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男朋友江亦是黏人小狗。
可我最近却经常联系不上他。
给他分享搞笑视频他不回复。
问他晚饭吃什么也没有消息。
我气急了:“三分钟之内如果再不说话就分手。”
他秒回:“宝宝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我瞬间气消。
蹦蹦哒哒去买了两张电影票。
可一直等到电影散场,他都没有出现。
……
十月的秋风带着一丝寒气,我裹着大衣在电影院门口微微发抖。
本来说好七点的电影,直到散场也没看见江亦的半个影子。
我打了十几个电话了,全都没人接。
人流涌动,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显得格格不入。
身边走过一对情侣,男孩笑里全是宠溺,不停对着旁边的女生解释:“我这不是来了嘛,我把手头的工作全都放下了,电影都看完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女生还噘着嘴,但明显已经原谅他了,撒娇似的锤他一下。
“谁叫你一开始让我自己来看的,有哪个女生会自己单独出来看电影啊!”
我不自在地低下头看自己的脚。
没错,有那样的女生,比如我。
人都走尽了,我还站在原地吹冷风。
“夏楠!”
终于,江亦穿着我之前给他买的黑色卫衣,小跑着到我身边,气喘吁吁:“怎么不进去等?快要开场了吧。”
我扭头看他,没说话。
“怎么了?”
他挠挠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我把手里攥着的电影票扔到他身上,他慌忙用手去接,看了一眼懊恼起来。
“嗨,看我这记性,把时间记错了!”
我鄙视他拙劣的演技,拔腿就走,他跟在后面越解释越激动。
“夏楠,我真的是记错了,我忙着加班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你能不能不要总因为一些小事闹脾气,我只是记错了时间,一场电影而已,什么时候看不都可以吗?”
我受够了。
停下来,拿出手机给他看。
“江亦,你可以眼瞎看错了时间,也可以因为临时有事忘了约会,但你能不能接一下我的电话,我站了两个小时,给你打了整整十七通电话!”
他愣了一下,掏出手机看了看。
我以为他会像以前做错了事一样,内疚,道歉,抱抱我。
可这次他只有理直气壮。
“我加班手机静音了怎么了?很过分吗?”
我笑了。
这一刻突然觉得他好陌生。
2
一路上一言不发,我看着车窗外的霓虹,想起和他的过往。
我和江亦是高中同学。
他家世好长相好,总能吸引不少女生。
可没人敢表白。
因为全高中的同学都知道他在追我。
每天一杯热牛奶,三天两头一封情书。
我强装冷静,悄悄给他写了纸条。
“毕业了去同一所大学吧。”
为了这句话,一向玩世不恭的江少爷硬是头悬梁、锥刺股到了高考那天。
后来,高中优秀毕业生的光荣榜上我俩的照片并排挨着。
那时候他还傻傻地对着光荣榜拍照,说是我们俩的第一张官方合影,他要留念。
后来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毕了业又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人生就好像这么捆绑在了一起。
他粘人。
在一起的时候要牵手。
出门的每一件小事都要报备。
甚至街边流浪着的一只小猫也要拍视频分享。
身边的人都说,江亦是心甘情愿被我拿捏。
可现在,他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无视我,也无视我们一起从小养到大的阿拉斯加。
我叹了口气,倒好狗粮叫它。
“雪山,过来。”
狗狗向我奔来。
江亦全程没抬眼,看着手机时不时打字,脸上浮着浅浅的笑。
我突然明白,他不是不回复消息,只不过是选择性回复罢了。
站了两个多小时,我早已经饥肠辘辘,转身进厨房煮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江亦在从后面抱住我,下巴枕在我的肩上。
“有没有我的份?”
他委屈巴巴,语气缓和了不少。
我不动声色地挪开一步,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他一下子又把我拉进怀里。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看错时间更不该不接你的电话,以后都不会了好不好?”
我心里算着他这段时间究竟多少次联系不上了。
下一秒,他轻轻在我嘴上啄了一下,信誓旦旦:“下个月我们该去云南了,别不开心了。”
云南,香格里拉,日照金山。
那是我们20岁许下的约定。
如今26岁,正是该赴六年之约的时候。
3
半夜三更,我翻了个身发现旁边没人。
走出卧室,才看到沙发上的唯一光源。
江亦戴着耳机,盯着手机屏幕手指翻飞,勾着唇角跟对面喃喃细语。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江亦。
无视我的喜怒,聚精会神地将精力放在别人身上,在另一个人那里寻找快乐。
我忍不住问:“还不睡?加班不是很累吗?”
他把耳机扯下来,眼睛不离屏幕。
“明天给自己放一天假,玩会儿游戏,你先睡吧。”
说完,他重新戴上耳机,继续沉浸在虚拟的世界里。
我什么也没再说,转过身回去。
他的确有可以给自己放假的资本。
他自己创业,加班或是放假本就是看他自己的心情。
这天晚上,我第一次打开社交软件搜索“查男朋友出轨的小技巧”。
像个偷偷摸摸的贼。
相安无事了几天,我正在家里给狗洗澡,突然接到了江亦兄弟的电话。
“夏楠,快来,江亦在ktv喝多了。”
喝多了?他酒量向来很好呀?
我来不及多想,安顿完狗就开车赶了过去。
包厢的门虚掩着,我一推门就看到了江亦扎在一个女生怀里,亲密的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有人看到我了,忙去推他。
“哎,亦哥,夏楠来了。”
女生笑意不明,也轻轻推了下江亦的脑袋。
可下一秒,他一用力,又重新扎了回去,手搂住女孩的肩膀。
他脸色微红,嘴里嘟嘟囔囔:“别动,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女生一歪头,对着我来了个甜甜的笑:“他今天为我挡了不少酒,你别介意呀。”
那语气十分平常,好像她才是江亦的女朋友一样。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用自己都陌生的声音强撑:“那就等他清醒一点再走吧。”
4
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有人用力推了推江亦,他终于舍得离开了那个怀抱。
他清醒了一点,看清了我之后酒醒了大半,连忙坐到我身边。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答反问:“有新朋友呀,不介绍一下吗?”
他眼神不自在地看向女生,淡淡开口:“这是林晴,我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
旁边有人喝多了,跟着介绍:“林晴可是我们的团宠,我们常常在一起打游戏,群里就她一个女生!”
林晴抿嘴笑个不停。
“你们可别再取笑我了。”
群?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江亦有个兄弟群,他一直说是他们的私人空间,女孩子不适合加入。
原来只是我不方便加入而已。
江亦冲他兄弟使了个眼色,可那人喝多了,根本看不懂江亦的暗示,还在提点子烘托气氛。
“来来来,江亦,反正夏楠也来了,你也不用担心回家晚了被骂,不如咱们一起玩游戏吧!夏楠难得跟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
“就是就是,一起玩玩呗!”
我这人从来不喜欢太热闹,爱好又很单一,江亦和他兄弟的聚会我很少参加。
江亦看了我一眼,我面不改色一反常态。
“好呀,反正来都来了。”
很简单的真心话大冒险,第一局江亦就输了。
他难得有心虚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说:“我选大冒险。”
对方起哄:“那就拿出你的手机,看看最近跟谁的聊天最多!”
江亦绷着的那根弦瞬间松了,拿出手机随便划了两下。
“当然是跟我女朋友了。”
下一秒,他想收回手机的手被我按住。
他丝毫不慌,胸有成竹的递给我,甚至还可以笑。
“怎么,不信啊,你可以随便看。”
我不慌不忙地打开微信,找到朋友权限,接着是通讯录黑名单……
余光里,江亦的眼神渐渐慌张,下颚线紧绷……
5
刚学到的知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黑名单里只有一个人。
头像是自拍照,我点开看了看,正是刚刚那位“团宠”。
江亦给她的备注是:“嗲林”。
好。
我来见识一下究竟有多嗲。
我随便一翻,发现那消息根本翻不到尽头。
“想吃什么?”
“当然是你买什么我吃什么啦”
“打游戏吗?”
“下班约”
“约双排吗?”
“好啊,晚上十点准时上线。”
“哎呀,老板,你打游戏真的超棒哎!”
“我好笨哦,总是做错事。”
“我都没什么朋友,只有你对我最好。”
“我只想静静地待在你的身边,不打扰你。”
我又返回首页,找自己的名字。
“夏楠”两个字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那儿。
甚至右下角还闪烁着“免打扰”的标识。
怪不得我的消息他现在常常不回。
我瞧了一眼旁边的江亦,他如临大敌,想拿回手机,可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我把手机递给他。
原来,他把我一个人丢在电影院门口是在陪林晴打游戏。
那些耐心又温柔的笑是对她的情绪。
我甚至能想象出,戴着耳机低低细语的江亦,趁着夜色有多么撩人。
他和林晴,在无数个深夜里甜蜜双排,打着玩游戏的名义进行着一次次刺激又浪漫的线上约会。
我知道他深情起来是什么样子。
可我无法接受他的深情对着别人。
我盯着江亦。
实在不能将他与曾经那个执着少年重叠在一起。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阵沉默。
我看着远方的路,流出了两排生理眼泪。
原来人在失望的时候,眼泪都是不自觉流下来的。
我很少哭,江亦皱着眉头手忙脚乱地给我擦,我歪头,躲避他的一切触碰。
他一下子绷直身体,慌乱地解释。
“宝宝,我跟林晴真的就只是游戏搭子,她年龄小说话没什么分寸,你千万别多想。”
我冷笑一声。
“哦,现在是宝宝了,不再是免打扰的“夏楠”了?”
伶牙俐齿的江亦,大学辩论赛最佳辩手江亦,此时此刻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把车停在一家酒店门口,转头对他说:“是你下去还是我下去?”
他明白我的意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了车,脸色难看极了。
6
冷战的第三天,我接到了老家社区给我打来的电话。
我的妈妈,因为突发疾病独自死在了我们那个不到七十平米的小公寓里。
慌乱中,我给江亦发了条微信,说我回老家一趟让他回去照顾一下“雪山”。
单亲的我,不曾想过自己在二十多岁的年纪会没有妈妈。
一周后,我独自处理完她的丧事,坐上返程的高铁。
我在车上不停寻找妈妈还活着的证据,看她写过的字,翻手机里照片,找我们的聊天记录和语音。
可越看,只会哭的越大声。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因为走得急,我连件厚衣服都没带,蜷缩着身子开门。
推门的那一刻我愣住了。
餐桌旁围了七八个人,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江亦和他的兄弟们举着杯子,欢声笑语交织出温暖的旋律。
他们被突然回家的我打乱了节奏,一瞬间禁了声。
一个个看向门口,脸上的笑容僵住。
江亦猛的站了起来,他视力一直很好,一眼就看到了我胸前戴着的孝牌。
刚要说话,就被卧室里传出的一道娇滴滴的女声抢了先机。
“亦哥,你家的狗狗拍照不配合怎么办呀?”
林晴从我们的卧室里走出来,手里捏着手机,我顺着她的脸往下看,映入眼帘的是我自己的那条居家裤。
我抿了下唇,尽量稳住已经到达嗓子眼儿的情绪。
“雪山”看见了我,猛地向我跑来,像是一个求安慰的孩子。
我俯身摸了摸它的头,视线再次回到那条裤子上。
“那个,姐姐,我来的时候穿了短裙,坐下去总是走光,这才迫不得已让亦哥给我找了一条裤子,千万别多想哦。”
这么冷的天穿短裙,真的是不怕冻死。
脑袋里像有一根弦瞬间绷断,在极度焦躁的情况下,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任由心中的怒火狂烧,滔天的恨意几乎要把我淹没。
我转头看了一眼愣在那里的江亦,下意识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即将爆发之际,林晴突然上来拽我,“进来啊姐姐,一起坐下来吃……”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护主的“雪山”扑倒了。
向来温顺的狗估计以为她要攻击我,上去就是毫不客气地撕咬。
“啊——”
“卧槽——”
尖叫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江亦上去把狗拽了起来,一巴掌打到它的鼻子上。
“雪山”哀鸣了一声朝我跑来,嘴角还挂着鲜红的血。
这口气总算咽下去一半,我拍了拍它稍作安慰,不再理会一屋子的混乱,牵着狗转身就走。
这全屋子的东西,除了狗,没有什么再值得我留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