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的第七天,天阴沉沉的,像一块湿透的毯子压在人心上,外面飘着细雨,冷得刺骨。客厅里,母亲的遗像摆在正中央,香烛的最后一缕青烟在空气中打着转,慢慢散开。我坐在沙发上,目光盯着母亲的遗像,心里一片空荡。母亲刚刚离开,我还没来得及从失去她的痛苦中缓过来,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丽华,开门!是我!”嫂子王艳的声音尖锐刺耳,像一根利刺钻进我的耳膜。她的语气中带着不耐烦,与平时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一模一样。我站起身,心里涌上一股不安。刚开门,只见王艳手里撑着一把湿漉漉的伞,身后的哥哥陈明一言不发,低着头站在雨里。
他们的神情,让我隐隐意识到,今天来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丽华,你妈都走了,咱们也该把家里的事情说清楚了吧?”王艳进门后,把伞随手一扔,直接在沙发上坐下,语气毫不客气。我愣了一下,还没明白她的意思。
“这房子你也住够了吧?”王艳冷笑了一声,眼神里满是轻蔑,“妈没了,这房子自然得归咱们陈家。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总不能还霸着不走吧?”我的心猛地一跳,随即是一阵怒意翻涌。我抬头看向哥哥陈明,他依旧低着头,像个局外人一样,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嫂子,这房子是妈的遗产,怎么分还没定下来,你就让我走?”我压下心头的火气,语气却已经冷了几分。“什么遗产?”王艳语气尖刻,“你别忘了,这房子是陈家的根!妈走了,房子自然归我和你大哥。你一个外姓人,难道还想把房子占着不放?”
我盯着她,眼眶有些发热。母亲的遗像就在旁边,她的香火还未熄灭,可王艳却丝毫不顾亲情,只想着把我赶走。“嫂子,你这话未免也太过分了吧?”我看向哥哥,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可陈明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像是在躲避我的眼神。
“过分?”王艳冷哼一声,“丽华,你别不识抬举。你一个外嫁的女人,早就不属于这个家了。妈在世的时候,你回来看看她,我们也没说什么,可现在她走了,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想分房子?”她的话像一把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心。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嫂子,这房子是妈生前住的地方,她临走前并没有说要把房子给谁。你们就这么急着赶我走,不觉得太无情了吗?”“无情?”王艳冷冷地笑了,“别怪我说话难听,丽华,你妈的意思我们早就知道了。她是心疼你,才没把话说透,可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房子占了!”
我看着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心里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嫂子,这房子是我的名字!”我从包里掏出房产证,重重地摔在茶几上,“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王艳愣住了。她急忙抓起房产证翻看,脸上的神情从讥讽变成了难以置信:“这不可能!妈怎么会把房子给你?”“妈早在住院前就把房子过户给我了。”我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她的决定,不信你们可以去查。”王艳的脸涨得通红,她气急败坏地把房产证摔回茶几上,转头冲陈明吼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妹妹现在拿着房产证,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陈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他张了张嘴,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算了,既然妈把房子留给了她,我们也别再争了。”王艳像是被点燃了火药桶,猛地站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让她占了便宜?!”“嫂子!”我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你们要是再闹,就请出去!这是我家,不欢迎你们!”王艳瞪着我,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不甘。她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就往门外走,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你等着,这事儿没完!”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上一阵悲凉。哥哥陈明站了一会儿,最终也低头走了出去。他的背影显得格外萧索,像是被压垮了一样。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坐回到母亲的遗像前,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母亲,这就是你担心的事情吧?你早就知道他们会这样对我,所以才把房子留给我。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这么难过呢?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和哥哥一起玩耍的画面。那时候,陈明是我最亲近的人,他会带着我上山抓蝴蝶,会在我被欺负的时候保护我。可这些美好的回忆,早就在岁月的磨砺下变得模糊不清。从我中考失利那年开始,一切就变了。我没能考上好学校,早早地出去工作。父母对我失望,哥哥也渐渐疏远了我。后来,我结婚搬到了城里,和哥哥的联系越来越少。王艳进门后,更是彻底隔断了我们之间的亲情。这些年,我每次回家看望母亲,王艳总是摆出一副冷脸。她嫌我多事,嫌我带来的东西碍眼,甚至嫌我陪母亲的时间太长。母亲心里委屈,我心里又何尝好受?2019年,父亲去世后,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我辞掉了工作,回到老家照顾她。五年的时间里,我几乎付出了全部心血,陪着她熬过无数个难眠的夜晚。母亲临终前对我说:“丽华,房子留给你,不是为了什么好处,是怕你以后没人护着。”她的话让我心酸,却也让我感到一丝安慰。母亲是爱我的,她知道我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她希望我能有一个依靠。可是,我没想到,这份依靠却成了亲情破裂的导火索。从今天起,我和哥哥的关系彻底断了。曾经的兄妹情早已在这场争斗中消磨殆尽。母亲曾说,亲情是最重要的,可现在我终于明白,有些亲情,终究还是敌不过利益的考验。窗外的雨还在下,灰蒙蒙的天让人喘不过气。我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模糊的雨幕,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母亲,我会按照您的遗愿,好好守护这座房子。至于其他的事,我不再奢望什么了。亲情破裂也好,独自生活也罢,我都会坚强地走下去。雨水敲打着窗户,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母亲,我会好好活下去,不再被任何人左右。这是您留给我的最后的爱,我会珍惜它,守护它,也守护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