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烟云》与《红楼梦》

噩噩文化 2024-05-07 18:28:51

红楼梦脂评汇校本 | 上海古籍出版社

所谓小说就是制造一批人物让读者恨,制造一批人物让读者爱,再制造一批人物让读者笑,这些人物用生活串起来,让读者记住。——张连春

红楼梦在某个历史时期是被当成毒草对待的,理由就是书里面的几乎每个人都是对社会无用的人,他们骄奢淫逸,他们饱食终日,他们无所事事,还整天无事生非。

稍微深入一点,就会发现,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男女背后,作者试图在解构那时的整个社会:官商佛道,五行八作,主仆男女,家庭内外,无所不包,无所不剖。

第一代红学家大概有胡适、林语堂、鲁迅、顾颉刚、张爱玲、俞平伯等(周汝昌算小字辈,林语堂说他是俞平伯的应声虫)。在这些红学家里,写过与《红楼梦》体量相当作品的只有林语堂。

英国版《Moment in Peking》 | 1940年

林语堂在1939年出版的《Moment in Peking》本来是嘱意郁达夫来操刀翻译的(林语堂逝世于1976年,不知道为什么不自己翻译),郁达夫才译完一章即遭日军杀害,其子郁飞继承父志于1991年用老北京口语翻译完成,中文名为《瞬息京华》,但这个版本并没流传开。后来林语堂的二闺女林太乙授权张振玉再译,1977年出版,更中文名为《京华烟云》。

1940年,《Moment in Peking》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福气不是自外而来的,而是自内而生的。一个人若享真正的福气,或是人世间各式各样儿的福气,必须有享福的德行,才能持盈保泰。在有福的人面前,一缸清水会变成雪白的银子;在不该享福的人面前,一缸银子也会变成一缸清水。【林语堂·京华烟云】

美国版《Moment in Peking》 | 1939年,The John Day Company

书中多个地方出现了抄袭(或说致敬)《红楼梦》的地方。如做梦、开药方、算命、嫁妆清单、焰火,以此种种来表现作者的博学。在这点上《镜花缘》更加过分,《红楼梦》则恰到好处。《京》里也安排了一个“老祖宗”和几个非凡而美丽的女子。

一个高级厨师做的菜,哪怕是第二天热了再吃,也应该一样有可口的味道。一部英文作品翻译成汉语,到这种程度,也难能可贵了。2002年7月21日读完《京华烟云》后

原版是英文,我当然看不懂,就是过了一道手的中文版我看了也是相当震撼,不敢说能与《红楼梦》媲美,当年他得到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绝对不是靠他在维也纳的官方职称得来的。

命题之发挥,人格之描写,故事之穿插,人物之一贯,想象之真切,及叙事如见其事,言人如见其人之文学上真本领。【林语堂·平心论高鹗】

红楼梦辩 | 1929年,亚东图书馆

而俞平伯、周汝昌辈并没有文学作品,俞平伯有一部十三万字的巨著《红楼梦辩》,他们终究写不出小说来,无论长篇短篇。

虽然鲁迅谈到文学批评时说食客批评饭菜不好,厨师是不能说:那你去炒。但是厨师评价厨师岂不更加贴合?因为厨师先天也具有食客的资格。

俞平伯对小说的艺术了解不多,而他对《红楼梦》的评价非常天真。在得到冯雪峰的称赞后,不禁意气风发了起来。

五四运动时期傅斯年和俞平伯等一道赴英留学,而俞平伯因为想家而放弃学业断然回国,虽然令人啼笑皆非,但是也可以在另一个方面观察他。下为傅斯年致胡适书信的片段:

✉️ 平伯忽然于抵英两星期后回国。这真是再也预想不到的事。他走的很巧妙,我竟不知道。我很怕他是精神病,所以赶到马赛去截他。在马赛见了他,原来是想家,说他下船回英,不听,又没力量强制他下船,只好听他走罢。这真是我途中所最不快的一种经历。

一句话说,平伯是他的家庭把他害了。他有生以来这次上船是第一次离开家。他又中国文先生的毒不浅,无病呻吟的思想极多。他的性情又太孤僻,从来不和朋友商量,一味独断的。所以我竟不曾觉察出他的意思来,而不及预防。他到欧洲来,我实鼓吹之,竟成如此之结果,说不出如何难受呢!

平伯人极诚重,性情最真挚,人又最聪明,偏偏一误于家庭,一成“大少爷”,便不得了了;他之忽然回去,乃是一向潜伏在下心识界的“浮云人生观”之突然出现,恐怕还有些遗传的精神病证。这虽是很不好的现象,但于作成学问无妨。况且平伯是文学才,文学正赖这怪样成就。【傅斯年致胡适19210820】

俞平伯是沦陷在北平的三大教授之一,但他没有随周作人担任伪职而是苦苦守节,等鬼子投降了又和别人联名为周作人说话,是个大好人。下为俞平伯致胡适书信:

适之先生左右:一自沪滨旅楼把晤,十年倏忽,沧海尘飞……当芦沟启衅未久,先生曾有一新诗致之,嘱其远引,语重心长,对证发药,如其惠纳嘉诤,见几而作,茗盏未寒,翩然南去,则无今日之患也。此诗平曾在伊寓中见及,钦迟无极,又自愧咎也。

当目知堂不出,觊觎文教班首者,以平所闻,即有二三人,皆奸伪也。设令此等小人遂其企图,则北平大学之情形当必有异于今,惜史事不能重演耳。

如张溥泉君,宣慰使也,其言日:“不问伪不伪,只问奸不奸。”若知堂之受职,伪则有之矣,可即谓奸乎,……先生他日重莅故都,领袖太学,睹图书仪器之无恙,闻师生弦歌之依然,眷念旧雨,想象前尘,宁不为之怅然乎,

左翼作家久嫉苦茶,今日更当有词可藉,而诸文士亦以知堂之名高而降敌也,复群起而攻之,……昔王允不赦伯喈,汉士惜之;王维以凝碧诗闻,肃宗宥之,……盖宣判尚需时日,而牢狱非可久罚。平昔不能有曲突徙薪之深谋,今徒为焦头烂额之过举,惭疚之余,急迫抒词,无暇别择,惟 先生亮之。陈情之书,似以文言为较便,得勿笑平伯新文学之打了招牌乎,长言不尽,草草书成,敬请崇安。诸维鉴照。

平伯敬启

三十四年十二月卄八日

北平齐内老君堂七十九号

0 阅读: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