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北京的第三年,我们略微掌握了一些批发的门道,准备大干一场。
过完年我们做了详细的规划,包括这一年做哪些品,什么时候开始夏装什么时候结束,休息1个多月,直接做冬装。
上半年很顺利,听从东北小伙的建议,半袖挣了20多万,这是我们来北京第一次挣这么多钱,甭提多开心了,夏装结束我还回了趟家。
这是我外出打拼第一次年中回家,以往因为忙或者省钱,只能年底回一次家,待十天左右。
刚来的时候不懂,为了应付一年四季,我们不停地换款做衣服,最后剩下好多。
后来通过观察才发现,别人一年只做2-3个季节,有的甚至只做一季。每个人擅长的不同,不可能把四季都抓住。
就拿羽绒服来说,一般都是夏季做好,等到入冬卖。因为夏季人工便宜,好找厂家。
还有的人擅长做夏装,夏季结束挣了钱,他们就会把档口租出去,做冬装的就租下。市场里一年四季都有出租档口的,很灵活。
开始的时候,我们过于着急,急于求成,所以做了很多款,压了很多货,本来有的款是挣钱的,可最后都贴补在处理货上了。
通过不断摸索效仿,才总结出旧货不能留,必须立刻处理,这样才能回笼资金继续做新货。
当然所有经验都是以赔钱为前提的,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拿钱买经验。别人告诉你的,永远不如你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来的真实。
三年的时间,辛苦终于换来了回报,也让我们看到了北漂的曙光。
夏装批发一般五月份就接近尾声,我从包头回到北京,就开始准备冬装。
暑假的时候,父亲带着女儿来到北京。我带着他们去了世界公园,动物园,科技馆……好多北京周边的景点。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北京,非常开心。
傍晚去看降旗的时候,天空飘着雨丝,雨中我们漫步在天安门广场,那是此生最温暖的画面。
意外总是会在你最放松的时候悄然而至,打的你措手不及。家里的一通电话,打碎了我所有的梦想。2007年夏季的一个晚上,我接到了兄长的电话,他说父亲病了,很有可能是胰腺癌,让我赶紧回去。
也许是因为40多岁做过胃切除手术的原因,父亲一直是那种比较瘦的身材,但很挺拔,平时也不怎么生病,怎么会突然得重病呢?
事不宜迟,我赶紧和大姐处理完生意上的事,第二天坐火车赶回包头。回去以后就带父亲去当地的肿瘤医院检查。
原本幻想厂医院的诊断不一定准确,可是复诊的结果却打碎了我的幻想。
医生说已经到晚期,后面会非常疼,外面买不到止疼药,建议我们住院治疗。
母亲说她不管,让我们兄妹俩拿主意。于是第二天我安排父亲住进了市里的三甲医院。
本来活蹦乱跳的父亲,住院以后大多数是在输液,身体状况直线下降,从开始想吃啥吃啥,到最后只能喝小米粥。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医院,周末还得把女儿接到医院写作业。医生护士看我辛苦,给予了我很多关照。
为了省钱,我每天早晨六点之前就会偷偷用小电锅煮小米粥,作为我们的早点。
父亲住的是普通病房,六人间。巧合的是对面住的叔叔是爸爸的同事,家里有6个孩子。每天六个孩子排班,每人半天或者一天。
病房里有人出院,我晚上就睡到他们的床上,如果人满了,我就租一个铁的椅子,晚上放在父亲床边上。
陪床的那两个月,我基本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只要父亲一翻身,我就像条件反射立刻就醒。
父亲看别人家陪床的人都是轮换,而我只有一个人,陪床的两个月瘦了十几斤,非常心疼,就坚持要出院。
我和主治医生商议后,就带父亲回了家,但没有办出院手续。每隔三天,我从医院取药,然后找护士在家里继续输液。
大约过了二十来天,有一天家里没人,父亲就让我把他扶起来,那时候,父亲已经不能自己坐起来了。
父亲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虽然我们从未告诉他得的是什么病?估计他自己已经猜出几分。
他说“”别再给我输液了,我也不想受罪了,输液就是多维持几天,没啥意义。
我没有说话,眼泪却溢满了双眼。
我给主治医生打去电话,告诉他父亲的话,他说“你父亲已经感受到了,不输就不输吧,如果能喝水,还能坚持2-3天,如果喝不进去水,也就是1-2天的事了”。
挂了电话,我坐在小树林里嚎啕大哭。
父亲临走的前一天下午,只有我在家。
他对我说:“你是好孩子,爸爸走了,你别和你妈你哥计较”。我说“你放心吧,我谁也不计较”。
2007年的农历十一月十一,精明能干的父亲离开了!
出殡的那天,我流干了眼泪。
第二天,去坟地复二,我烧纸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眼泪。母亲说“烧纸就得哭,不哭你爸爸收不到”。我说“哭也收不到,我没做亏心事,我尽力了”。
父亲走了,我寸步不离的陪伴了两个月零五天。这两个月我看到了太多太多。
人性的自私和冷漠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内心深处的那份曾温暖如春的亲情纽带,如今已被冰冷的失望与刺骨的心寒一点点侵蚀,每一丝温情都被无情地剥夺,最终只留下一片荒芜与凄凉,让人痛彻心扉,仿佛置身于寒冬之中,无从寻觅昔日的温暖与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