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魔界深渊爬出来时，正是仙魔两族缔结和平约定之日。
被我用心头血救下的魔尊牵着我和他的幼子与师姐有说有笑。
为表诚意，他主动将我这个叛徒交给修真界。
“倘若你能从那里归来，本座就还认你这个魔后！”
当初用尽全身修为才生下的儿子嫌弃地瞪着我。
“我才没有你这种废物母后，挽月姐姐才配得上魔后二字！”
我心如刀绞，在接受惩罚后毅然加入了佛宗，从此脱离三界。
此后三年，魔尊携子日日在山下等候。
而我从未去见过一面。
……
1
“静明师姑，那两人又来了。”
新进来的小尼姑怯怯开口。
我跪坐在佛堂中央，本已调息好的气息出现一瞬间的混乱。
其余道兄对此情况已经是见怪不怪。
自三年前我伤痕累累跪倒在佛宗门前，恳求宗主收我入门。
他就曾说过：
“你红尘还未了，心智若是不坚怕还会误入歧途。”
“宗主，我心意已决，绝对不会再动摇了。”
先前为魔王我放弃了修真界的一切，为他冒险进深渊寻神药。
上来后才发现都是他为支开我好和修真界议和的计策。
其实我也是很赞同的，毕竟真的开战，死的都是人命。
可他偏偏认为我嫉恨成性，尤其是对我的师姐江挽月。
她是天剑宗宗主之女，自幼便受万千宠爱。
而我不过是从凡间努力奋斗上来的小人物，在那些高门名派中不值一提。
索性天赋不够，努力来凑。
辛苦做了几年的外门掌事终于被选进内门，未来还会有更好的发展。
那时我遇见了即将濒死的魔尊，他与小时候的玩伴十分相似。
侧影之心一出现，就越发不可收拾。
没想到相处段时间我竟然对他有了好感，更因着那张脸直接深陷进去了。
以至于他要我心头血来救命的时候，我丝毫没有犹豫。
就算在宗门隐藏得再好，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我也是在那时发现怀孕才决定跟着魔尊回了魔界，路上刀光剑影，受了不少伤。
但儿子哭出声的那一刻，我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眼里充满着慈爱。
一切的一切，都在三年前的那一天变成了刺向我最锋利的刀。
我深吸一口气，打算继续虔诚跪拜。
突然间就被宗主给紧急叫到正殿，他站在正中央对着那巨尺高的佛像。
从魔尊到山下开始，就有魔物天天攻击护宗大阵。
佛宗宗主曾亲口说过会护着每一位弟子，他的出面让整个修真界都奈何不了我。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带来了大麻烦。
甚至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倘若佛宗不肯再接纳我，我就云游四海，直接遁形。
其实对那飘忽不定的居所，更喜欢安安静静地待在一处地方。
“静明，此次前去修补魔界裂缝一事，所有的宗门都必须派人前去。”
“你比较了解那里，也趁此机会该斩断就斩断，不然对道心也有所影响。”
我立马应下。
宗主此举也无任何错处，我躲了三年，是时候该直面现实。
而且满宗的弟子们几乎没去过其他地方，也就只有我才更为熟悉。
下山途中越往下走就越能听到熙攘的人群声，还能看到一个身穿墨色长袍的少年。
他眉眼与魔尊相似，看到我就激动地喊了句。
“阿娘？是你吗？”
我敛下晦暗不明的眼神，抬手用清心功击退了他。
对方摔到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阿娘，我是明忆啊，我是你亲生儿子啊！”
忽然间一黑色衣袍的男人飞过来扶起明忆。
“方玉，你疯了，亲儿子都认不得了！”
2
我瞧向熟悉而又陌生的他们，心里静如潭水。
以前我也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两人身上，换来的却是无尽的指责和嫌弃。
离开时明忆已经到了记事的能力，还以为会一直厌恶我下去。
“怎么，上了趟佛山认不得本座了？”
明崇满是煞气道。
近年来仙魔和平，互通有无。
他这个大名鼎鼎的魔尊才得以自由出入，但暗处盯着的人也不在少数。
甚至那些人里面还有天剑宗的人。
“我已拜入佛宗，法号静明，早已跳出红尘。”
我平静与明崇注视，后者却轻笑一声。
“方玉，你以为这样能骗得了谁？”
他缓缓靠近我，伸手抬起我的下巴。
纵使岁月流逝，容颜依旧，更多了几份玩味。
明忆也紧跟着凑过来。
“阿爹，你别再吓着阿娘，明明你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在想阿娘，偏要嘴硬做什么？”
“明忆！胡说什么！”
明崇猛地松手，颇为不满地看向主动抖出来的明忆。
两人之间甚至有一股火药味在蔓延。
我后退几步朝两人鞠躬。
“两位施主，请让步。”
“阿娘！你到底怎么啦？是不是上面那个秃驴给你洗脑了？等着，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站住，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
明忆果然停下，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那张脸等比例长大，和小时候没什么差别。
我却再也没有不舍的心情。
“方玉，本座告诉你，再不识好歹闹脾气的话就直接绑你回去！”
“仙魔和约第三十六条，双方不得对彼此修士或魔修采取强迫手段，如违反则受天道誓约反噬。”
当初修真界也逼得明崇立下近五十条约定的誓言，就为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整个魔界在他的铁血统领下十分严格地遵守规定。
明崇讥笑起来，双手叉腰就站那不动了。
“那你刚刚还先动手！”
“他先要扑过来的。”
经过这短暂的相处后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得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明崇仗着我曾经对他的爱，而明忆则觉得我不会对唯一的孩子置之不理。
我径直走过明崇身边，从不回头。
两人想叫住我却不知道说什么，站在一起目送我下山。
魔界最北边天空出现一道裂缝，据说有邪物在里面乱闯。
修真界与魔界仅一河相隔，唇亡齿寒。
等我到达集结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大半。
无论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还是有威望的大宗门。
带来的弟子，少说也有十多个。
站在最前面发号施令的正是天剑宗。
江挽月手持佩剑站在宗门大师兄旁，道骨仙风，一身正气。
“此次出行是得到魔界的求援，大家可得好好表现，给他们魔修来一个震撼！”
大师兄肖遥气势高昂地讲话，为的就是让所有人能够鼓舞士气。
本来我站的位置比较靠后，但江挽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捕捉到我。
“方师妹，你从佛宗出来了啊？”
顿时周遭都安静了。
3
“你这个叛徒还敢来我们面前？”
肖遥举剑朝我刺来，被我轻松躲开。
还在天剑宗时我并不出名，就是个无名小卒。
可要是提起叛逃修真界，甘愿为男人入魔界的，还能被江挽月称为师妹的人那只有我了。
我微微点头，处变不惊地上前交出一卷轴。
带队长老看了眼又重新确认，才让我单独站一排。
途中江挽月多次试图和我搭话。
可我不想理会，草草敷衍过去。
魔尊日日蹲守在佛宗门口的事情人尽皆知，关于我的流言有好多个版本。
其实天天来的是明忆。
明崇还需要处理魔界事务，加之又不是真的把我放在心上，才不肯花这心力。
有大佬护着，一路顺畅无比。
越靠近魔界时我越感觉到胸闷气短，可真正踏上这片土地时才发现更多的是释然。
明崇全程黑着脸，只有对上江挽月才有点笑脸。
而明忆也不意外，他也对那位殷勤得很。
可不知为什么对我多了不少的关注。
佛修主要修心，我对那些人情往来没兴趣，早早回去休息。
半夜被一阵谈话声吵醒，窗前站着两个身影。
“阿爹，阿娘不会原谅我们怎么办啊？”
“她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再等等。”
“可都等了三年了，哎，那阿爹什么时候给挽月姐姐封后呢？阿娘嫉妒心那么强，做个侧后更好，不然肯定会针对姐姐的。”
随着两人越聊越细，我明白明忆执着我回去的原因。
不过是被同龄人笑话娘亲不要他了，自尊心作祟。
明崇抿着唇，不发一言。
不用说我也猜到了，天剑宗宗主怎么会允许宝贝女儿嫁给一个魔尊？
就算当初仙魔和平是江挽月努力说服明崇才得来的，在外人眼里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思想根深蒂固，不是表面上的和平能做到的。
幸好身上有佛宗宗主给的护身法钟，他们才无法靠近，只能在门外交谈。
我假装没听到，继续睡回去。
补裂缝意外地不顺利。
即使有各宗带来的法器和灵石，还有魔修的布阵，裂缝丝毫没被缝上，反而越来越大。
邪物一个个涌出来，血性大发。
血腥味充斥着天空，一片红色大肆蔓延。
明崇出手也阻止不了，反而地上也出现了裂缝。
尤其是最前面的江挽月和肖遥深陷泥潭，场面顿时混乱。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推搡了我一把，直接让我踉跄几步差点摔到裂缝下。
此处与魔渊相连，那股阴气猛地冲上来，像被死亡包围了一样。
我才刚控制好身子，江挽月就伸手拉住了我，借着力道拉着我一起跌下裂缝里。
周围人齐齐惊呼出声。
好在反应够快，我和她都用剑插在石壁上减缓了下降速度，但看起来仍然十分危险。
这个裂缝十分奇怪，一旦下去了就会丧失灵力。
可肖遥还是义无反顾地下去拉江挽月上来。
明崇和明忆焦急地在另一边看着我们，两人的谈论声大得惊人。
“阿爹，阿娘和姐姐都掉下去了，姐姐那么娇贵，阿爹可得想想办法救她啊！”
“方玉曾下过魔渊，想必有经验，本座先去救她。”
果然如我所料。
等明崇和肖遥把江挽月救上去后，他才有些不情愿地向我伸手。
“你知错了本座就拉你上来。”
我讥笑地看向他，果断放手。
耳边传来明崇的怒吼和明忆的呼喊，这些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