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美人改嫁民国大佬》
作者:四单铺
简介:
名门闺秀林遇梵守寡八年受尽苦头后重生了。
这一年她23岁,族里让她选择,要不改嫁丈夫堂兄弟,要不过继一个儿子。
前世她选择了后者,可惜结局惨烈。
重来一世,她要换个活法。
赵氏一族最有钱有势的赵之敖,知道弟弟欲娶族中貌美寡妇后,极力反对!
他怒斥弟弟:大好青年沉迷女色,简直荒谬!
阻止无效后,他毅然加入抢妻战局,以战止战。
弟弟:??虚伪!无耻!假正经!!
钱实在给的太多(bushi)天意让林遇梵选了哥哥, 洞房花烛夜,弟弟在隔壁大放名曲:《假正经》
一身细汗几近昏阙的林遇梵:神他祖宗假正经。
赵之敖黑白双吃,手眼通天,是海港两城上流社会最想拿下的贵婿, 没人想过他会娶一个同族寡妇为妻。
只是这位赵太太肤如凝脂,风流婉转,那是真漂亮!
都知道赵之敖的姨太太们任性难缠, 豪门阔太翘首以盼想看她们打起来, 谁承想,众姨太一个个成了主母身边乖顺的猫, 真!他!喵!神!奇!
婚后,赵之敖事务繁忙,常不在家, 原以为,妻子翘首以盼,就等着他回来。
结果每次她都在和姨太太们打麻将,好不快活。
赵之敖冷脸把她喊进屋:你男人饿了。
心里惦记着麻将的林遇梵:我催厨房。
赵之敖把门锁落下:我现在就想吃。
吃饱餍足的赵之敖摸着妻子雪白的手臂:你当初为什么选我没选我弟?
累得半死的林遇梵不想搭理:抛硬币选的。
赵之敖,卒! *
重活一世,那些害过林遇梵的人,死的死,疯的疯,坐牢的坐牢。
她承认,前世今生她都不是什么绝对的善人。
精彩节选: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几秒后,传来闷闷的雷声。
黑漆漆的屋里,林遇梵伸手去拉电灯绳子。
拉了两下都没亮,看样子是停电了。
她摸出火柴,轻轻一划,昏黄的光亮照在脸上,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光洁而柔和,比五年后为生活奔波的她要年轻许多,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毁容。
仿佛开到荼蘼的花,忽然回到了春末夏初,进入另一个循环。
昨天清晨林遇梵在噩梦中惊醒,过了小半天,她才明白过来,自己复活了。
她从1953年的港城回到了五年前??1948年远东第一大都市,海城。
回到她守寡后的第三年。
为什么会复活?她也想不通其中缘由。
大概是火车出轨,时间倒流了吧。
两天前,她意外得知当年那场害死桂香、害她毁容的火灾竟然是夫家的三哥三嫂所为。
当时她就像现在这样,在黑暗中站了很久。
她在困顿中爬行太久了,万念俱灰之下,决定拉着老三夫妇下地狱。
在去港城北部的短途火车上,林遇梵准备了一壶酸梅汤,正当老三夫妇喝了酸梅汤中毒发作之时,众人身体突然不受控,撞向车厢顶部……
之后做了一场漫长的梦,等再次醒来,林遇梵躺在她婚后住的这间房里。
时间回到了五年前,她刚答应过继老三的小儿子东哥儿作养子。
值得庆幸的是,过继的仪式还没举办,她想要反悔,还来得及。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林遇梵回过神,手上的火柴已经燃烧过半。
煤油灯点亮了,周围都是火柴燃烧后的焦香味儿。
她翻箱倒柜收捡自己的家当,一件件貂皮、狐皮、鹿皮做的大衣和袄子,都是值钱的上等毛皮,是她母亲给她的嫁妆。
上一世,她辛辛苦苦把这些皮草背到港城去,结果发现那边天气几乎用不着,来不及去典当,就被那场大火给烧了,不,不是烧了,是被老三偷走,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料子。
还不如现在把东西整理出来,找机会换成钱。
这个世界上,只有金子才是最可靠的。
比人可靠。
把箱笼收拾好,天已露白。
林遇梵打开衣柜,挑了件稍微喜庆点的枣红色暗花旗袍,换上后,站在镜前打量着年轻了几岁的自己,她这瘦而不柴的身形,穿旗袍最是好看。
胸不大,但饱满柔软,腰肢纤细,翘臀的弧度既含蓄又诱人。
最重要的是,脸好看!
把旗袍扣子扣好,桂香提着鹅颈烧水壶进来了。
“停电了。开水房跟外头打仗似的,大奶奶和三奶奶屋里的人为了抢开水都差点打起来了,我趁乱拿起一壶就走。冯婶在后面骂,‘桂香你这死丫头,四奶奶就一个人,你着什么急!’我当做没听见,懒得搭理她。”
桂香是林遇梵从娘家带来的丫头,比她小三四岁,人鬼精鬼精的,有她在,谁也别想欺负四房这边人少。
在林遇梵眼里,桂香是比亲姐妹还要亲的陪伴。
可上一世,桂香被赵明杰害死后,葬身火海。而林遇梵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那场火只是意外。
重生回来真好,这一次她一定要让桂香好好活着。
“小姐,你定定看着我干什么?”桂香把绞好的热毛巾递过去 ,看着自家小姐那姣白如玉的鹅蛋脸,不由感叹:“四爷真是没福气。”
四爷?上一辈子林遇梵守寡了八年,要不是有照片,她都快忘记她丈夫长什么样了。
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佝偻着站不直的背,五官是好的,脾气也好,但没好到让林遇梵惦念他八年也不忘怀的程度。
林遇梵出身前朝文官书香世家,林家子弟的境况跟大多数遗老遗少们的遭遇差不多,兄弟姐妹众多,家道中落,僧多粥少……
她比这些人还要差一段,林遇梵的父亲早逝,母亲性子软做不了主,她出嫁时,林家给的嫁妆并不多,值钱的物件都是母亲以前的陪嫁。
林遇梵跟赵昀杰的婚事是打小就定下来的。
赵家是前朝勋贵大族,曾祖有十三个儿子,活了九个,九房人都在三十年前从北京迁居至海城定居。
赵昀杰是赵家老二房的四少爷。
可惜他十五岁时生了一场大病,从此身体便远不如常人。
她母亲怕女儿婚后受苦,想悔婚,可惜祖父不答应。
林遇梵18岁出嫁,20岁守寡。
21岁时,母亲也撒手人寰离开了她。
从此,她在这个世界上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自小接受的是最传统的封建礼教教育,读的是私塾,女子中学也只读了两年。
周围的人都在给她灌输,女人要三从四德,所以,上一辈子,族里让她选择改嫁同族子弟或者过继儿子的时候,她选择了后者。
以为有了儿子,以后就会有新的依靠,谁能想到,自己成了别人的依靠,吸血虫的血罐。
在港城这几年带给她的冲击和改变实在太大。
她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奶奶,变成了为一日三餐操劳、被书局上司觊觎骚扰的小职员。
作为一个职业女性,虽然辛苦,但她眼界开阔了,见识也增长了。
她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
这个带着血腥味的残酷的而又生机勃勃的世界。
当然,现在让她重新选,她还是更愿意做养尊处优的那一个。
她没有多么崇高的理想。
经历过了,才更懂得,养尊处优的快乐。
她还有机会给自己铺路过上好日子,哪怕不能完全养尊处优,也不至于像上一世那么窘迫。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东哥儿这个吸血虫养子给甩了。
昨天重生,林遇梵出去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一整天都没见到东哥儿。
她把毛巾晾到架子上,问桂香:“你看见东哥儿了吗?”
桂香把剩下的开水倒入暖水瓶里,“东哥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昨晚叫他,他硬是不理我。平日巴巴的每天都要来几趟讨糖吃,昨天给他糖,他竟然不吃。”
东哥儿才六岁,是最贪嘴好吃的时候,给糖都不吃,这倒是有些奇怪。
林遇梵带上珍珠耳坠,“昨天三奶奶请了算命先生来家里?”
三奶奶也就是她三嫂,东哥儿的亲妈。
“是啊,三奶奶屋里红玉说的。三爷也在,昨儿傍晚关上门,聊了许久。”外面天色已亮,桂香把煤油灯灭了。
林遇梵手上动作略微一顿,思忖着,怎么会那么巧他们也找了算命先生?
收拾好,把算命的红纸折好,攥在手心,随即推门出了房间。
今天是只打雷不下雨,天阴沉沉的,外面传来东哥儿妹妹的哭闹声。
林遇梵住西屋二楼最角落,老太太住东屋二楼,走过去要先下楼。
院子里到处贴着红纸“?”字,张灯结彩,准备老大家独子的婚事。
到了东屋二楼,大奶奶和二姑奶奶来得早,已经在起坐间等候着给老太太请安。
二姑奶奶看见林遇梵,微微一怔,心想四弟媳守寡后,不用伺候病人,倒是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林遇梵打招呼:“大嫂,二姐。”
“来,坐这儿。”二姑奶奶热情地往后挪了挪位置。
林遇梵坐到二姑奶奶旁边,二姑奶奶长得胖,坐在那里,像是一蹲白白胖胖的弥勒佛。
大奶奶手上剥着莲子,她眼神往里间卧室一瞟,悄声对林遇梵说:“老三两口子在里面。”
也不知道他们跟老太太在捣鼓什么。
林遇梵只微笑着没接话茬。
大奶奶最近张罗儿子的婚事,战时物资短缺,家里钱不凑手,事事都得从简,女方家又不满意,把她愁得,人都胖了一圈。
二姑奶奶继续跟大嫂说她家大女儿要相亲的事。
二姑奶奶原本嫁到了北边,因为打仗的缘故,上个月举家搬来海城,目前暂居娘家,还没搬出去。
“中午赵之敖确定会来吗?”
大奶奶回她:“来!明天喜酒他没空,所以他今天肯定到。再有钱有势,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我们老二房的。”
“怎么安排欢姐儿跟他见面比较合适?”
“中午开三桌,你带着欢姐儿坐在老太太边上,赵之敖来跟老太太请安的时候,不就见上了吗?”
二姑奶奶连连点头:“这样安排也好。真成了,那就是亲上加亲。"
“是啊,都知根知底的,多好呀。赵之敖现在有钱,听说他在南洋有橡胶园,在港城有轮船公司,还有车行、洋行,做的都是大买卖,认识的都是大人物,到时候你们也不用在这里租房了,直接跟着女儿女婿去港城享福。”
大奶奶虽然脸上笑眯眯的,可她心底很烦这个来逃难叨扰的小姑子。
不过,如果小姑子能攀上赵之敖这样的女婿,那她倒是愿意费些功夫维持好两家关系。
这两年打仗,有钱人都往外跑。
他们家说不定哪天也得跑去港城避避风头。
要是能撮合赵之敖和欢姐儿的婚事,以后他们去了港城就不愁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二姑奶奶有点没信心:“我们欢姐儿模样还行,就是腼腆害羞,不知道赵之敖这种见惯大世面的人,会不会看上她。”
大奶奶安慰道:“赵之敖这样的男人,什么女人没见过?他在港城有好几房姨太太的,听说个顶个的漂亮,他一直没结婚,不就是为了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吗?像欢姐儿这种害羞的小姑娘名门闺秀,是男人都喜欢。”
二姑奶奶听了也觉得有道理,“赵之敖有二十八岁了吧?比欢姐儿大十岁。按道理是不应该嫌弃。”
“你大哥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请动赵之敖的启蒙老师来说亲,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我一定让欢姐儿这辈子都要记住大舅和大舅妈的好。”
“都是自己人,你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
笑着聊了几句,二姑奶奶才回头跟林遇梵解释:“大哥想要把欢姐儿介绍给老五房的赵之敖。赵之敖你见过吧?整个赵家,就数他混的好,不止有钱有势,长得也是一顶一的好。”
林遇梵帮忙剥莲子,她注意力都在老太太卧室里,没怎么听她们说话。
她没兴趣掺和这件破事。
上辈子,欢姐儿来求她化妆,她好心帮忙,还把自己的旗袍和首饰借给她用,谁知相亲没成功,赵之敖没看上小姑娘,老太太和二姑奶奶反过来埋怨她,怨她把欢姐儿的妆容画的太艳丽了。
好心被雷劈!
所以,林遇梵现在只想看戏。
她笑着敷衍:“挺好的。"
二姑奶奶这人有点敏感,她见林遇梵不热情,以为林遇梵是联想起自己的寡妇身份,心里对别人的好姻缘有芥蒂,她也不好说什么,脸上只讪讪的,跟大嫂互相看了一眼,姑嫂二人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老太太卧室里有动静,老三赵明杰先出来了。
林遇梵压抑着心底的厌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她只想知道,老三夫妻俩在卧室里跟老太太商量什么。
赵家老二房有兄弟四人。
老大赵礼杰是如今老二房的当家人,老二没养大,老三赵明杰是个典型的一事无成的遗少,老四赵昀杰三年前因病去世。
赵礼杰在银行做副襄理,赵明杰没有正式工作,他主要是利用祖上人脉帮别人拉业务,兄弟两个收入都不多,老二房主要还是靠祖产过日子。
纨绔子弟赵明杰是三兄弟里长得最好的,看上去油头粉面,人畜无害!
但在港城的几年,林遇梵跟赵明杰一家住在一处,她真正见识到了他的无赖、无耻和冷血。
最先出来的赵明杰避开林遇梵的眼神,拉开圆桌旁的凳子自顾坐下。
后面三奶奶和女佣搀扶着老太太坐到靠墙的长榻上。
老太太六十左右,早年摔了一跤,腿脚不方便,走路需要人扶,再加上她性格别扭不开朗,看起来老态龙钟。
上一世老太太在49年跟着全家搬去港城,抵港后因水土不服,痢疾不止,之后不久就离世了。
老太太一走,家就散了。
老二房去港城避难,走的匆忙,原本他们以为还有机会回来,所以房产田庄都没处理,带去港城的财物并不多。
三房人分家,分到手上的就更少了,老三指责老大贪腐,闹得很不愉快。
当时林遇梵的利益跟赵明杰一家完全捆绑,她肯定是站在老三这边,况且老大确实太贪。
老大气得跟他们翻脸,之后几年,大家都过的不好,也不来往。
林遇梵回想种种,再看向老太太,顿觉异常陌生。
老太太坐好,先免了今天孙辈来请安的礼,并吩咐人立刻去把大爷叫来。
之后,她才端起热奶汤边喝边问大儿媳婚礼准备的情况,大奶奶一一回话。
老太太似听非听的,又喝了一口奶汤,她微掀眼皮,瞥向林遇梵,不经意道:“四奶奶明天辛苦你,午饭晚饭都让桂香给你端屋里吃罢。”
言外之意,林遇梵作为寡妇,明天不要在婚礼现场出现,以免新人沾了晦气。
上一世的林遇梵对于这个安排,暗中神伤了很久。
现在的她是全然无所谓,也不在乎,她没心情参加谁的婚礼。
林遇梵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明天有事去我表姑家一趟。”
老太太:“……”
家里办喜事,林遇梵却要出去作客,虽然她不至于真的出去,但这话锋,就是儿媳妇当面给她老太婆脸色看。
林遇梵也没说什么大不敬的话,众人各怀心思,也都不好说什么,
老太太憋着一口气,想发作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换了个话题,转而又问大儿媳中午宴请赵之敖的事。
“赵之敖这次回来主要是接他母亲和弟弟去港城,我听他母亲的意思,如果能把婚姻大事也一并解决了,那是再好不过的。欢姐儿配他,无论家世还是年纪,都匹配的上,唯一不好的,就是差辈儿了。”老太太避重就轻地说着,其实她最担心的,是赵之敖想要找个家世更好,更有钱的千金小姐。
二姑奶奶笑着解释:“从我们这边论是差辈了,但按照欢姐儿父亲那边论,刚刚好是同辈,这应该没什么。”
大奶奶听得懂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就是怕他们夫妻两个不上心,耽误了外孙女的婚事。
她道:“礼杰提前跟赵之敖的启蒙老师董先生打好了招呼,我也跟他师母通过气,探过赵之敖的口风,赵之敖这人虽然很挑,眼界也高,不过他确实想找个合适的女子结婚,老太太你就放心吧。”
二姑奶奶附和:“幸亏有大哥大嫂帮忙张罗。”
一直没说话的三奶奶是最懂得讨老太太欢心的,她笑道:“男人么,都喜欢娇滴滴的小姑娘,把欢姐儿打扮打扮,千金小姐就是千金小姐,跟外头的不一样,肯定能成。”
老太太连连点头,当即吩咐女儿:“你等会儿给欢姐儿收拾一下,穿件好点的衣裳。“
二姑奶奶一脸的为难:“我们内地那乡下地方做的衣服,看起来就土气。”
现在去量身做衣服也来不及了。
三奶奶看向林遇梵,“欢姐儿跟四奶奶差不多高,四奶奶有好几套款式和花色都不错的旗袍……”
众人看向林遇梵,林遇梵微微抬起头:“我这身份就晦气,衣服就更晦气了。”
众人语塞:“……”
林遇梵语气平和地继续下刀子:“欢姐儿比我矮一点,跟三嫂个头更接近,三嫂的好衣裳也不少。”
三奶奶:“……”
二姑奶奶既生气又羞愧,没想到这四弟妹看着文静温婉,做人却这么小气,不通情达理。
她不敢表现出来,只尴尬坐着不出声。
三奶奶怕老太太不高兴,回过神来,忙道:“那等会儿让欢姐儿来找我。我衣服不多,但做舅母的给外甥女撑场面那是理所应当的。”
这才是体面人家的少奶奶。
林遇梵不搭理。
二姑奶奶连声道谢,老太太又叮嘱了几句,大家热热闹闹地说话。
三爷有点不耐烦了,他喊了一声:“妈!”
老太太知道他着急,她心里有数,只偏头问丫鬟:“大爷呢?”
“在账房,马上就来。”
没几分钟,大爷赵礼杰进来了。
今天老太太特意把他叫来,想必有事。
等赵礼杰坐下,老太太才拿出一张红纸递给他:“你看看。”
赵礼杰看着红纸上写的四柱八字,心中大喜,不过面上不敢表露半分,他疑惑问:“这要怎么办?”
老太太看向林遇梵:“老三找了两家算命先生去算,东哥儿和四奶奶八字相冲,过继的事,就暂且算了吧。”
林遇梵微愣,她还没出手呢,她想要甩掉的吸血虫,自己跑了?
真是天上掉馅饼,坐享其成!
所有人都看着她。
三爷三奶奶是一脸歉意。
大奶奶已经忍不住小算盘打的飞起,她只有一儿两女,没有儿子可以过继给林遇梵,本来林遇梵过继了东哥儿,老三一家是占了大便宜的,现在看来,这个便宜是谁也捞不着了。
林遇梵如果不过继儿子,那就只有改嫁一条路可以走,只要林遇梵改嫁,以后老二房分家就只需要分两份。
哇!
林遇梵把手里的红纸裹进手帕里,趴在桌上,小声抽泣着。
她不能笑出声,她只能哭。
本来没有眼泪的,哭着哭着,眼泪真流下来了。
不哭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演技这么好。
二姑奶奶到底心软,她安慰林遇梵:“你还年轻啊,现在时代不同,没有贞节牌坊,不流行守寡了。”
三奶奶忙附和:“是啊,老四房的旁支赵鼎,他老婆三个月前走的,留了两个娃儿,赵鼎这个人本分老实,他手里有田地有门面,日子很是过得去,你嫁过去就蛮好。妈说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娘家。”
“我的娘家?说这话不亏心吗?”林遇梵抬起头,突然提高了音量。
老太太脸色兀地沉下来。
赵礼杰把手上红纸放桌上,他母亲不出声,他这个当家人必须要说话:“四弟妹你是有什么委屈?能说出这种话!家里是短你吃的,还是短你用的了?”
今天这个时机来的正好,林遇梵势必要狠狠抓住。
“我能吃多少能用多少?四年前,我把仅有的三根小黄鱼借给家里,说是临时周转,后来我催了多少次,大哥你每次都说有钱就还我,结果到现在也不还。那年昀杰要吃补药救命,我去求大哥,大哥你左右推诿,最后还是我舔下脸跟我表姑借了钱,买的补药。”
“还有,我们躲小日本的时候,我陪嫁的物件儿都交给大哥保管,每次讨要不是说银行保险柜的钥匙找不到了,就推说时局混乱,放在家里不安全,那你倒是把保险柜钥匙给我呀!”
赵礼杰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林遇梵说翻脸就翻脸,他避开小黄鱼不谈,只道:“保险柜里装的不止是你的古董,还有家里的,老太太的,你大嫂和你三嫂的,我怎么把钥匙给你?”
林遇梵也把小黄鱼的事先放一边,她顺着赵礼杰的话锋说:“我不需要您的钥匙,我只需要大哥您归还古董。保管的事,也不劳烦大哥操心。”
说着林遇梵看向三奶奶,她知道三奶奶早就想要回自己的东西,“三嫂……”
三奶奶逮住机会,赶紧帮腔:“是啊大哥,各自的物品,各自保管就好。虽说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也是我祖母给我的一点念想。”
赵礼杰不想归还:“时局那么乱,你们把值钱的东西放家里,遭贼了,那我们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
三奶奶也不是吃素的,她阴阳怪气道:“我那些首饰,还没大哥你屋里的那套镶金梨花木大衣柜值钱,真遭贼了,也不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赵礼杰知道三奶奶难缠,他不搭理她,只看向林遇梵:“四弟妹的那些物件呢?”
懂行的人都知道,林遇梵陪嫁的古玩里有一件珍品,就是因为这件珍品,所以赵礼杰一直不愿意归还。
林遇梵上一世是过继了东哥儿之后,才和老三夫妇一起逼得赵礼杰归还古董。
从赵礼杰答应归还,到最终还给他们,经历了三个月的时间。
但赵礼杰归还的却是仿品。
林遇梵当时不懂,她是去了港城才知道,那幅画被赵礼杰换了。
所以,这一次,她不能给赵礼杰时间去做仿品。
林遇梵说:“我自己会另外租保险箱。”
“你这是信不过我们?”
“大哥你如果今天还我,我当然信得过你,你如果不还,那是你逼着我信不过你。”
赵礼杰:“!!!”
他没想到林遇梵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难。
家里中午要宴请贵宾,明天要娶新媳……
真是找了个好时候。
面对林遇梵的发难,赵礼杰陷入了两难局面。
今天中午老二房要宴请赵之敖和赵之敖以前从军时的师长。
赵之敖乃赵氏一族的新贵,赵礼杰是绝对不愿意在对方面前出丑的。
而赵之敖的师长,在国民政府任要职,身居高位,赵礼杰好不容易搭上的线,绝对能被林遇梵给搅和了。
他给妻子使眼色,大奶奶赶紧道:“四弟妹,你这是怎么了?大爷本意是想帮你们保管,他完全是一片好心,时局这么混乱,值钱的物件在银行保险箱最安全,租金也是你大哥自己掏的,你怕什么呀?”
此时林遇梵是油盐不进,刚露了点钢牙的她马上又是一副娇滴滴小妇人本色:“我别无他求,只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妈,求你给我主持公道。”
老太太不知道儿子是存了什么心思,但他不愿意归还肯定是有自己的难处。
她叹了一声没说话。
二姑奶奶也不敢帮腔了。
三奶奶想要说话,被她男人给戳了戳背脊,出口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一家子,就欺负我一个寡妇么!还让我以后把这里当娘家?有这样亏心的娘家吗?”林遇梵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她凄烈地喊了一声:“妈……”
老太太被她喊得心里一颤,眉头皱的更紧了。
“您不给我做主,难道让我娘家哥嫂来做主吗?家里办大喜事呢!”
她这是提醒,也是要挟。
林遇梵哥嫂虽然不是亲的,但林家再怎么落魄也是曾经的大族。
各名门望族之间,彼此关系千丝万缕,真闹起来,谁脸上都无光。
老太太看了眼赵礼杰,不得不说:“老大,妈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现在闹到这一步,你到底给个准信。”
赵礼杰面向母亲,恭敬道:“这几天忙,等办完喜事,我不会少她的,妈你放心。”
大奶奶继续劝:“四弟妹,又不是不还你,也不急于一时吧?等家里办完喜事,还要给你重新挑选人家,在你改嫁之前,肯定一并给回你的。”
林遇梵知道这夫妻俩不过是拖延战术,她不能答应。
“汇德银行离家里就两条街,我们去一趟,来回花不了半小时。为什么一定要拖到办完喜事?”
赵礼杰没想到林遇梵会咬的这么死,他都低头答应归还了,她竟还不作罢!
他恼羞成怒:“都说了我这几天事情多,忙得焦头烂额的,你何必逼的那么紧?莫不是还没改嫁呢,你的心就不在我们家了?”
大奶奶跟她男人打着配合:“四弟妹,你就算是改嫁,按照老赵家规矩,肉是烂在锅里头的,你再怎么样,始终还是要改嫁给老赵家的人。常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你总有需要求我们的时候,事情不要做得太绝了。”
林遇梵刮了他们一眼:“我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我要回自己的东西,怎么就做得太绝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你们都抽不出来吗?大哥大嫂,你们在这里跟我掰扯的时间,都不止半小时,再继续这么纠缠下去,我们都能去银行把东西取回来了。说来说去,你们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拖着拖着,有些东西,可能就变了。”
“你什么意思?”被戳中心事的赵礼杰忽然站起身,心虚地音量都提高了几分,“你说什么东西变了?简直无理取闹!”
“我说什么了?我要回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无理取闹了?”
林遇梵泪眼婆娑地抽泣着。
二姑奶奶见不得美人落泪,她赶紧护着,小声劝道:“都是一家人,有话都好好说。”
老太太脑壳疼,她都怀疑她儿子是不是把保险箱的东西给贪了,没了!
“遇梵你先回房,我跟你大哥有事商量,你的事情,今天务必给你回话。”老太太在这个家里说话还是能一言九鼎的。
“谢谢妈为我主持公道。还有我的三根小黄鱼……”林遇梵见大奶奶想驳斥她,她加快语速,盖住对方说话的声音:“大嫂你不用着急反驳我,我知道家里现在用钱的地方多,你们难,谁不难?一日推一日,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借了我表姑的钱,也是要还的。不能因为我愿意拿出私房钱借给公账上周转,最后就变成我吃亏吧?当初我就是信得过家里人,才会拿出钱来。任谁都不应该糟践了这份信任。不要把老实人逼急了!”
林遇梵一番话进退得宜,已经很给他们面子。
今天她拿不回钱物,明天她可是真会叫上林家人大闹婚礼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林家有这么一两个难缠的疯子,还有她表姑,都不是好惹的角色,一旦惹上了,恐怕要花更多的钱收场。
从老太太房间出来,桂香已经在门口等着,下人们消息传的快。
这边刚开始闹,下边马上传开了。
桂香满眼都是心疼,她上前搀着林遇梵,回到房间,关上门,才轻声安慰:“小姐,你别难过,命格相冲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还年轻,改嫁以后,自己生一个,多好呀。”
何必养别人的孩子。
甩掉东哥儿,林遇梵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她可不难过。
今天进展比想象中快,家里唯一的电话在大爷屋里,她想打电话并不方便。
林遇梵拿出钱给桂香:“你借口去外面买生煎包,然后坐黄包车去我表姑家,请喜姑中午之前务必来一趟。如果喜姑不在家,你就把我五哥叫来。”
桂香见自家小姐抹掉眼泪后,整个人神采奕奕,?丽婷婷,没有半点颓靡的样子,瞬间放心多了。
她知道小姐要跟大爷拿回东西,这个时候必须要请人来帮忙虚张声势,让赵家人有所顾忌。
桂香先去厨房走了一圈,端回来豆浆和葱油饼,不久提着食物盒子出了门。
别人问,她就说,四奶奶想吃生煎包。
*
表姑孙敬喜,是林遇梵父亲的姑表妹,今年快四十了。
是除了母亲外,这个世界最疼爱林遇梵的人。
上一世,孙敬喜留在海城,1950年出意外落水身亡,林遇梵是过了大半年才知道的消息。
当时她偷偷哭了一夜。
见喜姑进来,那熟悉的身段逆光站在门口,恍恍惚惚的,仿佛在梦中她从天堂来看她。
隔世之感第一次强烈地冲击而来,林遇梵忍不住抱着孙敬喜大哭。
“喜姑!”
孙敬喜以为表侄女是受了委屈,被婆家人逼的,赶紧安抚:“别哭别哭,天塌下来,有我们撑着。喜姑没别的本事,就是脸皮厚,赵家那些不要脸的,我来对付。”
说着她心痛地帮林遇梵揩擦眼泪,林遇梵有点不好意思得别了别头发。
她是高兴。
喜姑还活着。这一世,她要想办法把喜姑带走。
坐下后,桂香端了茶和果脯进来。
孙敬喜吩咐桂香:“去你们老太太屋里说一声,就说我等会儿给她老人家请安。”
“诶!”桂香出去把门也关上了。
孙敬喜也没喝茶,她要先谈正事:“早上桂香详细跟我说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我给你理一下,现在是两件事。”
“第一件事,把你陪嫁的物件和小黄鱼从赵礼杰那里要回来。”
“第二件事,过继儿子这条道走不通那更好,你才23岁,还年轻,我之前就不赞同你守寡。你也不一定非要嫁赵家的男人,但现在他们强势,先顺他们意思,看看都有什么人可选,如果不合适,那就不选,都民国多少年了,大海城又不是什么乡下地方,赵家的老规矩早就该破了,大不了跟他们打官司。你放心,我跟你表姑父肯定都会支持你,以后我们再给你介绍个好的。”
喜姑说的都在理,目前最要紧的,还是钱。
林遇梵:“今天中午,家里要请贵客吃饭,他们肯定也怕我们把事情闹大……”
她话没说完,孙敬喜就听懂了。
“这事你看我的,我去跟你们老太太交涉,我就说赵昀杰欠了我钱。对了,中午请谁吃饭?”
“赵之敖,还有他的启蒙老师和以前军队的师长。”林遇梵把自己知道的都简单跟喜姑说了。
孙敬喜听到是要相亲的,那她把握更大了,“赵礼杰真是个老狐狸,谁富贵他高攀谁。我今天,一定帮你把东西都要回来。”
没多聊,孙敬喜看了眼挂钟,快十点半了,她现在去找老太太时间刚刚好。
林遇梵在屋里等消息,老太太早上答应,今天务必给回话,可都这个点了,也没人来给她回话。
幸好她没有坐以待毙。
如果喜姑拿不下,她还得出别的策略。
她手上有赵氏兄弟的把柄,她原本计划离开老二房后再收拾他们的。
外面传来汽车声响,林遇梵走到窗前,刚好看到大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小轿车。
有人从副驾出来,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后排下来一个男子,笔挺的深色西裤,白衬衫外穿着深灰色马甲,一看就是富贵名流。
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男子刀削般线条利落的下颌和高挺的鼻尖。
是赵之敖。
她曾经在港城报纸上看见过他的照片。
老二房初到港城时,赵礼杰兄弟找过赵之敖打秋风,但不知因为什么事得罪了对方,赵之敖从此断绝了跟老二房的联系。
所以,林遇梵跟赵之敖几乎没有交集。
与此同时,车门另外一侧下来一个更年轻的男子。
那年轻男子才下车,就抬起头,往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他看见林遇梵,白净阳光的脸上瞬间惊喜地扬起。
林遇梵没想到赵立翔会来。
上一世的今天,她除了帮欢姐儿化妆外,就在房间里呆着,哪里都没去,她压根不知道赵之敖的弟弟赵立翔也来了。
赵立翔跟她丈夫赵昀杰是兄弟,更是同学,赵昀杰在生时,赵立翔经常来找他下棋。
每次下棋都是一整天,中午赵立翔就留在他们屋里吃饭。
他跟林遇梵很熟,而且对她很尊重。
在港城,赵立翔离世之前,对林遇梵算是非常照顾的。
可惜好人不长命。
多年不见,林遇梵也有些激动地立马回之于微笑。
赵立翔见林遇梵热情对他笑,他喜出望外,忍不住高兴地朝她挥手,阴霾的天,似乎有阳光照过来。
前面的赵之敖瞥见弟弟笑得不要钱的模样,敏锐抬起头。
只见二楼窗边站着个美妇人,肌肤凝白如脂,眉目如画,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她跟他眼神才相触,美人脸上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
赵之敖脸色也随之往下一沉,他回头给了弟弟一个眼刀,似乎在骂:不知廉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