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讲90年代苏州舞厅里的灯光,正如张爱琴在《倾城之恋》里描述的舞厅一样,是荔枝色的。
过了好几天了,我脑子里还盘旋着荔枝色的灯光在舞池里摇曳的景象,该有多性感啊,太有画面感了,但也太诡谲了。
我想这荔枝色的灯光只是她们的想象而已,用笔、用情太浓了。
她是老唐推荐给我的“故事”。老唐在40岁那年差点跟她结成夫妻,知道她不寻常的过往。
她讲她沉湎在舞厅里有近10年的时间。
我问:为什么会这样。
她讲:可能天性吧,不管什么舞种,在舞厅里我不一定是跳得最好的,但一定是点子踩得最准的;还有我这人多愁善感,舞曲大多又是人泣花落的流行情歌,能感动、感染我,让我不能自拨;还有我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我的长相在女人中属于中下的,但身材凹凸有致是属于拔尖的,这种身体条件在舞厅就是舞皇的备选。
我问:跳舞舞伴之间身体免不了接触,环境又是那样缠绵,会不会有生理反应,从而迷失自己。
她看了我一眼,有点认真,我想她是在看我眼睛里有没有猥琐的成分,确定没有后,她才讲:会,我也迷失过,尤其是女人。
点到为止,就可以了,这个话题深入不了,每个人总有部分东西是秘不告人的。
我问:听说因为你跳舞毁了二段婚姻。
她答:是的,第一任前夫,我们是跳舞时认识的,结婚二年后,离婚了,他给出的理由很直接:是个男人绝对受不了自己的老婆隔三差五被其它男人搂着跳舞,而且跳得如同进入了化境一样。第二任前夫,原本是不会跳舞的,陪我去跳舞,最后把别的女人拐跑了。
我问:就因为跳舞在生活、工作上给你造成了不少困扰?
她答:是的,我们有兄弟姐妹四个,就是因为我跳舞跳得家都没有了,他们从心里看轻我,我父母也对我有看法,我自己识相,不跟他们往来,只有过年时,在他们千呼万唤后,才去露下面。我和我女儿被他们歧视了。在单位里,在同事眼里我就是个作风有问题的女人,反正我做好自己的工作,他们也奈何不了我。让我备受羞辱的是,有些男人就此以为我就是个随便的女人,在我面前放肆,让我特别地厌恶和憎恨。
我问:后来为什么不跳了呢?
她讲:跳,只是不去舞厅跳了,有一阶段苏州的舞厅都是砂舞,本人不跳砂舞,还有有职业舞女了,我岁数大了,在里面不合适。
我问:听说你女儿很有出息。你跳舞对她成长有影响吗?
她讲,还可以吧,她本科毕业后去国外读的直博,毕业后,找了份薪酬颇丰的工作。本来,我心里一直很内疚,想着因为我太放任自己了,给她心里造成了阴影。去年,我去她那儿待了个夏天。我要回来了,她要送我,谁要她送,她工作上很忙的,我在那儿已很熟了,她一定要送。到了机场,要进安检时,她附耳跟我说,妈妈,我为你自豪,你始终遵从着自己的意愿生活着。当时,我听了没有反应过来。到了飞机上,飞机爬上了万米高空,我才想到我的女儿从来也没有嫌弃过我这个老娘,我突然泪目了。
……
今天,我又想起了她说的荔枝色的灯光,才一口气在键盘上敲下了这段文字。
她鲜活的人生栩栩如生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不过她长得真的有点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