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羊从未后悔成为一名仵作,可成为仵作却也成了,他悲惨人生的开始。
遗憾的是,他从未忘记过祖上之名,也始终以独孤信之后为傲,却也不得不说一句,仵作之死,无足轻重。
悲哀的是,独孤羊受仵作行规所困,于绝望之中死去,所以他始终没有看到,一直嫌弃他的妻子,最终选择代替他,竟也活成了他的模样。
一个听尽流言,却始终信任妻子,一个惧怕尸体,却代替丈夫成为仵作。
春条虽与独孤羊整日吵闹,连子嗣都不愿生,却从未想过离他而去。
独孤羊留下一纸放妻书,本是为诀别,可字里行间却尽是不舍,字字不提爱,却字字都是爱。
他们明明可以白首相伴,幸福一生,却落得个生离死别的下场,如何不令人唏嘘呢?
春条和独孤羊之间,那段故事的开始,不过是源于一场,恩情大过天,以身相许之,可多年以后,他们夫妻二人,却终究是渐行渐远了。
没有人愿意相信,拾阳这个小县城里的穷仵作,会是大名鼎鼎的国公,独孤信的后人。
然而他们不信他,却又寄希望于他,贪婪的想要得到,在传说之中,属于独孤信的那枚由煤精石刻制而成,举世无双的印章。
独孤信,鲜卑贵族,容仪俊美,极善骑射,风度宏深高雅,且有奇谋大略。
他曾于西魏时期受封八位柱国大将军之一,北周时期受封卫国公,隋朝时期受追封为赵国公,谥号景。
一生不仅战功无数,且子嗣颇丰,共育有七子七女,其中三个女儿,皆嫁入皇室,得皇后之位。
长女为北周明帝宇文毓的皇后,七女为隋文帝杨坚的皇后,四女唐高祖李渊之母,唐朝建立后被追封为皇后。
因此,独孤信也被后世称为天下第一岳父。
世人皆传,独孤信有一枚多面印章,共有二十六个印面,其中的十四个印面,镌刻印文,内容为:
臣信上疏、臣信上章、臣信上表、臣信启事、大司马印、大都督印、刺史之印、柱国之印、耶勅、信启事、信白笺、密、令、独孤信白书。
因无人见过这枚印章,所以大多数人并不知晓,这独孤信多面印,究竟只是一个传说,还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一些古董商人,因爱古成痴,坚信这枚多面印的存在,并将其视为是稀世珍宝。
因此,虽无人得见,也不知其下落,但独孤信多面印的身价,却是水涨船高,被炒得愈演愈烈。
而那些古董商人,对古玩珍宝的过度追求,也导致了,位于雍州的拾阳县内,盗墓成风。
拾阳县的仵作独孤羊,出身仵作之家,虽学富五车,却因选择子承母业,令其自身及后辈,世世代代只能为仵作一行。
奈何,世人狭隘偏颇,虽明知仵作可代死者之言,却依然对这一行,抱以偏见,认为仵作之家,因常与死者打交道,所以阴气过盛,很不吉利。
但身为仵作的委屈,又何止于此?
仵作虽于公廨有功劳,却不属于公廨之人,既非官,亦非吏,只有凶案发生之后,才会被叫于人前,检验尸身,查找证据。
明明仵作在探案之中,不可或缺,不可替代,可验尸所得,却又少得可怜,还被认为有损阴德,从不受人尊重。
仵作虽位卑却任重,可即便如此,依然有很多人,甚至不愿意与仵作为邻。
更过分的是,很多地方,都要求仵作之家,用黑色的木料做门,以示区别。
生于仵作之家,男子不能考取功名,女子不好找婆家,艰难至此,却无人体谅。
独孤羊的母亲曹惠,便是生于仵作之家,因出身难遇好姻缘,遂招人入赘。
独孤羊的祖上,确实为独孤信,家传至宝便是传说中的,独孤信多面印。
只是,独孤羊的家族早已败落,没了魏周之时的风光。
但祖训要求独孤家,将多面印代代相传,所以独孤羊的父亲,穷困潦倒之时,宁愿入赘卑贱的仵作之家,也不愿卖掉祖传之物。
独孤羊的父亲,虽是入赘,但入曹家门之前却有一个条件,如有后代,需姓独孤。
因此,独孤羊才随了父姓,令独孤家得以传承。
春条嫁给独孤羊时,他们都还年少,那时候,春条的父亲遭人谋害,突然离世,只留下她和弟弟春山相依为命。
当时拾阳县的仵作是独孤羊的母亲曹惠,她检验出春条父亲的头颅之内,有一枚铁钉,找出了春条父亲的死因,和作案工具,令真凶得以伏法。
春条为了报恩,选择嫁入仵作之家,成为独孤羊的妻子。
独孤羊虽外貌不佳,但自幼聪慧,且心灵手巧,博览群书,不仅耳濡目染,得到了其母验尸之术的传承,还学得了一手十分高超的,泥俑明器的制造之术。
春条不愿夫君当仵作,更不愿自己的孩子,不仅不能考取功名,还要继续被人瞧不起。
可独孤羊心怀大义,侍母至孝,对母亲曹惠向来言听计从,最终还是子承母业,接替母亲,成了拾阳县的仵作。
自那以后,春条便与独孤羊离心,很多年都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就连孩子,都不愿给他生。
别人都以为,春条嫌弃独孤羊做仵作赚钱少,可只有春条自己知道,她只是不愿一家人都被别人瞧不起,更厌恶独孤羊将别人都排在她的前面。
在独孤羊的心中,能够做母亲的儿子,能够承袭母亲的技艺,是一件很令他满足的事情。
仵作虽然贫穷且卑贱,可仵作之职,事关死亡真相,人间正义,总得有人做。
他做明器泥俑,挡盗贼于墓穴,做仵作验尸,让死者诉冤屈,只是这一切,都不被春条所理解。
春条年轻貌美,风华正茂,可独孤羊不是去验尸,就是呆在明器店,就差抱着泥偶睡觉了。
每一个孤独的日日夜夜,春条都觉得,自己是睡在坟墓里。
因为心情苦闷,所以春条不愿意呆在家里,便经常外出。
有一次,春条偶然与珍宝阁的老板董好古相遇,董好古请她饮茶,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
然而,董好古对春条,却是有意接近,只为探听,独孤羊手中,是否有独孤信多年印。
得知那印章确实是在独孤羊手中后,董好古对春条便更加殷勤了,明里暗里的撺掇春条,劝说独孤羊将多年印卖给他。
后来,春条也想让独孤羊卖印,却并不是为了董好古,而是想要拿到这笔钱后,全家搬走,搬到一个,没人知道他们是仵作之家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独孤羊不愿意,既不愿意卖印,也不愿离开拾阳县。
自此,春条和独孤羊之间的关系,便真真正正的成了貌合神离。
春条整日外出,独孤羊不闻不问,董好古对春条殷勤备至,却是另有所求,拾阳县衙役牛大名,觊觎春条美貌,还曾妄图强行逼迫春条,幸而未能成功。
独孤羊固执的坚守底线和原则,春条只想过上正常的生活,明明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却谁也不愿为对方低头。
或许,即便是隔阂甚深,他们的日子,总归还能过下去,心里的结,有朝一日,总会解开。
奈何命运,却并没有给独孤羊和春条,重归于好的机会。
春条的弟弟春山,整日游手好闲,还总是闯祸,独孤羊虽家中清贫,但爱屋及乌,所以依然在内弟向他索要银钱之时,有求必应。
可是,春山从来不思感恩,反而在连累独孤羊为护自己而失手杀人时,卑劣的对姐夫敲诈勒索。
独孤羊手艺好,明器所出的泥偶真的能够防住盗墓贼。
一伙盗墓贼因独孤羊的泥偶,死伤惨重,其中一人便来报仇,却被春山遇到,险些被灭口。
独孤羊为保护春山,意外将盗墓贼杀死,春山并不知道,独孤羊当时只要及时报案,便会全身而退,却不感激姐夫的护佑之恩,反而索要钱财作为封口费。
虽然遭内弟背刺,独孤羊很是心凉,可为了保护他,却依然给了他钱,让他离开拾阳县避祸。
没想到那日,牛大名也来到了明器店,污言秽语,污蔑春条和董好古之间不清白。
那一刻,本已存了死志的独孤羊,虽信任妻子,可死志却更加坚定了。
后来,董好古也来了,不断劝说独孤羊卖掉多面印。
独孤羊假意答应,还约定了交易时间,实则是做好了,以身入局,以自己的性命,栽赃董好古的决定。
仵作行规森严,一日仵作终身仵作,仵作不可杀人,犯此规者,即日自裁。
独孤羊决定赴死,在死前还为春条写好了放妻书,委托目睹全过程的更夫钟伯,将他用来自尽的剑,放回到泥偶手中,并在公堂之上,指认一会来交易的董好古。
只是,钟伯的弟弟,被牛大名害死,他想要报仇,便没有按照独孤羊的意愿,反而指认了牛大名。
因此,钟伯的证词,才会被刚刚遭到贬斥离京,途经拾阳县的狄公弟子苏无名,找到漏洞,发现他在撒谎。
独孤羊之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苏无名还原了真相,也只是让世人知道独孤羊的委屈而已,却换不回他枉死的一条性命。
虽然最终证实了,独孤羊是自杀的,可雪崩的那一刻,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春山,牛大名,董好古,都是逼死独孤羊的刽子手。
临死之际,独孤羊唯一庆幸的,便是曾经偶遇拾阳县新上任的县令独孤遐叔,与其把酒言欢,结拜认亲,还将古董商人都想得到的至宝独孤信多面印,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交付给他,令独孤家的精神得以代代相传。
或许就连独孤羊自己都不会想到,嫌弃自己多年的妻子,那般惧怕尸体,厌恶仵作的春条,在他死后,竟代替了他。
当曹惠因丧子之痛,日渐疯癫却依然能条理清晰的,完成验尸之时,当独孤羊一生的悲哀,大白于世之时,春条便与过去那个执拗的自己和解了,也原谅了独孤羊的不解风情。
所以,拿到独孤羊的那份放妻书时,春条想到的,不是她自由了,而是那满纸的不舍,都在说明,原来她这个妻子,在独孤羊的心中,也没有那么不堪。
因此,独孤羊虽然死了,可他没有完成的事情,自有独孤羊之妻春条来完成。
当春条拜曹惠为师,决定成为仵作的那一刻,她便活成了另一个独孤羊。
可惜的是,独孤羊至死都以为,春条早已不爱他了,却看不见春条传承他的理想与原则,没有说过一次爱,可身体力行表达的又都是爱。
独孤羊曾说,仵作之死,无足轻重,可他无法愧疚,后来有一位名为宋慈的少年,终其一生从事司法刑狱,以尸伤检验之能,平冤假错案无数,被后世称为法医学之父。
千年之后,尸伤检验已然成为传世技能,单独开立学科,部门,名曰法医,得世人敬重。
独孤羊视若生命的多面印,为华夏至宝,于千年之后,重见天日,大放异彩,置于陕西博物馆内珍藏,天南地北,五湖四海,想一观其真容之人,数不胜数,趋之若鹜。
如果说《唐朝诡事录之西行》中,脱壁魔王就是一个绝世大冤种的话,那么拾阳县仵作独孤羊,就是一个悲哀至极的可怜虫。
他没有惹任何人,只想默默的维护自己坚守的公义,却终究被世俗偏见,和人性贪婪,给活生生的逼迫至死。
独孤羊何其无辜,何其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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