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傻太子迎娶丑媳妇 丑媳妇助力傻太子十三岁的西晋太子司马衷娶了晋武帝亲信重臣、太尉贾充的十五岁女儿贾南风为太子妃,这一对原本身价至高无上的金童玉女组合,却不料沦为后世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司马衷和贾南风,此时的太子和太子妃,日后的晋惠帝和晋惠皇后,两人堪称中国历史上最奇葩的帝后组合。
奇葩在于一个是傻皇帝,一个是丑皇后。
先说晋惠帝的傻。
史家通常会为尊者讳,所以在《晋书.帝纪第四.惠帝纪》中,史书对于司马衷的傻只字未提。所以司马衷的傻究竟是怎样的傻,是真傻还是假傻,又傻到什么程度,这些在史书中都没有定论,也不会有定论。但尽管如此,我们依然可以从史书记载的事例,或者从别人的言语中来了解司马衷其人,每个人自会有判断。
关于司马衷其人,《晋书.帝纪第四.惠帝纪》中记载了两个例子最为著名。
司马衷当皇帝以后,有一年夏天带着随从在华林园里游玩,路过一个池塘时,听见很多蛤蟆在叫。司马衷突发奇想,随口问出了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这些蛤蟆是属于官家的呢还是私人的?”。“此鸣者为官乎,私乎?”。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随从们问住了,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不过有个人比较机灵,想了一会说:“在官府池塘里的就是官府的蛤蟆,在私人池塘里的就是私人的蛤蟆”。
还有一个例子就更著名了,可谓妇孺皆知,发生的时间也是在司马衷当皇帝以后。
有一年全国很多地方都遭了天灾,各地粮食匮乏,饥荒严重,大批百姓饿死。有大臣在朝堂上将情况奏报以后,司马衷一脸认真地问出了那句知名度甚高的疑问:“何不食肉糜?”。肉糜就是肉粥,意思就是老百姓都吃不上粮食的话,为什么不能改喝肉粥来充饥呢?
需要强调的是,司马衷完全是认真思考后的回答,没有任何玩笑和亵渎的意思,这并不是一个无视百姓痛苦的昏君的戏谑之言。
另外还有一个例子。
后来在八王之乱中,东海王司马越胁迫司马衷亲征成都王司马颖,混战中侍中嵇绍(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之子)为了保护司马衷而被乱军所杀,被杀时鲜血喷涌,溅了司马衷一身。事后侍从要司马衷脱掉衣服换洗,司马衷却千叮万嘱:“这件衣服千万不能洗,这上面都是嵇侍中的血”。
关于司马衷,后面还会有大量篇幅讲述,司马衷究竟傻到什么程度,每个人自然都会有判断。实际上司马衷的傻,并不是完全白痴,不是我们平常看到的完全没有行为能力的疯子或精神病人。司马衷就是智商低,只有七八岁孩子的智商,能明白一些事,总体却又是稀里糊涂。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中国历史上唯二的两个傻皇帝全都被晋朝摊上了,西晋东晋各占一个,东晋的傻皇帝就是以后会说到的晋安帝司马德宗,那时是刘裕把持朝政。
再说说贾南风的丑。
前面司马炎在总结卫瓘和贾充两家女儿的特点时,就曾提到贾家女儿“丑而短黑”,这算是对贾南风外貌最直白的描述。
多年以后司马炎去世,贾南风升格为皇后,因为耐不住后宫寂寞,经常秘密安排人从宫外给她找帅哥,其中一个帅哥就曾这样形容贾南风:“见一妇人,年可三十五六,短形青黑色,眉后有疵”(《晋书.列传第一.惠贾皇后传》)。大约三十五六岁年纪,个子不高,皮肤青黑色,眉后有颗痣(黑斑)。
史书中仅有这两处关于贾南风容貌的直接描写,其它就再也没有了。
通常我们说一个人丑主要是指五官和脸型不好看,如果单纯只是个子矮或者皮肤黑其实并不算丑。贾南风相貌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来分析分析。
贾充前妻李婉生的长女贾褒嫁给了司马炎的胞弟、齐王司马攸,所以这贾褒的长相不说多漂亮,但应该不至于丑。李婉受父亲李丰谋反案牵连被流放到朝鲜(乐浪郡)后,贾充续娶了郭槐为继室。身居高位的贾充想来也不会看上一个丑女,所以郭槐的容貌大概也不会丑。
郭槐为贾充先后生了贾南风和贾午两个女儿,贾午后来嫁给了韩寿。这位韩寿在当时可是和潘安齐名的大帅哥,《晋书》形容韩寿“美姿貌,善容止”。
韩寿和贾午的结合并不是传统的靠媒人撮合,而是绝对的自由恋爱,在当时可谓独树一帜。韩寿是贾充下属,一次进贾府办事时无意间撞见了贾午,两人一见钟情。贾午还曾让下人通知韩寿半夜翻墙进入贾府幽会,还把从父亲贾充那偷来的西域奇香送给韩寿。韩寿还专门为此创作一首著名的曲子《偷香》,在当时脍炙人口。
这便是成语 “韩寿偷香”和“窃玉偷香”的典故来源。
想来大帅哥韩寿应该也不至于看上一个丑女。
既然贾南风的母亲和几个姐妹的容貌都不至于丑,那么贾南风的容貌又能丑到哪去呢?估计贾南风最差也就是普通人的长相,只是皮肤黑一些,个子矮一些罢了。主要还是贾南风在掌权以后行为太丑陋,后人甚至将西晋的衰败都归罪与她,所以对她毫不留情,将其描述为一个十足的丑女。
不过也难说,既然司马炎和杨艳两个聪明人都能生出个低智商儿子,贾充和郭槐生个基因突变的丑女也不能说一点可能没有。
闲话少说。
司马衷和贾南风的婚姻意味着皇族和贾家的联姻,如此以来,无论是皇后杨艳还是重臣贾充,他们最重要的任务都是全力以赴维护好司马衷的太子之位。
因为司马衷的太子之位并非稳如泰山。
当初司马炎立司马衷为太子时就很犹豫,知子莫若父,儿子的能力究竟如何,做父亲的自然比谁都清楚。
别说司马炎,就是底下的大臣也都很清楚,只是大家都不说,心照不宣。对大部分官员来说,不管谁坐天下,他们都只是为官办事而已,没什么区别。而一旦说出来,势必会得罪当朝最有权势的人,轻则免官,重则丢命,何必多事呢。
不过,任何时候总会有个别人不顾安危,不畏权势。
中书令和峤(qiáo)就是这样的人,他用了史上最委婉的话劝司马炎换太子。
和峤有一次找机会对司马炎说:“皇太子有淳古之风,而季世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晋书.列传第十五.和峤传》)。太子有着古人一样的淳朴之风,可当下社会太过虚伪狡诈,恐怕他日后处理不了国事啊。
“淳古之风”,这真的足够委婉了。
和峤为人忠正,和任恺、张华等人关系很好。当时中书监是荀勖,和峤是中书令,按西晋制度,每日上朝时中书令和中书监须乘坐同一马车,和峤因为不屑与荀勖为伍,强烈要求另坐一辆车。于是从和峤开始,晋朝的中书令和中书监不再同乘一辆车。
司马炎当然知道和峤是为了西晋的未来考虑,也清楚太子是怎样的人,可仍旧无法下定决心,只能“默然不答”。
多年以后,贾南风当上皇后掌握大权,怂恿晋惠帝司马衷去质问和峤:“卿当初曾说朕不能处理国事,可朕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卿难道没什么话想说吗?”
和峤哑然失语,沉默片刻后只能回复道:“臣当初侍奉先帝时确实曾说过这句话,如今来看,臣的话并没有应验,这是国家之福。臣的罪责臣不敢逃避,愿接受惩罚”。
司马衷没有当即处置和峤,但和峤想继续担当重任显然已经不可能了,司马衷继位两年后和峤便在抑郁中病逝。
除了和峤之外,大臣卫瓘也对司马炎委婉表达过换太子的建议。
公元278年10月的一天,司马炎在凌云台设宴招待群臣,卫瓘借着酒劲跪在司马炎面前说有事启奏,司马炎便问是何事,卫瓘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司马炎连问三遍,卫瓘才佯装醉意,一边伸手抚摸着司马炎坐着的御床,一边说:“此座可惜!”(《晋书.列传第六.卫瓘传》)。
卫瓘此前一直担任征北大将军,镇守幽州多年,此时刚被召入京城担任尚书台的主管尚书令。
司马炎当然明白卫瓘的意思,默然说:“卿是真的喝醉了!”。
虽然卫瓘此后再未提及换太子的事,但那位太子妃却实实在在把卫瓘记在了心上,最终的结果就是卫瓘比和峤还早死了一年。司马炎病逝一年后,执掌大权的皇后贾南风便设计借楚王司马玮之手将卫瓘诛族。
虽然司马炎表面拒绝了和峤和卫瓘两位冒死进谏的大臣,但太子到底能不能在自己百年之后承担起管理国家的重任,司马炎不能不慎重考虑。
换,还是不换,这真的是一个问题!
司马炎对司马衷的智商还心存希望,于是想安排一次考试,摸一摸司马衷能力的底线,看看司马衷到底能不能接班。
就在卫瓘建议后不久,司马炎做东,把太子东宫的大小官员全都叫到宫中参加宴会,席间亲自从《尚书》中选了些内容出了一道论题,密封后派人送到东宫,让太子司马衷作答。
当然不是闭卷考试,司马炎也没安排监考老师。
因身边官员都在宫中参加宴会,无人帮忙的司马衷只能独立完成考试,司马炎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可他忘了,太子司马衷的身边可是有一位智商非常正常的太子妃,这位太子妃绝不可能让太子仅靠自己能力来完成这次关乎二人未来命运的考试。
贾南风有的是办法从东宫以外及时找来一位文人替太子答卷,不过因为找的人太有学问,整张答卷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洋洋洒洒一大篇。
贾南风得意洋洋,正要派人将答卷送给司马炎,不料却被身边一位不起眼的下人张泓拦了下来。张泓说:“太子什么水平陛下清清楚楚,这份答卷如果就这么交上去,陛下一眼就能看出是有人替太子所作,这岂不是要坏事?”
贾南风忙问该怎么办,张泓说:“我来试试吧,我以太子口吻,直接用白话作答”。贾南风感激不尽,对张泓说:“便为我好答,富贵与汝共之”(《晋书.列传第一.惠贾皇后传》)。你给我好好作答,如果这关能过去,将来的富贵你我平分。
张泓小有才能,不再考虑什么文采,模仿司马衷口吻用大白话写了一份答卷,最后还让司马衷亲手再抄写一遍,然后送进宫中。
司马炎拿到卷子一看,虽然没有文采可言,但内容也算扣住论题,完全符合预期。“帝省之,甚悦”(《晋书.列传第一.惠贾皇后传》),司马炎仔细浏览一遍,心里非常高兴。
司马炎甚至还把答卷专门拿给卫瓘看:“瞧,这是太子写的,怎么样?还不错吧!”。卫瓘明白司马炎的意思,一时面红耳赤,坐立不安。
这个细节自然逃不过贾充的眼睛,事后派人前往东宫告诉贾南风:“卫瓘老奴,几破汝家”(《晋书.列传第一.惠贾皇后传》), 卫瓘这个老贼,几乎差点就毁了你们!
司马炎难道不清楚贾南风完全有机会找人给太子代笔吗?司马炎可是聪明的很。这其实不过是司马炎给自己一个安慰,同时也给大臣们一个交代:看,我儿子还是可以的。退一万步说,就算现在有人代替太子完成答卷,难道将来就没人能辅佐太子治理天下吗?
都是自欺欺人。
但无论如何,太子司马衷算是又过了一关。
2、好圣孙助父登位 贾南风跋扈东宫
司马衷的太子之位一直有惊无险,除了皇后杨艳、太尉贾充这些人极力维护以外,也和司马衷的儿子司马遹(yù)有很大的关系。
熟悉明朝历史的人应该都知道,明成祖朱棣选太子的时候,在嫡长子朱高炽和次子朱高煦之间一度也非常犹豫。嫡长子朱高炽处处都好,就是身体太差,很可能不长寿。次子朱高煦身体非常好,能征善战,但是人品和性格又不太好,治国理政远不如朱高炽。
有一次朱棣问大才子解缙该如何抉择,解缙只说了三个字:“好圣孙”。
朱高炽虽然身体孱弱,但他却有个好儿子朱瞻基,不但长的健壮,而且自幼喜好读书,智慧和学识都远超常人,外表长的也非常像爷爷朱棣,因而深受朱棣宠爱,朱棣每次巡视北京或者北征蒙古时,都将朱瞻基带在身边刻意培养。
朱棣最终还是选择立嫡长子朱高炽为太子,这和孙子朱瞻基有很大的关系。不过解缙却因为“好圣孙”三个字而得罪了汉王朱高煦,最终惨死在锦衣卫的诏狱中。
和朱瞻基一样,司马遹也是一位“好圣孙”。
司马遹出生于公元278年,“幼而聪慧,武帝爱之,恒在左右”(《晋书.列传第二十三.愍怀太子传》)。司马遹小时候聪慧过人,深受晋武帝司马炎的宠溺,常常将司马遹带在身边。
司马遹后来被贾南风杀害,并未继位,谥号为愍怀,所以被称为愍怀太子。
司马遹的生母并不是贾南风,而是谢玖,一个才人。
贾南风入宫后为司马衷先后生了四个女儿,却没能生下一个儿子,果真应验了司马炎当初的判断“贾家种妒而少子”。
谢玖本是司马炎的女人,原为司马炎后宫妃嫔,级别为才人。司马炎因为担心司马衷少年懵懂,智商又不高,不知道男女之事,于是把自己的才人谢玖送到东宫,给太子司马衷侍寝,专门教授司马衷如何行云雨之事。看来谢玖应当是这方面的高手。
谢玖的努力没有白费,侍奉司马衷后不久就身怀六甲。
贾家女儿天性嫉妒,贾南风自己生不出儿子,自然就特别担心别人生儿子,怀孕的谢玖也就成了贾南风的眼中钉。但谢玖毕竟是司马炎派来的人,贾南风不敢痛下杀手,只能用软刀子。贾南风处处排挤谢玖,最后干脆在东宫外找了个住处把谢玖打发过去,让她再也无法见到司马衷。
司马炎得知后便把怀孕的谢玖又召回了后宫,谢玖回宫后没多久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就是司马遹,太子司马衷的庶长子。
司马衷虽然是个低能儿,可司马遹却聪慧过人,老天爷还真是公平,把欠老爸的智商全都补给了儿子。
司马遹因为出生在皇宫,又非常讨司马炎的喜欢,所以出生后就一直生活在宫中,以致于司马衷这个傻小子在很多年里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儿子了。
司马遹长到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司马衷进宫拜见司马炎,看见宫里有几个小孩在一起玩耍。憨厚的司马衷就走过去挨个的拉着孩子们的手,等拉到司马遹的时候,司马炎就指着司马遹对司马衷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你的儿子啊!”。
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从天而降,司马衷却一脸懵。
一天夜里有处宫殿着火,司马炎就带着司马遹站在不远处的高楼上观望火势。因为火光很亮,司马炎被映照的很清晰,远远就能看见。年仅五岁的司马遹立即拉着司马炎的衣襟,把司马炎拉到了暗处。
司马炎忙问何故,司马遹回答说:“此时天色已晚,您应当注意安全,不该站在明处让外人看见。”,一句话令司马炎刮目相看,啧啧称奇。
还有一次,司马炎带着司马遹去参观一处皇家养猪场,里面的猪个个膘肥体壮,司马炎很是高兴。可司马遹看到后却对司马炎说:“这些猪养得这么肥,为什么不杀了分给大家呢,每天这么养着岂不是白白浪费五谷?”
司马炎赞叹不已,立即命人把这些猪都杀了,赏赐给群臣。
吩咐完后,司马炎一边抚摸着司马遹的后背,一边对跟在身边的廷尉傅祗(音zhī)说:“此儿当兴我家”(《晋书.列传第二十三.愍怀太子传》),这孩子以后一定能让我司马家族更加兴旺发达!”。傅祗是司马师、司马昭时期大谋臣傅嘏的儿子。
司马炎还经常当着群臣的面说在这些子孙辈里,只有司马遹特别像他的太祖司马懿。
不过,这次司马炎算是看走眼了,有些人长着长着就长歪了。成年后的司马遹不好读书,只喜欢和下人们一起嬉戏玩耍,为贾南风废掉自己的太子之位提供了子弹。此为后话。
不管怎样,因为特别喜欢司马遹,渐渐地司马炎也就不再提换太子的事了。
司马炎说贾家女儿“妒而少子”,结果完全应验,少子就不说了,贾南风的“妒”更是远远超过那位让司马炎都敬畏的杨艳皇后。
贾南风的生性嫉妒是来自于她母亲郭槐的遗传,估计这也是司马炎下判断的依据。
前文说过,和贾南风一样,贾充也是四个女儿,没有儿子。不过贾充可不是没生过儿子,而是生的儿子都被亲妈郭槐的嫉妒心害死了,而且一害就是两个。
生下小女儿贾午不久郭槐就生了一个儿子,一直长到了三岁,聪明伶俐,名字都起好了,叫贾黎明。
大户人家的孩子从小都是由乳母喂养,贾黎明也是一样。有一天贾充下班回家,看见乳母正抱着孩子在哄,贾充就上前去逗孩子,孩子被逗的咯咯笑。贾充很高兴,顺势伸手去抚摸孩子的脸蛋。
这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人伦之乐,却因为视觉错位而鬼使神差的酿成了一出惨剧。
因为孩子是被乳母抱在怀里,贾充伸手触碰孩子脸蛋的时候位置自然也是在乳母的怀里。这一幕恰好被站在乳母身后不远的郭槐撞见。
于是,在郭槐眼里,贾充伸出的那只手不是逗孩子的手,而是一只色眯眯的咸猪手,因而断定贾充和乳母有私情。
于是,乳母随即就被郭槐“鞭杀之”(《晋书.列传第十.贾充传》)。真是心狠手辣。
郭槐算是解气了,可不料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出了问题。三岁的贾黎明因为一直被乳母带大,非常喜欢也非常依赖这位乳母。乳母被杀后贾黎明哭着闹着到处找,换谁带都不行。因为始终未能再见到乳母,结果吃不好喝不好,加上彻夜哭闹,贾黎明很快就生了病,不久就夭折了。
郭槐这是典型的害人害己。
不曾想这个惨痛的结局却没让郭槐吸取任何教训,故伎又在第二个儿子身上重演,过程完全就是贾黎明的复制粘贴,只是第二个儿子死时才1岁,甚至还没起名字。“郭疑乳母,又杀之,儿亦思慕而死”(《晋书.列传第十.贾充传》)。
此后郭槐再未生育。
郭槐的嫉妒不但亲手葬送了两个亲身儿子,也成功断绝了贾充通过庶生子的方式来完成传宗接代,导致贾家诺大的家业却没有子嗣来继承。后来贾充无奈之下只好把小女儿贾午生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外孙改为贾姓,叫贾谧,以过继给早夭的儿子贾黎明为子的名义,视贾谧为孙子,让贾谧成了贾家的继承人。贾谧也由皇后贾南风的外甥变为侄子,受到贾南风重用,此为后话。
郭槐的嫉妒心还体现在对待贾充前妻李婉上,这更是直接为女儿贾南风树了一位劲敌。
郭槐是贾充继室,贾充前妻是李婉,原本和贾充感情很好,但李婉父亲、中书令李丰当年密谋刺杀司马师,事败后被诛族,李婉受牵连被流放到乐浪郡,就是今天的朝鲜。司马炎称帝后大赦天下,李婉也在赦免之列,不久便返回洛阳。
虽然古时大户人家的男人可以妻妾成群,但正妻只能有一个,李婉的归来打破了贾府的宁静,郭槐和李婉随即陷入正妻之争。
司马炎很清楚宠臣贾充的家事,也知道贾充和自己一样是个妻管严症的严重患者,于是很贴心的专门给贾充下了一道圣旨,特许贾充在府里设立两位正妻,还把名号都起好了,一个叫左夫人,一个叫右夫人。
可郭槐是何许人也?这位可以间接杀死亲生儿子的人又怎么可能允许别的女人来分享自己贾府女主人的大权呢。于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逼着贾充又拿着圣旨进宫还给了司马炎,让司马炎收回了允许自己设两位正妻的诏书。
这出闹剧真是有意思,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中国历史上独此一家了。
后来郭槐又逼迫贾充在府外另建了一处小宅,然后将李婉赶出贾府,去小宅单独生活,两家永世不相往来。贾充每次外出时,郭槐还会派人盯梢,防止贾充拐弯去小宅找李婉叙旧。
李婉被流放前给贾充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叫贾褒,一个叫贾浚。贾褒的老公就是司马炎的弟弟、齐王司马攸,生的儿子叫司马冏(jiǒng),也是后来八王之乱中的齐王。
李婉被赶出贾府时,贾褒和贾浚姐妹俩跪在贾充和郭槐面前苦苦哀求,希望能让母亲留在贾府。可任凭两人嚎啕大哭,磕得头破血流,郭槐依旧铁石心肠。
眼看着原本身为贾府正室的母亲,到头来却落得在府里没有一处容身之地,年老之时还要被赶出贾府,孤苦伶仃地度过余生。贾褒和贾浚两人从此对贾府和贾府中的人恨之入骨,这其中自然就包括贾南风。
后来八王之乱中,正是齐王司马冏亲自带兵夜闯皇宫,废黜了皇后贾南风,也算是为母亲贾褒出了口恶气。
剧情是不是还挺复杂?复杂就意味着精彩,情节曲折才会让我们这些人在茶余饭后读起来津津有味。三国的历史是因为三国演义这部小说的流行而被人熟知,实际上,中国的历史每一段都很精彩,只要你愿意读进去。
除了生儿子这点以外,郭槐的嫉妒心和心狠手辣这两个特点都被女儿贾南风照单全收,还发扬光大。
贾南风被史书形容为“性酷虐,尝手杀数人”(《晋书.列传第一.惠贾皇后传》),性情残酷暴虐,甚至亲手杀过数人。
在对待才人谢玖上,我们已经领略到了贾南风的手段,即便是司马炎的人,贾南风也照样极力排挤,只是给了司马炎一些面子,没有痛下杀手。可等到司马炎死后,贾南风可就没有那么仁慈了。后来太子司马遹被废时,生母谢玖也被贾南风派人活活打死。
谢玖即便有司马炎做靠山都要受到排挤,那司马衷的其她女人会是什么待遇,你就可想而知了。
郭槐可以把持贾府,让贾充不能纳妾,可太子不一样,少不了妃子成群。贾南风无法阻止东宫纳妃,却可以不让那些女人靠近司马衷,不让她们生孩子,尤其不能生儿子。
“太子畏而惑之,嫔御罕有进幸者”(《晋书.列传第一.惠贾皇后传》),司马衷毕竟智商很低,像个孩子,对贾南风的威严非常惧怕,贾南风不让他做什么,他就不敢做什么,唯命是从。所以,尽管司马衷身边有很多女人,但却很少有人能得到临幸,贾南风牢牢控制着司马衷。
当然,司马衷毕竟是大活人,贾南风也不可能日夜一直盯着,猫也有打盹的时候,所以太子东宫里还是时不时就有女人怀孕。这时贾南风的心狠手辣就体现出来了,哪个女人怀孕的消息只要一传出去,也就意味着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贾南风根本不需要动脑子思考什么宫斗手段来设计陷害,她的手法干脆而直接,就是“以戟掷孕妾,子随刃堕地”(《晋书.列传第一.惠贾皇后传》)。贾南风亲自操刀,用长戟刺破孕妇肚子……比郭槐要狠得多。
消息传出后触怒了司马炎,这还了得,这是在绝司马衷的种,让我大晋后继无人啊。于是下令要废掉贾南风的太子妃之位,将其打发到金墉城居住。
金墉城最近一次住过的主人还是前朝废帝曹奂,在前往邺城前曾短暂小住,此时金墉城刚好被司马炎修缮一新。
贾南风若是被废,太子司马衷的位置也很可能不保,事关重大,于是贾家、杨家等各方势力迅速出动,力保贾南风。
充华赵粲劝说司马炎:“孩子还是太年轻,这年轻人哪有不嫉妒的呢,等以后长大了就好了,陛下还是要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就先饶了她吧”。充华是后宫封号,九嫔之一,为司马炎设置,一直传到唐朝。
皇后杨芷更是力劝司马炎:“贾公当年于社稷有大功,太子妃是贾公亲生女儿,即便有些嫉妒心,但又岂能因此而不顾其父贾公的功德呢!”。
司马衷的生母、皇后杨艳已于公元274年病逝,之后司马炎册立了杨艳的堂妹、太傅杨骏的女儿杨芷为皇后。杨芷和杨艳一样疼爱司马衷,视司马衷为亲生子,所以极力维护贾南风。
关于司马炎要废掉贾南风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史书没有明确交待,但根据皇后杨芷的口吻判断,此时贾充已经病故,而贾充病逝于公元282年,所以废贾南风这件事肯定是在282年之后。
大臣杨珧也劝说司马炎:“陛下难道忘了贾充贾大人吗?”。杨珧是杨芷的叔叔。
贾充的余党,荀勖和冯紞(dǎn)等人也在司马炎面前力保贾南风。
于是,在众人轮番劝说之下,司马炎放弃下诏,贾南风保住了太子妃之位。
是啊,这贾南风还没开始祸祸你大晋王朝呢,现在哪能就让她轻易退出历史舞台!
3、一门二后杨氏得荣宠 偏信谗言武帝逼齐王
杨家两个女儿先后做了司马炎的皇后,这让杨骏、杨珧、杨济三兄弟在朝中的地位更是无可撼动,这也为后来司马炎死后杨骏把持朝政成为西晋第一位权臣埋下了伏笔。
杨芷之所以能接替杨艳做皇后,并非无缘无故的自然接替,而是杨艳的良苦用心。
大伙都知道,晋武帝司马炎也是个妻管严患者,当初称帝之初从天下海选良家女子充实后宫,主考官便是皇后杨艳,结果杨艳只给司马炎选了一些皮肤白身材好的女子,容貌好的则一概不要,司马炎只能被迫接受。不过杨艳的嫉妒心顶多就是用在司马炎的选妃上,跟贾南风的嫉妒实在没法比,而且杨艳也从不干预政事。
后来,司马炎又有一次小规模选妃,仅从年薪两千石以上的官员府中选了一批女子充实后宫队伍,其中就有镇军大将军胡奋的女儿胡芳。胡奋是胡遵的儿子,胡烈的哥哥,胡烈在担任秦州刺史时被叛军秃发树机能斩杀。
胡芳尽管封号只是左贵嫔,但因为容貌俊美,举止儒雅,入宫后很受司马炎宠幸,级别待遇仅次于皇后。
公元274年,皇后杨艳大病不起,意识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但她实在不放心她的傻儿子司马衷,生怕自己一死司马衷的太子之位就不保。胡芳的受宠更是让杨艳寝食难安,如果自己一死,胡芳会有很大可能会被立为皇后,如果胡芳成为皇后,自己那个傻儿子又将何去何从?一旦胡芳再生个儿子,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杨艳是躺在司马炎的怀里死去的。
洛阳,皇宫,明光殿。
司马炎抱起奄奄一息的杨艳,将杨艳的头轻轻的枕在自己膝盖上,望着昔日的大美人如今憔悴的面容,司马炎恸哭不已。
杨艳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司马炎说:“我叔父的女儿杨芷,才貌双全,希望陛下一定要把她纳入宫中”,说完泪如雨下。
是不是妻管严的男人都很爱老婆?别人不知道,但相信司马炎一定是。这么多年来,无论杨艳在后宫怎么折腾,司马炎都一如既往地宠着她,杨艳的皇后地位从来没有动摇过。
所以,杨艳临终前的最后遗嘱司马炎又怎会不答应呢。即便自己宠幸胡芳,即便还未曾见过杨芷,但司马炎仍旧毫不犹豫地“流涕许之”(《晋书.列传第一.武元皇后传》)。武元皇后就是杨艳的谥号。
司马炎一边哭着点头答应,一边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膝盖上一点点软下去。
公元274年七月,丙寅日,皇后杨艳病逝于明光殿,年37岁,谥号为武元皇后。
司马炎并没有食言,尽管他很可能清楚杨艳推荐杨芷是为了保司马衷的太子之位。
杨芷随后便被召入后宫,两年后,公元276年十月丁卯日,司马炎正式册立杨芷为皇后。
当然,杨芷最终能被立为皇后不仅仅是因为杨艳的推荐,也源于杨芷自身足以胜任,否则两年的时间足以让她和皇后之位无缘。
杨芷甚至比杨艳还要美,还要贤惠,“婉嫕有妇德,美映椒房,甚有宠”(《晋书.列传第一.武悼皇后传》)。“武悼皇后”是杨芷死后的谥号,“悼”是悲哀、悲伤、令人惋惜痛惜的意思,以“悼”为谥号意味着杨芷并非善终。婉嫕(音yì)是温婉贤惠,椒房就是妃子住的宫殿,因为后宫宫殿在粉刷墙壁时往往会参入花椒,令室内椒香弥漫,因而被称为椒房。
杨芷完全是靠自身赢得了司马炎的宠幸,在入宫两年后被立为皇后。入门靠推荐,但受宠靠的却是实力。
司马炎要废贾南风时,就是这位杨芷皇后曾力劝司马炎不要废。同时,因为杨芷也曾专门找到贾南风,责备其举止极端,让其收敛行为。结果贾南风记住的却是杨芷的当面训诫,而不知杨芷背后对自己的极力维护,因此对杨芷怀恨在心,最终导致杨芷的惨死。
杨芷父亲杨骏能力平平,最初做过高路县令,后来又先后担任过骁骑将军和镇军将军府里的司马,总体只是个中下级官员。杨芷被立为皇后,父以女贵,杨骏直接被破格重用,火箭提拔,先被任命为镇军将军,很快又升为车骑将军,赐爵临晋侯。
因为“临晋侯”中带有晋字,很多人认为杨骏首次封爵就用“临晋”二字预示不详,是“兆于乱矣”(《晋书.列传第十.杨骏传》),大乱的先兆。
尚书褚磓和郭奕上书司马炎,认为杨骏心胸狭隘、能力平平,千万不能委以重任,可司马炎因为太喜欢杨芷而拒绝不听。郭奕是以后要说的永嘉之乱时期西晋并州刺史刘琨的舅舅。
杨骏虽然能力平平,可他却有两个精明强干的弟弟,就是杨珧和杨济,二人能文能武,在杨芷入宫前就已是朝中重臣。杨珧身为卫将军,而杨济则历任镇南将军、征北将军。杨氏三兄弟在当时被人称为“三杨”。
公元280年西晋灭掉东吴之后,完成统一大业的晋武帝司马炎华丽转身,由创业皇帝变为守成皇帝,早年厉行节约、勤于政务的明君形象也随之逐渐坍塌,司马炎最终活成了一个不务政事、沉迷后宫的昏君。
司马炎懒得处理政务,朝政大权自然而然就逐渐落入杨氏三兄弟手中,西晋政治中的后党于是形成。
杨氏三兄弟中,老大杨骏尽管能力平平,但却有着强烈的权力控制欲,喜好结党营私,排除异己。而杨珧和杨济二人学识渊博,深谋远虑,年轻时就已声名在外,远非哥哥杨骏可比。但二人向来为官谨慎,不愿过多卷入朝廷的政治之争,可无奈杨骏身为国丈,自然要倚仗两位弟弟,二人就这么身不由己地成为了后党。
杨骏成为国丈后权力日盛,杨珧看在眼里却惴惴不安。杨珧深知哥哥只是因为国丈身份一时受宠,不会长久,有朝一日改立君主,权力崩塌只在转瞬之间。
为明哲保身,杨珧曾想要激流勇退,屡次向司马炎提请辞职,告老还乡。但此时杨氏家族如日中天,司马炎哪里会同意这么一个有才干的大臣甩袖子不干呢。最后,杨珧被迫无奈,直接对司马炎说:“纵观古今,但凡一个家族出过两位皇后的,最终都难以保全,甚至会有灭族之祸。希望陛下把臣所有的辞职奏疏都收藏到宗庙里,一旦日后如臣所言,希望陛下能免去臣的罪过”。
杨珧这是在向司马炎求一块免死金牌,司马炎虽然觉得杨珧有些言过其实,但还是同意了。
只是,司马炎同意了又有什么用呢?他顶多只能决定自己在世时的事情,他过世以后呢?谁还会去翻看杨珧那些辞职信呢?
杨济大体也是如此,兄弟二人的经历深刻印证了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最终二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力辅佐好哥哥,延长杨家的政治寿命和自身性命。政治人物的命运往往就是这么悲壮。
介绍完这些之后,各位对此时西晋的政局大概也有所了解了。
因为贾充的病逝和杨骏的受宠,西晋朝权也逐渐由贾充一党落入杨氏后党,而杨氏后党的利益又绑定在太子司马衷的身上,只有维持住司马衷的太子身份,才能保证杨氏家族持续兴旺,这就是杨艳、杨芷姐妹倾尽全力保护司马衷和贾南风的原因。
当然,此时的杨家根本不会想到他们曾经倾力保护的太子妃在当上皇后之后,尽然能在没有家族支持的背景下以一己之力夺得大权,将杨家死死踩在脚下。
之前说杨艳、杨芷等人倾力维护司马衷和贾南风时,各位可能有些疑惑,既然司马衷的太子之位并不稳固,说明司马衷还有竞争对手,那这位竞争对手又是谁呢?
皇后杨艳一共为司马炎生了三位嫡子,长子司马轨两岁时便夭折,次子司马衷就成了名义上的嫡长子。三子司马柬,初封汝南王,后改封南阳王,比司马衷小三岁,司马衷被立为太子时(公元267年)司马柬只有五岁,年纪尚小。而且司马柬“性仁讷,无机辩之誉”(《晋书.列传第三十四.司马柬传》),有些木讷,不善言辞,在朝野中并无机智善辩的美誉。
根据史书的记载,司马柬个人从未对太子之位有过觊觎,大臣们也从未建议过改立司马柬为太子,所以可以将司马柬排除在外。
杨芷入宫后,仅为司马炎生过一个嫡子司马恢,一岁多便夭折,而且年龄更小。司马炎其他妃嫔生的庶子大多也都早早夭折,活下来的年纪最长的庶子是楚王司马玮,而司马玮是在司马衷被立为太子后四年才出生,年轻很小,其他活着的庶子年龄就更小了。
一句话,在司马炎的众多皇子里,其实并没有司马衷的竞争对手,那这个人究竟又是谁呢?
其实他是我们的老熟人,也是当初司马炎的竞争对手。司马炎当初费尽心思,最终以一头飘飘逸仙的长发赢得世人美誉,最终成为司马昭的继承人。
这个人就是司马炎的弟弟,齐王司马攸。
我们知道,司马攸的身份其实很特殊。
当初司马家族的大权掌握在大哥司马师手中,但司马师没有儿子,于是弟弟司马昭便把次子司马攸过继给哥哥,用以继承司马师的家业。司马师在许昌病逝时,因为司马攸年纪太小,考虑到家族利益,只能把弟弟司马昭从洛阳紧急召唤到许昌,将大权传给了司马昭。
后来司马昭在选择接班人时,在司马炎和司马攸之间一度犹豫不决。尽管司马攸也是自己的儿子,但选择司马攸相当于将大权又还给了哥哥司马师一脉,于情于理都非常合适。不过最终司马昭还是选了嫡长子司马炎。
司马昭在去世前担心曹丕、曹植兄弟相逼的事情在自己家族中上演,特意将兄弟俩的手拉在一起,说:“你们兄弟二人一定要和睦相处”。
二人生母、太后王元姬在病逝前也曾告诫司马炎:“桃符的性情有些急躁,而你又不够慈爱,我真担心你容不下他啊,所以这才叮嘱你,你以后千万不能忘了我现在说的话”。桃符是司马攸的乳名,那时司马炎已称帝三年。
司马炎称帝后,封司马攸为齐王,负责掌管全国军事。那时西晋初创,司马攸兢兢业业辅助哥哥,倾力国事,安抚内外,从不懈怠,最终使政权顺利由魏过渡到晋,因而在朝野深得人心。“时朝廷草创,而攸总统军事,抚宁内外,莫不景附焉”(《晋书.列传第八.司马攸传》)。
司马攸虽然位高权重,但为官谨慎,不愿越雷池半步。
司马炎大封司马王时,特许诸王可以自行选择封国属官,只有司马攸每次都坚持由朝廷指派,不愿私自做主。司马炎下令由朝廷负责宗室诸王的全部开销,唯独只有司马攸拒绝,上奏朝廷说仅靠封国税赋足以支持王府开销,无须国家承担。齐国遇到天灾时,司马攸也总是及时下令开仓赈济,降低租赋,深受封国百姓的爱戴。
司马攸在担任骠骑将军期间,有一次朝廷下达新政,需要裁撤骠骑将军帐下数千士兵划到其它地方,可这数千士兵因为怀念司马攸的恩德,一直不愿撤走,最终司马炎下诏特许这些士兵继续留在司马攸帐下。
除了这些以外,司马攸看人的能力也非常准。
当时匈奴人刘渊混迹京城,四处结交豪门,也曾多次接触过司马攸。司马攸认为刘渊背后深藏野心,早晚必为祸患,因而向司马炎建议:“陛下如果不及时除掉刘渊,恐怕将来并州不得安宁!”。
但当时和刘渊极为要好的王浑却极力反对:“我大晋因以信义安抚四方异族,怎能因为这些不存在的怀疑就去杀人家的人质呢?”。除了在对待叛臣时,西晋并无杀戮的习惯,所以尽管有不少人建议早早除掉刘渊,但司马炎最终并未动手。
总而言之,在司马炎执政的大部分时间里,司马炎和司马攸兄弟二人还算和睦,并无明显裂痕。
但是随着太子司马衷年龄的不断增长,其停滞不前的智商也逐渐暴露在世人面前,包括和峤、卫瓘在内的很多大臣开始考虑西晋未来皇帝人选的问题,司马攸自然就成了朝臣们心中替换太子司马衷的最佳人选。“及帝晚年,诸子并弱,而太子不令,朝臣内外,皆属意于攸”(《晋书.列传第八.司马攸传》)。
后期有一段时间司马炎身体不好,经常生病,接班人选问题更是突显出来。尽管早前经杨艳、贾充一党等人的轮番轰炸,加上司马炎主持的那场开卷考试的良好结果,司马炎已不再有更换太子的想法,但架不住司马炎驾崩的那一刻,那些朝臣会做出怎样的行为,甚至司马攸自己会不会有所行动,谁也不能保证。
有一次借着上朝的机会,司马炎问尚书张华:“朕百年之后谁可托付后事?”,张华没有犹豫便回答说:“无论从智慧、德操还是亲疏关系来说,没人比齐王更合适”。张华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司马炎为之一震。
比司马炎更加担心的还有贾充的余党,荀勖和冯紞等人。
这些人平时在朝中结党营私、阿谀奉承,早就被司马攸看不惯,如果真让司马攸接替皇位,那这些人岂能还有活路?
于是荀勖等人使出浑身解数,先是诽谤张华,最终让司马炎把张华远远打发到幽州戍边去了,接着又将矛头指向了齐王司马攸。
二人开始忽悠司马炎:“陛下百年之后,太子肯定不能继位”。司马炎虎躯一震,忙问为何。二人趁势回答:“现在朝廷上下都心向齐王,陛下百年之后太子如何能顺利登基?陛下如果不信,可以试着下诏让齐王返回封国,如果大臣们都不同意,就证明我们说对了。”
杨骏三兄弟同样也不想未来由司马攸接手西晋,于是也极力说服司马炎将司马攸调离洛阳,远离政治中心。
司马炎于是下诏,改封司马攸为大司马、都督青州诸军事,尽快返回齐国赴任。为了掩人耳目,诏书同时还任命汝南王司马亮为太尉、录尚书事、兼领太子太傅,光禄大夫山涛任司徒,尚书令卫瓘任司空,让人以为这本是一次正常的人事任命。
结果不出荀勖和冯紞预料。
诏书一下,征东大将军王浑立即上书,极力请求留齐王在京辅政,接着扶风王司马骏、光禄大夫李憙、中护军羊琇、侍中王济、侍中甄德等人也先后上书挽留齐王司马攸。其中王济还让妻子常山公主和甄德的妻子长广公主一起入宫劝说司马炎留下齐王。常山公主和长广公主都是司马昭的女儿,司马炎的姐姐。
可惜,这些人都没有明白,此时对司马攸的助攻只会起到反作用。
司马炎大怒,当着侍中王戎的面说:“我和齐王是至亲兄弟,如今让齐王回封国就职,这完全是朕的家事,可王济和甄德却把两个妇人打发到宫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随后,王济被贬为国子祭酒,甄德被贬为大鸿胪。李憙也被迫以年迈为由自行辞官回家。
接着太常郑默、博士祭酒曹志等人也因替司马攸说情而被罢官。
司马攸很清楚这一定是荀勖等人的构陷,有意留在京城却又毫无办法,忧怨之下竟然生了一场大病,于是以大病为由恳请司马炎能让自己留在洛阳养病,甚至决定不再参与政事,只为母亲文明皇后王元姬守陵。
司马炎没有回复,只是派了几个御医去齐王府为司马攸看病,结果“诸医希旨,皆言无疾”(《晋书.列传第八.司马攸传》)。这几个御医都很会揣摩司马炎的心思,从齐王府回来后异口同声报告说司马攸根本没有生病。
既然没病,那就赶紧上路吧,于是圣旨一道接一道传到齐王府,催促司马攸赶紧动身。
司马攸知道已回天无力,只好强撑病体入宫向司马炎辞别。司马攸很好强,尽管重病在身,但举止仪容仍一如往常,强作欢颜,司马炎更加坚信弟弟根本没病。
然后,司马攸就上路了,不过不是去齐国,而是去西天。
公元283年三月,从宫中返回后的第二天晚上,司马攸“欧血而薨”(《晋书.列传第八.司马攸传》),吐血而亡,时年三十六岁。
司马昭和王元姬夫妇所担心的兄弟相逼最终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