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人 陈明浩
1974年我高中毕业后便和千百万中国城市知识青年一样,踏上了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光辉道路。我被分在了陕南山区的桃坪公社白杨树大队。和我一同去广阔天地接受锻练的知青一共有12人,7名男同学和5名女同学。
初到农村,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与刺激。上工之余,我们成群结队上山下河,玩水摸鱼,上树掏鸟,疯狂的享受着农村的鸡鸣狗吠与山青水秀。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自然与平常,初来时的那股热情也慢慢的冷淡起来,我们不但怠惰而且开始祸害起了周围的老百姓。偷鸡摸狗时有发生,老百姓房前屋后的水果蔬菜有时会被一扫而光,因此老百姓给我们知青点送了一个“贼窝”的雅号。
为了让我们这些知青学好,老百姓也没少想办法,先后有4名男同学被送到了军营,一名女同学被安排到了村小学教书。知青点的人少了,特别是那几个刺头被送到军营后,周围的群众总算长长出了口气。
四女三男的知青点虽然不再偷老百姓的东西了,但却整天窝在知青点不上工。为了防止我们再走上歪路,大队给我们7个人派了一名炊事员,专门负责我们的一日三餐。其实最主要的是防止我们再偷老百姓的水果和蔬菜。
这名炊事员叫冯玉琴,四十多岁年纪,高高的个子,长得白白净净。虽然岁月的风霜在她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皱纹,但从她的五官上依然能够看到她昔日的绰约风姿。听冯玉琴说,她30多岁的时候孩子她爸就不在了,这十多年来都是她和一个女儿相依为命。
一连下了几天雨,我和同学们都窝在知青点没有出门,天黑的时候天就突然放了晴。本来大家都想出去透透气,但看到路上到处都是泥泞也就没有出去。晚上打了一会牌后有人提议好长时间没有尝到肉的味道了,于是就想再去村子里偷一只鸡回来解解馋。但是大家都不想去,最后决定,打牌定胜负,谁连输三牌就必须去偷一只鸡回来。
我运气不佳,连输三次,不得不去偷鸡。
我在村道里转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找到一户可以下手的对象,不知不觉到来了马老三的房后。听说马老三是一个老高中生,不但人长得阳光帅气,而且还风趣幽默。因家里是地主成份,所以快奔40的人了还是一个光棍。
马老三的窗子下边有一个鸡笼,但有没有鸡我就不知道了。见马老三的窗户没有灯光,我就蹑手蹑脚的来到了马老三的鸡笼前边。鸡笼门上有一个大铁锁,这就说明马老三的鸡笼里面肯定有鸡。
来的时候我就早有准备,手里拿着一根二尺多长的钢筋,只要把钢筋塞进铁锁弯曲的锁环里轻轻一撬锁子就能被撬开。我依照同学教我的方法,很快就把大铁锁撬开了。就在我准备伸手捉鸡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
一个女人的声音我非常熟悉,那就是给我们知青做饭的冯玉琴。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就是马老三的声音。
我听了半天总算听出了两人对话的大概意思。马老三要冯玉琴嫁过来,冯玉琴嫌弃马老三是地主成份,影响女儿的前途,但她承诺只要女儿出嫁后,她就嫁过来。马老三还开了一句玩笑:“你女儿任婷婷可比你年轻时漂亮得多,你可得小心点,别让知青点的知青给盯上了。”
我心里一动,冯玉琴的女儿漂亮?为什么我没见过?就在我正想动手抓鸡的时候,冯玉琴要走了,我吓得急忙逃离了马老三的窗下。
回到知青点,我编了几句谎话把大伙敷衍过去后我便睡了。
第二天早晨我假装肚子痛没有去上工。等大伙都上工去了后,我才急忙起了床,洗刷完毕后我就去了冯玉琴的家。我在一棵大树后边躲了起来。冯玉琴已经拿着工具上工去了。一会儿工夫果然从冯玉琴的家里走出一个年轻姑娘来,我知道她应该就是任婷婷。
只见她提着一个篮子向山后走去,我急忙就跟在了她的身后。从背影看任婷婷高高的个子,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梳成了两根大辫子一直垂到了屁股上。她上身穿了一件粉色短袖,下身穿了一件天蓝色的长裤,浑圆的屁股左右摇摆,非常吸引人的眼球。
才下过雨,道路十分湿滑。任婷婷借助路边的树技藤条一直向山顶上攀爬。快到山顶时停下休息了一会后,便低头采起了蘑菇。
因为路太滑,我上不去,只上到了半山腰,就已经气喘吁吁了,我只好停下来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一睹任婷婷的芳容,但她始终没有扭头,我只看到了她的背影。我想她总有下山的时候,等她下山时我再看她长得到底有多漂亮。
就在我猜测她的容貌时,突然一只竹篮从山顶上滚了下来,接着任婷婷也滑了下来。她是趴着从山上滑下来的,由于坡陡草滑,她的脚也蹬不住任何东西,所以越滑越快,我立即跑过去一把拉住了她的一只手,这才让她慢慢地停了下来。看到她满身满脸的黑泥,就像是一个泥猴时,我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看到脚下的悬崖,任婷婷有点后怕地说:“陈浩明,谢谢你!”我吃了一惊,任婷婷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任婷婷看我吃惊的样子也咧嘴一笑说:“你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你,常听我妈回家说起你们,你就是那个长得最帅,而又不爱说笑的秀才陈浩明,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任婷婷接着说:“哎,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笑了笑说:“和你一样也是想采点蘑菇。”
任婷婷说:“今天山上太滑了,还是下山吧,明天来采山上就不滑了。”
于是我们就相互搀扶着下了山。我们来到一条小溪边,任婷婷连鞋趟到水里洗起来。我只是洗了洗手后便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洗过脸后的任婷婷那真叫漂亮,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像一汪泉水一样清澈明亮,高高的鼻梁尖尖的下巴,两片红润丰满的樱唇微微开启露出两排洁白如玉的糯米碎牙。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微微一笑,更是妩媚动人。
任婷婷见我在看她,就给我的脸上甩了一把水:“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我急忙擦去脸上的水珠说:“见过女人,但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任婷婷又给我甩了一把水笑着说:“你们知青的嘴真甜,还知道奉承人。哎,给你当媳妇,要不要?”
我忙说:“只要你愿意,我是求之不得。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逗我玩?”
任婷婷这才坐到了我的身边和我闲聊了起来。
任婷婷比我小两岁,我来插队的第二年,她高中刚毕业,她有事无事总爱跟在我们知青后面瞎逛,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我。后来她母亲冯玉琴发现了她的异样,就把她送到了她二姨那里去学裁剪。这一学就是一年多。她是前几天才从二姨那里回家的。她心目中的那个白马王子就是我,今天有机会向我表白,她说她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没有想到,绝对没有想到,我们知青点那些女同学都说我是小白脸,与我处对象就是抱着定时炸弹在睡觉,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交朋友,更别说处对象了。
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小的白杨树村,竟然还有这么一位漂亮美丽的姑娘在暗恋着我,我感动得都快要流出眼泪了。
我一把攥住任婷婷的手:“我同样也非常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辜负你。”
那天,我们一直聊到很晚才回来。
我回来后立即给父母去了一封信,在信中我把我和任婷婷的关系向两位老人说了一遍,并把我想与任婷婷尽快结婚的想法也对父母说了。大约过了十天,父母发来了一封电报,电报内容只有五个字“坚决不同意”我明白二老的心事,他们还在等着我回城,如果我在农村结了婚那就预示着我将永远失去了回城的机会。
任婷婷那里也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任婷婷的母亲坚决反对我和任婷婷的婚事。并放出狂言,如果任婷婷一意孤行,她将与任婷婷断绝母女关系。
我父母远在城里,我可以不管,但任婷婷的母亲冯玉琴就在眼前,她的意见不可不听。
那天我们在一条小河边抱着哭了好长时间,要不是我竭尽全力的宽慰劝解,任婷婷非要我陪她一起跳河不可。
我向任婷婷保证,一个星期之内把冯玉琴的思想工作做通。冯玉琴来做饭的时候,我试图让她同意我们的婚事,我还没有开口她就把我推出了厨房。
两天过去了我,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马老三,马老三与冯玉琴的关系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求马老三做玉琴的思想工作应该没有一点问题。
那天我特意提了一瓶酒进了马老三的门,马老三正在做饭,他见我手上提着一瓶酒就说:“酒你提回去,我不喝酒,我什么话也不问,我这里有一份试卷,是我高中时期的一份测试题,你如果能考及格,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如果你考试不及格,你和婷婷的婚事就此打住。”说完他从箱子底部翻出一份已经发黄的手抄数学试卷子交给我。
我看了看觉得这份数学题也不是很难,于是我就从口袋里掏出钢笔答起来。一个多钟头后,我把题答完了。马老三看了看我的答案说:“你回去吧准备结婚吧,你的考试通过了。”
我也不知道马老三是怎样说服冯玉琴的,反正冯玉琴不但没有再阻拦我和任婷婷交往还让我结婚后搬到她们家去住。
1976年的农历腊月二十三,我和任婷婷结了婚,结婚后我也从知青点搬到了冯玉琴家。
1977年,恢复了高考制度,那一年我和任婷婷都报名参加了高考,我被西安交大录取,任婷婷被被西安医学院录取。
我们上了大学后,冯玉琴和马老三终于走到了一块。
我们大学毕业后都分配在西安工作。几年后我和任婷婷先后买了房子,并有了小孩。我们商量着把冯玉琴和马老三接到西安,可是说什么她们也不来,直到马老三去世后,冯玉琴才和我们住到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