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成荫

都说六七十年代吃肉难，在苏中的一个小镇上并不难，那个小镇叫黄桥，镇上有个大型企业，叫“国营黄桥肉类联合加工厂”，简称“肉联厂”。

当时如皋和淮阴也有肉联厂，比黄桥肉联厂规模小多了。那个年代，一天要杀几千头猪，所以说，没有肉吃就去捡。从宰杀场往冷库的路上、拖车上，总有一些碎肉掉下来，捡上斤把肉是件很容易的事。

到了星期天，肉联厂里围满了孩子，看门的撵也撵不走。他们都想捡到一二两肉回去烧黄芽菜。其实捡是假的，更多的是偷，看到拉肉的车子从路上走，孩子们看到挂下来的肉条，顺手一拉，说不准拉下来半斤肉。

肉联厂的食堂伙食是不错的，一天两顿红烧肉。两毛钱可以打一份红烧肉、一份家常烧豆腐、一份炒蔬菜，大米饭是不限量的。起初，印象中工人吃饭是要自己掏钱的，外面的人也可以跑进来吃饭。只要有钱，就有大米饭吃，就有红烧肉尝。

后来，改发菜票、饭票，凭饭菜票打饭打菜，就阻挡了外面人进来了。不过，我五叔是天天来这里吃饭的，他那时把公社食品站的猪皮、小肠用独轮车推到肉联厂来。一大早出发，赶到这里正好吃午饭。

五叔每次都带一只铝锅来，工人们天天吃肉，也吃腻了，挑几块吃一下，吃得少、剩得多，尤其是那些年轻女工，根本就吃不了多少。五叔便把桌上工人吃剩下的肉倒到铝锅里带回来，每次都能倒大半锅。五叔家六个孩子，几乎是天天有肉吃，个个养得粉嘟嘟的。

五叔给食品站送猪皮是不拿工资的，他是 生产队“箩担队”的成员，是记工分的，食品站直接和生产队结账。这个活不是轻松活，送趟货要跑六七十里路。五叔也怕人惦记，一旦被他人抢走了，孩子就吃不上肉了。

那时，肉联厂熬肉渣，大人、小孩都知道，肉联厂的肉渣好吃。金黄金黄的，咬一口，酥脆干香。吃这个东西会上瘾的，越嚼越香。其实，熬肉渣的都是修整下来的边角料。熬去油脂后压成饼，就成了肉渣饼了。

肉渣很便宜的，印象中也就两毛钱一斤（时代久远了，记什么都好像两毛钱一斤。），然而，能买到却不是件容易的事，要通关系的。五叔和里面的人处得很熟，每次都通过他买上几块钱，回来给孩子生嚼、笃大白菜、煨竹笋，怎么做都好吃。

那个年代，肉联厂加工的农副产品都是为了创口创汇的，无论是家禽、还是家畜，都要经过严格分割和打包、速冻。处理下来的边角料就供应老百姓的餐桌了。有的加工成卤菜，放到门市部卖；有的配送到农村食品站，卖给做体力活的农村人。

我爱喝点酒，当时的下酒菜很单一，除了花生米就是蚕豆瓣。五叔隔三差五地带点不值钱的卤菜回来给我搭酒，像鸡肝、鸡心、鸡头、猪耳朵、护心肉之类的。鸡头一毛钱 10只，红胰一毛五一斤，花上两毛钱，桌子上的下酒菜就有了，生活就有滋有味的。

转眼间到了九十年代，企业改制，这座国营大型企业中的航空母舰也沉落了。他们有的双职工，有的是单职工。他们的生活步入了极其艰辛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