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上一篇)
03
第一次见包医生,他在分析了我的状况后,布置了梳理成长史,写日记和看电影的家庭作业。写日记的习惯我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断断续续地坚持了三年,我甚至还保留着初二的日记本,只是因为那段特殊时间,这么些年,我一直没有勇气去打开来看。而当我真正有勇气去看当时所写的日记,回顾年少无知的自己,也终于和过去的自己有了真正的释怀。写日记这个习惯我一直保留到现在,有时候写的多有时候写的少。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需要一个聆听的人,但是又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和经历吓着包医生。后来,写日记更像是和自己的对话。现在想来,父亲这一角色在我生活中的缺失,让我在和年长的男性相处的时候总是不自然,谄媚逞强或者防备心过重。
包医生在对面我的时候,呈现的耐心和平等,甚至每次复诊结束后和我握手这件事,都让我感受到尊重和信心,我可以渡过人生的沼泽。
我很喜欢看电影,所以,不管是包医生所推荐的电影,还是他列在著作中没有推荐给我的电影,我都认真去看了。例如,《千与千寻》、《弗朗西斯哈》、《刺猬的优雅》、《日日是好日》、《当怪物来敲门》、《凡夫俗女》……让我体会到人和人痛苦的相同性,同时也感受到了被疗愈的可能性。人生和生活是一个太大的命题了,我终于也承认了自己对于有些事情的无能为力,把过去对于家庭的内疚和自责稍微放下了一些。
这几年来,正念禅疗中的训练,以及通过和过去的自己对话,我逐渐地打开了心扉。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自己缺爱的事实,转而想要被认可,想要被接受和承认的这些事……在我终于可以为这些事痛哭流涕,变得不再压抑和逞强,我的心慢慢地变得柔软,不再那么僵硬了。我明白自己可以害怕,可以委屈,可以迷茫,可以憎恨和原谅,原谅自己和原谅别人的权利。
04
前段时间,我体检发现了纵膈囊肿。在拍CT检查的时候,一个门诊医生看我的市民卡显示的双相障碍记录问我,这是什么啊。我平静地说,就是情绪的问题,有时抑郁,有时又没事,有时会焦虑。他哦了一声,接着我们又开始讨论这个纵膈囊肿的问题,他就像是被我问烦了一样,说你这样子的,就是焦虑啊!我感受到这种不善意,还好换成了一个医生后,他对于我吃丙戊酸钠表示理解,后来手术后囊肿检查出来也只是支气管囊肿。我又为捡回了一条小命而庆幸。
在等待麻醉苏醒的时候,估计是和我一起做手术的人,她没有好好醒来,正在抢救,因为我迷迷糊糊地,眼睛余光里只是看到不断有医生和护士跑过去围着。我大概是人生第二次觉得自己和死亡非常接近,出现对于死亡本能的恐惧。在住院的几天里,我感受到身体的病痛,明明知道手术对我有利,我也会恢复过来,可我还是因为转动身体或者不得不去厕所的疼痛,而掉眼泪。医生和护士的安慰,以及病友的安慰,让我觉得安心和被照顾。那时我很脆弱,脆弱地动不动就哭,也需要人照顾,而我妈妈也在,朋友也过来看我,我男朋友也在。说明脆弱也没有预想中的不堪和可怕,周围的人也不是我曾经所想的那么自私和冷漠啊。
最近看了《送你一朵小红花》《星运里的错》。我有一个做了开颅手术的弟弟,所以里面家属和病人的心情我都感同身受。在看《星运里的错》的时候,看到呼吸不畅的女主角还得不断爬楼梯上去的时候,我觉得人生的难受和痛苦简直太多了,幸福和幸运和美好,是那么的易碎和短暂,让我萌生了好痛苦、好辛苦和自我了结的心情。我把这些事和男朋友说了,说自杀可能真的是一种选择,我不愿意再这么辛苦下去了。然后眼泪不断往下流,在我哭得不得自已的时候,我说:我还想活下去。对于死的恐惧和对生的向往,在矛盾心理的反复权衡下,好像暂时达成了一种平衡,它冲破层层时间和经历的障碍,我的想法通过嘴巴表达了出来,我还想活下去,以自己作为生活的中心和重心活下去。
这些离不开包医生的鼓励和支持,我好像在迈过30岁的关卡之后,才明白自己可以爱自己,照顾自己,取悦自己,集中注意力到自己的生活中,而不必内疚自责地活下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