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浙东四明山深处的鹿亭乡高山村一带,岁月的长河悠悠流淌,却始终未能冲淡那段 “三五支队擒‘白俄’” 的传奇故事。故事的时针拨回到 1943 年 11 月,那是一个寒意渐浓的时节,在杜徐岙与高山村之间的穿水岭古道上,出现了三个行色匆匆的身影。
一名身材魁梧、体格壮硕得如同牛犊般的男子走在最前面,他身着国民党军装,全副武装,腰间别着的手枪在微弱的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那高挺的鼻梁犹如山峰般耸立在面部中央,深邃的眼窝仿若无尽的幽潭,透着一种神秘而又冷峻的气息。他,便是一名流亡中国的俄国人,当地百姓都称其为 “白俄”。在他身后,跟着两名年轻女子。其中一位身着精致旗袍的女子,名叫陈天明,乃是田岫山的姨太太。她不过 21 岁,身姿婀娜,面容姣好,却难掩眼中的一丝疲惫与复杂神色。她本是宁波的一名普通女子,因种种缘由与田岫山结合。而另一位一身灰色旧服的女子叫马青,这只是她的化名,真实身份是中共浙东区委派往上虞 “田岫山部” 的政工队员。年仅 19 岁的她,虽面容略显青涩,却透着一股坚定与果敢。她与黄源、俞菊生、金乃坚等同志一同肩负着统战工作的重任,在田岫山的部队里默默努力,试图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巩固与发展贡献力量。
回首当年 4 月底,那个被百姓称为 “田胡子” 的田岫山,在投降日寇后于姚北周巷反正。当时,在三北游击司令部第五支队的掩护下,他得以渡过姚江,退回上虞。田岫山此人,性格反复无常,毫无诚信可言,犹如风中的墙头草。表面上,他与驻扎在梁弄的中共浙东区委 “保持友好”,佯装积极地建立统战关系,可背地里却偷偷与国民党天台第 32 集团军前进指挥部暗中勾结,频繁传递消息。到了 10 月下旬,他彻底倒向国民党顽固派,接受了对方的拉拢与收编,被委任为 “挺进” 第四纵队司令。此后,他便与 “挺三” 贺钺芳部、“挺五” 张俊升部狼狈为奸,联合起来对四明山上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展开了残酷的 “清剿” 行动。那时身为 “秘书” 的马青在田岫山司令部主要负责宣传工作。当 “挺四” 进犯姚南、鄞西的途中,她幸运地接到了首长何克希司令员要求 “撤离田部归队” 的紧急通知。于是,她毅然决然地向田岫山提出告辞。彼时,田岫山或许是因为尚未与中共浙东区委公开决裂,又或许是忌惮些什么,只好无奈地放马青离去。但他又怎会甘心就这样放走马青呢?于是,他指派了自己的心腹 —— 那名 “白俄” 副官前去 “护送”。实则,这所谓的 “护送”,不过是监视与侦察的幌子罢了。而田岫山的姨太太陈天明,原本只是一名单纯的中学生,却在日伪军的威逼利诱下,被迫与田岫山走到了一起。然而,在与马青等共产党政工队员相处的这半年时间里,她的思想悄然发生了变化。她与田岫山的四姨太 —— 那个国民党第三战区安插的特务 —— 相处不和,心生厌倦,便想回上虞许岙闲住,于是便与马青结伴同行。
三人一路跋涉,当来到高山村大岙口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白俄” 副官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着赶路,似乎有着极为紧急的任务在身。而陈天明在马青的眼神暗示下,灵机一动,推说自己脚底起泡,疼痛难忍,实在无法继续行走,提出要在村子里借宿过夜。她们心中实则另有盘算,就是想找个机会甩掉这个如影随形且令人讨厌的 “尾巴”。“白俄” 副官虽满心怨言,却也无计可施,只好让人带着他们去见当地的保长。
当时高山村赵家自然村的保长名叫赵德法,他还有个名字叫赵承得。别看他年纪轻轻,实际上却有着多重身份,他既是中共地下党员,又是基干民兵队长。当他看到这个高鼻、蓝眼睛的国民党副官时,心中不禁一凛。只见那副官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对着同行的两名女子也是恶声恶气,仿佛她们是他的囚犯一般,不许她们与外人有任何靠近和搭讪的机会。赵德法心中虽已起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笑眯眯地热情招待三人吃饭。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在迅速地盘算着如何才能巧妙地将这三名 “国民党特务” 一举擒获。
简单用过饭后,“白俄” 副官单独把保长叫到了滴水檐下。此时,天空中飘起了丝丝细雨,雨滴顺着屋檐滑落,滴答滴答地敲打着地面。“白俄” 副官皱着眉头,询问去梁弄的路况。要知道,此前浙东区委为了战略需要,已主动转移至岩头和陈家岩等地,如今的梁弄已被田岫山所控制。赵德法心中一动,计上心来,他故作轻松地说道:“路倒不远,从晓岭到中姚,翻过斤岭就到。不过这几日路上可不太平啊,全是三五支队的人,大路上到处都有他们设下的埋伏,专门伏击过路的伪军和东洋人。”“白俄” 副官听到这话,眼中隐约闪过一丝不安,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手枪。赵德法看在眼里,心中暗喜,接着又说道:“不过走小路,从山林里直接绕道过去,保险没问题。”“白俄” 副官眉头一扬,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立刻示意保长明天给他带路。赵德法赶忙推脱说去梁弄的大路自己再熟悉不过,可这弯弯曲曲、七拐八绕的小山路自己却不大认得,万一摸错了路碰到三五支队那可就倒霉透顶了!“白俄” 副官急切地问赵德法有没有认识小路的人,可以带他们去。赵德法假装十分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人是有,可人家不一定愿意去啊。眼下这到处乱哄哄的,子弹又不长眼睛,谁不怕死,敢乱跑啊?”“白俄” 副官一听,连忙说道:“只要带我们到梁弄,必有重赏!” 赵德法心中暗笑,嘴上却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那我去试试看吧。” 说完,他点上灯笼提在手中,出了道地往东顺着田埂跨过小溪,从化岭横路绕到里大山村基干队员褚孝兰家。在褚孝兰家中,他们一起商讨擒捉 “国民党特务” 的详细计划。随后,赵德法指示褚孝兰连夜向驻扎在南黄村的三五支队教导大队报告情况。安排妥当后,赵德法生怕 “白俄” 副官起疑,不敢久留,便起身返家。
当他一转出 “八石” 田头时,忽然瞥见竹山边黑魆魆地立着一条黑影。他心中一惊,强自镇定下来,举起灯笼一照,居然是 “白俄” 副官。“白俄” 副官正朝着赵德法身后的来路观望了一阵,一只粗大的手紧紧压着腰间的手枪。赵德法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猛吃一惊,好在浓黑的夜色如同一层厚重的帷幕,灯笼跳动的黄晕也在一定程度上遮掩了他的面容,才没使 “白俄” 副官察觉出他骤变的脸色。赵德法故作镇定地问道:“哟!长官等我哝啊?”“白俄” 副官没有说话,只是一路默默地尾随在赵德法身后,还不时地频频回头张望,仿佛在提防着有人跟踪。赵德法心中忐忑,但仍强装镇定地说道:“带路的人说好了,明早会来,你尽管放心,保证送你们平安到梁弄。”
回到家中,赵德法安排三人烧热水洗脚休息。“白俄” 副官指定陈姨太与马青同宿木阁楼,自己则一转身出了门槛,合上门,跳下阶沿。突然,他像一只敏捷的猿猴一样,纵身跃上近一丈高的稻草垛。在稻草垛上,他探出脑袋,犹如一只警惕的猫头鹰,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在沉沉夜幕的笼罩下,他就那样握着手枪,盘坐在稻草垛上,度过了漫长而又紧张的一宿。
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三人便早早地吃过了早饭。褚孝兰按照约定,扛着毛竹扁担来到赵德法家。他将一些简单的行李挑在肩上,然后领着 “白俄” 副官和两名女子出了村。一路上,褚孝兰特意指向晓岭方向那笔陡的东岙岭,绘声绘色地说道:“岭下三五支队来来往往,前日刚打了一仗,上山的国军死了不少人!”“白俄” 副官听了,心中愈发不安,行走在最后面,不时地推搡着两名女子的肩膀,焦急地催促她们加快步子。一行人在木勺湾右拐爬上西坡,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松树林。就在这时,“白俄” 副官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他抬头一看,只见四周已被十余名荷枪实弹的三五支队战士紧紧包围。“白俄” 副官大惊失色,本能地伸手去拔腰间的枪。说时迟那时快,一名眼疾手快的战士猛一脚将其踢翻在地,迅速缴了他的枪,将他制伏。
马青看到三五支队为首的正是熟悉的徐志达、成君宜两位同志,顿时喜出望外,激动地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随后,她转头看向吓得瑟瑟发抖的陈天明,轻声安慰道:“你别害怕,三五支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从不欺压无辜。请你擦亮眼睛,选择一条光明大道!”
“白俄” 副官被擒后,经朱洪山同志审讯,得知他的中文名叫李福林。原来,他曾是经过国民党特殊训练的特务,长期担任田岫山的保镖和副官,跟着田岫山为非作歹,残害了无数无辜百姓。于是,三五支队决定将其押至高山村干田岗枪决。消息传开,当地群众纷纷闻讯赶来围观。当那一声正义的枪响在山谷中回荡时,人们无不拍手称快,仿佛这枪声是对侵略者与反动派的有力宣判,也是对和平与正义的高声呼唤。从此,“三五支队擒‘白俄’” 的故事便在高山村一带流传开来,成为了人们口中不朽的传奇,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铭记那段英勇无畏的历史,传承和弘扬伟大的革命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