时候,我爸正蹲在地上撒尿。
他闻到熟悉的味道,当场就怒了:
“就是你们一家子给我妈用的这玩意?”
三姑老神在在地一甩裤腿,带起来的泥土糊了他一脸,嘴里喃喃道:
“疫病鬼来讨债了,年轻时候造孽,晚来生个儿子也造孽。”
她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行,半晌阴恻恻地瞪着王志强:
“那是你妈没有福气,不要怪到别人头上。”
我爸见事情不对,赶紧提上裤子,脾气也上来了,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你是故意来讹我们的?”
林志强早就做好了准备,拿出那一坨泥巴和手机上他们拍摄视频的账号。
“我现在就能带着这团玩意去做鉴定,到时候让你们这群骗子吃不了兜着走。”
我爸冷静了下来,知道要是真到了去警察局的地步,那一定是他们吃亏。
问他:“你想要什么?”
林志强挑了挑眉,开口:“二十万。”
我爸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最近这段时间账号接的广告再加上三姑给人看病的钱,也只有十万块。
就算把他卖了,都不够赔这个钱的。
我在旁边看乐子。
怀里的孩子睡醒了,牙牙学语喊着妈妈。
我贴近孩子的耳朵,逗他:“喜不喜欢看狗咬狗?”
孩子笑着回应我。
我从屋里走出来。
我爸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
“桐桐,你上过学,说说这事该怎么办吧。”
我笑了笑,把他拉到一旁:
“他既然想要钱,那就是最好解决的。”
“爸你看,三姑这才给人看病几天就挣了十万,以后的长线收益我都不敢想。”
见他还犹豫着,我添了一把火:
“三姑毕竟是无证行医,要是闹到警察局去,这收入就被断了。”
“爸,你要不从朋友那里借点?”
我爸终究是抵不过长线收益的诱惑。
一咬牙,去找他棋牌室做贷款的朋友借了十万块钱。
上辈子我爸虽然喜欢打牌,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就连办高利贷的都不理他。
现在三姑赚了钱,那群臭虫们都凑上来。
我要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7
大姑把账号里的钱提现出来凑赔偿的时候,努了努嘴。
满眼的怨气。
本来稳定的工作没了,现在账号上这点收益也没了。
大姑恨恨瞪着三姑和我爸,怒骂道:
“老弟,你和三妹可害死我了。现在咱们分币没赚到,还倒搭进去十万块钱!”
我爸点了根旱烟:“我倒是有个注意,现在三姐这个样子,线下问诊恐怕是不行了,不如咱们搞搞直播。”
这几天看到了互联网的红利,我爸也动了歪心思。
他这几天赚的钱比这辈子见过的都多,怎么可能会忍心收手。
“三姐从小就心疼我这个弟弟,肯定也能理解我。”
大姐却嗤之以鼻:
“这疯子又不是真的一家人,到时候出了事咱们直接把她推出去顶罪就完事了。”
大姑一直是这样的。
用的到三姑时候叫她三妹,用不到的时候就叫她疯子。
反正是抱来的。
这一家里也没人把她当成真的亲人。
坐在炕上三姑全然不知他们的算盘,正抱着泥做的医仙像发呆。
大姑和我爸对视一眼,在小房间里支起了摄像头。
三姑坐在那里神神叨叨的念咒。
他们两个就打扮成医仙童子的样子,短短几天就赚了好几千。
我爸数钱数,笑得见牙不见眼。
幻想着用这笔钱还上高利贷,然后再扬帆起航。
可是没几天,他们之前造的孽,报应就到了身上。
8
陈魏的老婆死了,孩子也没保住。
听说陈魏发了疯一样剖开他老婆冰冷尸体的肚子。
看到那个已经成型的男婴时,当场就昏了过去。
我跟医院里的请假时间也快结束了。
他来闹的时候,我正提着个包准备出去。
三姑坐在屋里直播给人看病,还在直播间挂了个连接卖黄泥。
陈魏冲进屋里,上来就是一记勾拳对准了我爸。
我爸发出一阵惨叫,疼得在地上打滚。
“来人啊!有疯子来闹事,快报警!”
陈魏全然不听我爸的哀嚎,一脚一脚对准他的下半身就踹过去。
大姑自然是不敢报警,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们分开。
没人记得关直播,他们的丑态在网友面前暴露无遗。
三姑盯着陈魏,咯咯的笑:
“你这个天阉,先天不足还想要孩子?”
男人最忌讳被人说不行。
陈魏被她刺激的气不打一处来,脸上的刀疤通红,显得狰狞可怖。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挥舞着就要向三姑捅过去。
“你这个老妖婆,还我儿子的狗命!”
三姑这个精神病居然意外的灵活。
在屋子里蹦跳着躲避着陈魏的攻击。
门外的邻居听到了屋里的动静,纷纷过来凑热闹。
“桐桐,咋回事?”
我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装作担忧的样子:
“几位姨婆,我怕出事,你帮忙报个警吧。”
农村人热心肠,当即拨打了报警电话。
我冷眼看着屋内混乱的几人。
不出所料。
三姑不再躲闪,而是跑到大姑身后,把大姑的身体作为盾牌。
陈魏杀红了眼,哪里顾得上眼前的人是谁。
一刀贯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