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一再强调,他上任后的重要使命之一是“清除美国的深层政府(deep state)”。到底什么或者谁是深层政府,川普没有讲。
鉴于马斯克被任命为效率部长,声称要将美国联邦政府450多个部门压缩到90多个,裁撤掉70%以上的部门及其人员,所以许多人就猜想川普所谓的“深层政府”就是指美国的官僚机器以及官僚机器里的职业冗员。
这个猜想并非没有道理。在美国联邦政府机构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执政者?这还真就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总统及其高级幕僚尽管可以不停地换,但那些“司局级”以下的职业公务人员却通常是干到退休的。无论谁当总统和部长,他们的指令都要靠这些人去执行。是否执行,如何执行,这些长期供职于联邦政府的老油条们完全有能力阳奉阳为或阳奉阴为,让总统和部长们的指令按照这些人自己的意愿去被执行。
川普在上一任期就有许多事情被联邦政府的官僚机器给玩废了,川普对联邦机器的痛恨一点都没有掩饰,他要利用马斯克来整顿官僚机构也合情合理。
川普对华尔街的指责也是不加掩饰的,于是就有人说川普要清除的“深层政府”是指华尔街和犹太资本。关于华尔街和犹太资本是美国真正的“深层政府”,这一说法由来已久,也都是美国自己的学者和民众最先说出来。而且有些人说得还很具体,诸如犹太财团的“光明会”和“骷髅会”之类,还有美国国会的犹太游说团等等。
在资本为王的资本主义社会,一切为资本服务,一切最终是资本说了算,这当然合符基本逻辑。但美国资本的力量是否只有华尔街和犹太资本呢?美国财政部可以无限发行国债,这显然表明美国政府的货币发行权实际上是大于美联储的。此外,除了金融资本,实际上还有产业资本对吧。
所以,如果从资本主义社会里资本为王这个逻辑起点出发看问题,“深层政府”实际上应该是指美国的资本力量,包括金融资本和产业资本。资本主义为资本服务没错,资本为王也没错,但到底是金融资本大,还是产业资本大,这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是不一样的。
美国自麦金莱时代开始强调工业强国、制造强国,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个历史时期是产业资本为王的时代,也是美国最具活力和创造力的时期。正因如此,美国才能够在第二次和第三次工业革命中成为世界的领导者,并最终成为全球最强大的工业化强国和第一制造大国。
美国成为全球金融中心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果,因为战争让美国赚取了全球80%的黄金,奠定了其金融中心的地位。此后的布雷顿森林体系进一步奠定了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而1970年代的石油美元以及此后形成的美元结算体系(SWIFT)则更进一步奠定了美元的霸权地位。这之后的美国才真正开始走上了经济金融化,一切都金融化的金融资本主义时代。
尽管美国有硅谷,有高科技,但这些高科技事实上已经沦为金融游戏的装饰工具,沦为金融游戏过程中讲故事的噱头。自80年代开始,美国制造业逐渐空心化,根源就在于金融资本并不关心制造,只关心发现和发明带来的市场预期,能够被金融游戏充分利用就行了。
大家都知道美元周期是剥削全世界的。大家没有关注到的是,美元周期其实也是剥削实体经济和产业资本的,包括美国自己的实体经济和产业资本。一个简单的事实是,在今天的美国,美联储持续加息的后果是美国的产业资本要承受高得离谱的融资利率,他们能好过不?
马斯克最恨谁?川普团队多次发推,把全面禁止索罗斯参与美国一切政治活动作为调查问卷发布出来,马斯克跟着转载。从这件事情看,答案似乎是清晰的,尽管他们目前只针对索罗斯讲话,没有放大攻击目标。
拜登离任前的最后一次公开讲话,除了吹捧自己的所谓政绩,最重要的信息是他首次公开提到了侵害美国民主的可怕力量已经进入到了美国政治权力的核心,他使用的词汇是“工业复合体”。这是一个新词儿,貌似可以与“军工复合体”或“金融复合体”之类的词汇相比较去理解。拜登所指显然是马斯克,毕竟马斯克是正在搞“上天入地”的美国高技术制造第一人,同时也是掌控了美国最具影响力社交媒体的制造业狂人。
在拜登看来,所谓的“深层政府”似乎应该是他所谓的“工业复合体”么?
“工业复合体”当然是产业资本的代表。这么说来,民主党眼中的“深层政府”是产业资本,而川普眼中的“深层政府”则是金融资本了?
川普要加关税,要抢占邻国领土,要对各种国际组织“退群”,不仅要对盟友加征关税还要加收保护费。这些做法的低层价值观或意识形态倾向是什么?
是反美国长期以来鼓吹的经济自由主义和全球化对不对?所以,在意识形态角度看问题,川普是彻头彻尾的反自由主义者,尤其是反对所谓奥地利学派的新自由主义。从这个视角看问题,川普要清除的“深层政府”或许不只是官僚机器、金融资本,更是自由主义的思想文化及其拥趸们。
马斯克能成为川普的铁杆盟友,不只是因为他有钱,能够买下推特并将其打造成能够为川普当选立下汗马功劳的媒体平台,也不只是他有钱能够赞助川普竞选,还因为他敢于同川普站在一起,向“深层政府”举起屠刀。他们面对的“深层政府”是强大的,不仅是庞大的官僚体系,是渗透到社会每个角落的金融资本,还是自由主义的灵魂及其庞大的拥趸群体。
不管川普和马斯克能否成功,他们的勇气和胆量是令人敬佩的。他们显然也知道阻力和风险有多大,所以马斯克花巨资聘请了美国最好的保安团队保卫海湖庄园,他自己也一直与川普形影不离,为的就是要让川普活着重新进入白宫。
进入白宫之后的川普就安全了么?
只有天知道。
尽管川普上台对中国未必比拜登更善,但希望川普清除深层政府的宏愿能够实现或部分实现。毕竟美国深层政府为害的不只是美国,更是全世界。不管这深层政府是美国的官僚机器、金融资本还是新自由主义的思想毒瘤,都是全人类的致命害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