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奶奶葬礼。 席上，明恋他的村花恶狠狠打掉我筷子上的菜，还把喝剩的饮料倒我碗里。 我一个耳光甩过去，下一步薅住那泼妇的头发。 他冷冷开口:「吃完了，就去给奶奶上炷香吧！」 「她是你亲奶奶！」 1 再次见到苏擎，是在他奶奶的葬礼上。 苏擎是专门给死者做法事的师公子。没想到，这次轮到了他90岁的奶奶。 老人家是在睡梦中过世的，寿终正寝，算喜丧。 全村老少去吃了三天席，吃完这顿，就要送她最后一程了。 我原本打死都不会再踏进他家门半步。 半个月前。 他家门外的小巷子里，村花依偎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下一秒，他就看见了十米开外倚在墙角旮旯抓奸的我，却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那晚月色很美，我哭得很丑。 「分手吧！」 「休想！」 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直到他奶奶去世。 「你来送奶奶最后一程吧！」 「不了！」 「你来，我就同意分手！」 就这样，我以前女友的身份参加了他奶奶的葬礼。 奇怪的是，村花并不知道我和他分手了，仍对我敌意十足。 也是，女友出席葬礼就同意分手的这种变态想法，全世界大概也就苏擎这种怪胎有吧！ 村花最后一次打掉我筷子上的菜时，苏擎眼皮都没抬一下，转筷就夹了一块扣肉放我碗里，声音极其温柔：「奶奶希望你吃胖点！」 乡亲们看看他，又看看我，笑得像瓜田里乱窜的猹。 「丧礼上制造徘闻，他是不是有病？」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社死啊！ 2 正当我烦恼该找哪条地缝钻进去时—— 「对呀，苏书，你、就、多、吃、点、吧！」 村花皮笑肉不笑，一个字一个字往牙齿缝外蹦。 然后，一个倒灌，她杯子里喝剩的饮料尽数到了我碗里。 临了，她还挑衅地看着我。 那嘚瑟的模样，像极了打了胜仗的母鸡。 可惜她并不知道，我苏书从来就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 下一秒，我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那叫一个快、准、狠。 很快，她脸上就出现了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没人教你规矩，我可以教你。」 「你懂规矩？那是你那个疯子妈教你回来抢男人的吗？」 她愤怒地大叫，恶狠狠扑上来就要抓我脸，可是个子不及我，被我一躲，扑了个空，反倒被我薅住了头发。 「别提我妈！你不配！」 别人不知道，但苏擎很清楚，我妈是我的逆鳞，谁都碰不得。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为我说过一句话，还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劈腿对象拿我妈来刺激我。 余光扫到无动于衷的苏擎，我心里更恨，手上力道变得更重。 村花疼得龇牙咧嘴。 「吃完了，就去给奶奶上柱香吧！」 苏擎凑近我。 他终于有反应了。 可我宁愿他没有，因为他在我耳边说的一句话毁了我的整个世界。 「她是你亲奶奶！」 3 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满室昏暗。 按亮床头灯，才发现有个人趴在我床边，头枕在我手臂上睡得很沉，看起来好像守了我很久。 我咬着唇，轻轻抽出手臂，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还是把她惊醒了。 她温暖的手掌覆在我的额头上，惊叫出声:「书书，你终于醒了。」 眼前有着一双小鹿受惊般大眼睛的妇人就是我妈。 准确地说，她只是我的养母。 当年养父和养母结婚三年都无所出，所以领养了我。 两年后，他们生了一个女儿，名唤苏画。 所以，我就被送去了远嫁江苏的姨妈家。 苏画十六岁那年，出意外离世，不出两年，养父因病去世。 养母受不了打击，精神出现异常，时而正常，时而疯癫，却唯独清晰记得我的名字。 姨妈为了不让人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就让我回来照顾她。 「你去参加葬礼，怎么就晕倒了？」 「苏擎抱你回来的时候，我都吓坏了。」 什么？ 那不是做梦？ 我和苏擎是亲兄妹？！ 「当年你和爸爸是从哪家收养我的？」 「是苏擎家吗？」 「我真的是苏擎的亲妹妹？」 葬礼上的那一幕冲进我的脑海，那种世界崩塌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摇晃着养母的手臂哭着问道，希望她能给我一个否定的答案。 她估计被我抓狂的样子吓坏了，连声说着「不知道」，就跑出了房间。 「苏书，出来，我告诉你答案。」 苏擎的微信消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我手机屏幕上。 在发生了这么荒唐的事情后，他怎么还有脸来见我？ 可我，该死的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他的亲妹妹？ 4 出去的时候，苏擎就站在门口的路灯下，额前的短发遮住他的眉眼，暗淡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画面显得很是悲伤。 心尖锐地疼了一下。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前些日子，他还是我心里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 今天早上，他成了我的前男友。 而晚上，他就已经是我的亲哥哥了。 老天爷可真会捉弄人。 自嘲悲凉的笑还没从嘴角退去，我就已经对上他那双发红的眼。 「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冷冷地撂下这句话，我转过身，推开门就要回到养母的家。 可还没等我跨过门槛，身体已经被苏擎紧紧搂住。 他沉重的呼吸吹到我的耳边，压抑又绝望。 「苏书、苏书，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呵！我也想知道，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5 回到养母身边的这些日子，我过得很辛苦。 但因为有苏擎陪着，我的生活渐渐变得明朗。 我半夜耳蜗发炎，是他陪着我去医院排脓，照顾我半宿。 养母发病走失，是他陪着我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去找。 村里有人对我们母女俩指指点点，是他站出来为我们说话。 起初我以为他是看在他和苏画青梅竹马的分上，对我格外照顾。 可后来，他向我表白。 他说，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想和我在一起。 也就是在那时，我开始经营我的VLOG，积累了9万粉丝，成了一个18线农村生活博主。 原本，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没想到…… 6 美好的回忆散去，我陡然清醒过来，转过身，狠狠地推开他。 「滚！」 眼泪忍不住滚落。 指向他的手指不停地颤抖。 「这是奶奶留给你的镯子。」他一把抓过我的手，自顾自地把一个老式的银镯子戴在我手上，「在她心里，你永远是她的亲孙女。」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这句话说完，他重重地吻住我，箍住我脑袋的手紧得我生疼，眼泪滴在我的颈窝里，烫得那一块发红。 「你疯了，我们是……」 「我们不……」 「你们在干什么？」 养母突然出现在门口，打断了我们撕心裂肺的对峙。 她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却没有丝毫温情，甚至带了点儿憎恨。 「贱！蹄！子！」 「你和你妈一样，就爱勾引男人！」 7 我如遭雷击。 养母却没有收敛，甚至变本加厉，动起手来。 她跳下来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拽倒在地，狠狠地扇我巴掌。 嘴里还不停地喊着「贱人」，声嘶力竭、状若癫狂。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打了我和苏擎一个措手不及。 待苏擎反应过来， 我的脸已被打肿，头发被扯掉大把，衣服被撕烂，露出半边肩膀。 苏擎红了眼，冲上来将养母拉开，重重地甩到一边。 迅速脱下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可这个举动似乎更加刺激到了她。 她暴跳如雷冲过来，发疯一般撕扯苏擎，锐利的指甲划破苏擎的脖子。 苏擎没有还手，转过身背对着她，将我牢牢护在怀里。 直到邻居被这般动静惊动，跑过来拉开她。 这场暴风雨才终于停息。 8 「你们快走，去卫生所处理伤口。」邻居大叔对这种情况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你妈，我们会处理。快走！」 苏擎没有说话，拥着我就往镇里的卫生所走。 我的眼泪不自觉地落下，耳朵开始疼到听不到声音。 忍不住回头看，邻居大叔正用绳子将养母五花大绑，邻居婶子用花布塞她的嘴。 她不断挣扎，癫狂大叫，歇斯底里。 这一幕像诡异的默片，在我心里不断播放。 「都怪你！你今天如果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妈就不会发疯！」 挣开苏擎的怀抱，我冷冷地指责。 他还是没有说话，神色疲惫，脖子上的血痕在路灯下显得触目惊心。 半晌，他伸手过来，擦了擦我嘴角的血。 「我不是我爸的亲儿子！」 左脸和耳朵交界处隐隐作痛，我的听觉却好像已经恢复。 「我们不是亲兄妹！」 「别再推开我！」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钻进我的耳朵。 剧情很狗血，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梳理。 眼前一黑，倒在了苏擎的怀里。 9 醒来时，手背上扎着输液的针，冰凉的液体通过细长的输液管流进我的身体。 苏擎坐在我的床边，头枕在床沿，睡得很沉。 「你低血糖，晕倒了。」 诊所里值班的是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她打着手势，小声对我进行说明。 应该是怕吵醒苏擎。 「你男朋友真好，一直守着你。」 像是生怕我不知道，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显然，她并不知道，在此之前，我和苏擎之间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时，我才注意到，苏擎睡着了也没放下手里的棉签。 我脸上的伤口是他帮我处理的。 而他那露出的一截脖颈，仍旧触目惊心。 「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药水，还有棉签。」我指了指苏擎脖子上的血痕，轻轻说道。 小护士会意，笑着去帮我拿我需要的东西。 然后，蘸了蘸药水，直接将棉签塞进了我手里。 「你帮他涂，我还有事要忙。」 交代一句，她就跑回了柜台，继续忙着追剧。 小姑娘还挺会来事。 苦笑一声，我只好自己来。 支起身体，右手拿着棉签，小心翼翼避开他的头发，轻轻涂在那些血痕上。 「苏擎，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说话！我知道你其实已经醒了。」 我强压住歇斯底里的冲动。 「好。」 「永不相见。」 苏擎抬起头，绝望地看着我。 10 宁静的院里，养母又在侍弄那半墙的三角梅。 火红的颜色十分扎眼，却衬得她格外沉静温婉。 不发疯的时候，她会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一股脑钻进她怀里撒娇。 「书书，你怎么才回来？」 「我给你煮了你最喜欢的冰镇杨梅汤，快过来。」 忘记发的疯也算是件好事。 比如现在，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亲切地叫着我的名字。 而我，并不记恨她。 因为我需要一个母亲。 即便她只是偶尔清醒，也没关系。 「你的脸怎么了？」 「怎么还穿着男人的衣服？」 「哎呀，你自己的衣服怎么撕破了？」 她还是发现了我的异样，只是，她并不记得，这都是她下的狠手。 「没事，我骑车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别担心。」 这些天里，我练就了对她谎话张口就来的本事。 都是些善意的谎言。对她，对我，是没有坏处的。 品尝着清凉爽口的杨梅汤，我这样想着。 「谁让你乱穿男人衣服的！」她突然变得愠怒。 我想要解释，衣服却被她猛地扒下，袖子脱离我的手臂，衣襟上的拉链重重地抽中我红肿的脸，划出一道口子。 「女孩子要懂分寸！」 语调拔高，昨晚那个发疯的她似乎又要回来了。 我的心一颤。 怎么办？ 没有苏擎了，以后都不会再有。 我得独自面对。 然而，料想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 「你多喝点。」 「我去给你做饭。」 她对我笑，笑容很温暖。 11 第二天醒来，屋子里一片漆黑。 我以为天还没亮。 可我好像睡了很久，骨头都躺痛了。 拉开窗帘，却发现窗户被木板钉死了。 门被反锁。 手机也不见了。 头昏昏沉沉，只记得昨晚吃了饭倒头就睡了，一夜无梦，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此时才感觉到恐惧。 忽然窗口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砸窗的声音，我下意识后退几步。 下一秒，木板被砸断，炙热的阳光冲进来，晃得我眼睛生疼。 紧随阳光进来的是苏擎。 他跳进来，搂住我的腰，覆在我腰间的手不断收紧。 「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们走吧！」 他仔细地察看我的脸、脖子，还有手臂，然后急切地催促我跟他走。 「去哪儿？」 我还是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昨天，我们明明说好再也不见面的。 「代表村里去参加祭神巡游。」 院里响起村长的声音。 「不准去！她不能出门！」 熟悉的歇斯底里又出现了。 「你把她关在家里是犯法的！」 「你再犯病，就把你送精神病院去！」 村长的怒吼，成功震慑住了几近发狂的养母。 死一般的寂静中，苏擎拉着我逃离了家。 12 「不是去参加祭神巡游吗？」 大巴车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明明是开往市区的。 「你休息一下。」 「等到了那儿，我叫你。」 苏擎顾左右而言他。 可我现在实在是没力气和他掰扯，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最终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醒来后已经到了医院。 除了找医生给我处理脸上新增的伤口，苏擎还拉着我做了好多检查。 最后听结果的关键时刻，他却打发我去走廊休息。 可我天生反骨，怎么可能乖乖听他的话？ 刚走到门口， 「我们在她的血液里检测出了安眠药的成分。」 恰好偷听到最关键的一句。 「谁给我下的安眠药？」 「我妈吗？」 「为什么?」 脑子更混沌了。 看来，我体内的安眠药份量不少。 13 再次来到苏擎买的房子，竟恍如隔世。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我最喜欢窝在他家的沙发上看小说。 苏擎担心我看坏眼睛，总是强行抱我去主卧的飘窗上看风景。 那里也养着一株三角梅，只是花是浅黄色的，不扎眼，显得舒展又明亮。 花越开颜色越浅，最后会变成淡淡偏白的黄色，有点像枯叶蝶。 我很喜欢。 不过这花有一点不好，太爱掉花瓣了。 躺在那里，花瓣会掉到我的腿上、身上，甚至还有嘴上。 苏擎总会在那个时候狠狠地吻我。 他说他喜欢三角梅，更喜欢我。 14 「三角梅枯了，你有多久没来打理过它了？」 抚着干巴的枯枝，我有些心疼。 这大概率是救不回来了。 「奶奶生病后，我就回村了，再也没回来过。」 苏擎从柜子里找出我喜欢的那条披肩披到我身上，又去给我热了一杯牛奶。 「苏擎，我们分手了。」 我旧事重提。 而这次，是真的触到他的逆鳞了。 盛满牛奶的杯子被重重地撴在床头柜上。 他转身离开。 然后，就听到酒柜门被拉开的声音。 这样也好，现在我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 可苏擎显然不会如我意。 一杯酒下肚的工夫，他已经返回了房间。 「苏书，你休想再推开我！」 比他话还狠的是他的吻。 整个人被抱起扔到床上,双手被一只手钳住。 他另一只手扣住我的后脑勺，牢牢地将我压在床上。 唇齿凶猛地撞过来。 酒精的味道沿着舌尖传递到大脑。 没给我半点思考的时间，侵略性的唇到了我的脖颈。 骨节分明的手摸进衣服下摆。 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他。 慌乱中，我咬破了他再次吻上来的唇。 他终于放开了我。 看向我的眼神深不见底。 「请自重！」 「哥哥！」 我特意加重语气。 显而易见，我再次激怒了他。 他用手遮住我的眼睛，用力按着我的肩膀，径直撬开牙齿，沉默地寸寸深入。 思绪理智齐齐沉沦。 15 「我妈生下我，就把我丢到河滩上，然后改嫁了。」 「是奶奶不忍心，将我抱回了家。」 「爸爸从未回来看过我一眼，因为我是我妈和外面男人生的。」 「但他每个月都会打生活费回来。」 「一年后，他抱回来一个女婴。」 苏擎从背后抱着我，在我耳边絮絮叨叨。 他真奇怪，事后竟然有心情和我聊这种事。 更奇怪的是我，竟然听得全神贯注，甚至已经泪流满面。 「那个女婴，是我。」 「嗯。」 紧了紧抱着我的手臂，他安抚地在我肩上烙下一吻。 「爸爸得了尘肺病，没多少日子了。」 「后来，他跳进了河里。」 明明是些陈年旧事，可我心里的刺新鲜硌人。 实在是太痛了！ 苏擎哄着扯掉我嘴里紧咬的被角，换上了他的无名指。 「奶奶借遍亲戚朋友。」 「起早贪黑去别人地里拾红薯。」 「还一个村一个庄地去捡废品。」 「后来，她实在养不起我们两个了。」 眼泪滴在苏擎无名指上，那上面还有我咬的牙印。 「有一户人家提出可以收养。」 「但他们只想带走你。」 故事说完。 苏擎陡然扳过我的身体，覆身而上。 舌尖循着锁骨一寸一寸蔓延。 沉重呼吸中， 「我终于找到你了。」他说。 16 但，故事里，「找到」并不是结局。 而是，另一个开始。 「苏擎，苏书她妈自杀了。」 在村长打来电话前的五分钟，我正在录VLOG。 苏擎给我做了我喜欢吃的早餐：爱心煎蛋、三明治、迷你小汉堡。 我想把这份幸福留下。 以后即使不在一起，我也永远记得这一刻我是开心的。 可我没想到，幸福竟然那么短暂。 苏擎的手机从我手里滑落。 我心慌不已。 苏擎眼疾手快接住手机，把我搂在怀里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快回去吧！」 「我妈自杀了！」 声音抖得不像自己。 如果她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为了和苏擎在一起，我竟然把她一个人遗弃在家里。 「不要回去！」 「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吧！」 可都这个时候了，苏擎竟然想的只有自己。 他是怎么做到心这么硬的？ 「那是我妈！」 我大吼着，给了他一巴掌。 「她给你下安眠药，她不是你妈！」 苏擎看起来比我还要崩溃，抓着我的手臂，眼红得似要滴血。 17 最后，苏擎还是妥协了。 县医院。 村长告诉我，我妈吞了一整瓶安眠药。 好在送医及时，洗了胃，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病房里。 「你很爱他吗？」 养母冷静得不像是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冷冷质问我。 我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好像对苏擎有敌意。 只要看到我和苏擎在一起，十次有九次会发狂。 「我很爱她。」 苏擎牵住我的手，替我做了回答。 「逆子！」 「逆子！！」 「逆子！！！」 她又发疯了，抓起病床边柜子上的保温杯就往我们这边砸。 保温杯的杯盖没压紧，里面的热粥泼洒出来，烫了苏擎整背。 我被他护在怀里，明显能听到他吃痛的吸气声。 可她还是不解气，大喊大叫，将盘子里的水果也砸了过来。 最后，她拿起了锋利的水果刀。 我不敢哭出声，生怕惊动了她哪根即将爆掉的神经。 村长和护士们闻声冲了进来。 村长夺过了她手里的刀。 两三个护士将她按住，给她打了镇定剂。 「送精神病院吧！」 村长叹息一声，做了决定。 「不！」 泪眼朦胧中，我死死地按住病床护栏。 「再这样下去，她会害死你的！」 苏擎扶起我，掐住我的脸面向他，劝我放弃。 「可我，只有她这个母亲了。」 18 「虽然她收养我才两年就把我送给了姨妈，但每年生日，她都会给我寄衣服。」 「偶尔还会给我寄乡下的特产。」 「会写信鼓励我好好读书。」 「还承诺等以后有时间，带我去迪士尼玩。」 「时机恰当的时候，会接我回去，一家人团聚。」 「可直到苏画去世，这些都没有实现。」 「但我这些年依然对她心存感激。」 「相比姨妈，她好太多了。」 「不顺心的时候，姨妈会辱骂我、打我。」 「生理期，我也必须给姨妈的两个儿子用冷水洗衣服。」 「如果反抗，她就会把我丢到门外，不给饭吃。」 「姨父总是冷眼旁观，在我成年后竟然还对我动手动脚。」 「我拼命考上大学，远离那个家，才守住我的清白。」 「而养母，虽然会发疯，但恢复正常的时候会做饭给我吃。」 「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给我做冰镇杨梅汤。」 「在她身边，我不用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是我妈！」 「苏擎，你懂吗？」 19 苏擎已经泣不成声。 一米八的大个子，抱着我的腰，哭得像个孩子。 他是心疼我的吧。 所以，他做了一个差点令他后悔一辈子的决定。 20 接我妈出院的那天。 苏擎和我彻底分手了。 21 后来，每次再见到我，他都只是远远地看着。 神色平淡，眼神没有一丝丝波动。 我妈好像很满意，再也没怎么发过疯，甚至心情好得给我张罗起了相亲的事。 只是，我没想到，她给我找的相亲对象是村花他哥。 相亲那天。 村花和苏擎也在，就坐在我们对面。 「哥，你喜欢苏书吗？」 村花问得很直接。 「喜欢。」 村花哥拉着我的手，笑得有点傻。 其实他不只是笑得有点傻，他这个人本身就有点傻。 听说小时候脑子烧坏过，落下了后遗症。 但我妈说他这个人不坏，适合过日子。 「你也喜欢他吗？」 半天没吭一句声的苏擎，一开口语气冷得能冻死人。 他们倒是默契，一唱一和的，搁这当爱情军师来了？ 「喜欢。」 兴许因为有赌气的成分，我回答得很干脆。 「我、不、同、意。」 苏擎粗暴地打掉村花哥的手，拉起我就往外跑。 22 离我家五十米远的小巷子。 苏擎将我压在墙上，狠狠地吻。 「我不分手了。」 「我们复合吧。」 他声音喑哑，几乎是在哀求。 那么傲气的一个人，为了我，丢掉了全部的尊严。 可我，还是没办法抛弃养母，选择他。 如果能够不做这个选择该有多好。 「对不起，苏擎。」 「我有我要走的路。」 「你放我走吧。」 我抚摸着他的脸，说着决绝的话。 「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她。」 「可她，要将你嫁给一个傻子。」 「她没有心，她不配当母亲。」 「不，她根本不是你的母亲，她是个疯子。」 字字句句，直戳我的心窝。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放不下她。 又一次，我狠心地将苏擎丢下了。 23 回到家的时候，养母在烧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那是我那些年给她回的信。 还有长大后，给她买的衣服、鞋子，织的围巾。 「妈，你在干什么？」 我想要阻止，她却举着一桶汽油威胁，不准我再靠近。 「你又去见苏擎了。」 「你又要为了他，不要我了。」 「你不是说会永远听我的话吗？」 她又开始发疯了。 这次，情况好像更严重了。 「妈，我没有。」 「我听你的话去相亲了。」 我怕极了，哭着求她放下那桶汽油。 可她无动于衷。 「撒谎！我明明看到你和苏擎在一起。」 「狐狸精！」 「贱货！」 她恨恨地看着我，扬了扬手，作势要将汽油倒火里。 「求求你，不要。」 「妈，我都听你的。」 「你说什么，我都听。」 极端惊惧之下，我也变得声嘶力竭。 「那你，嫁给二傻。」 二傻，就是村花她哥。 「好！」 我妥协了。 24 这晚，我又睡得昏昏沉沉。 可智齿发炎的剧痛将我从沉重的睡眠中扯了起来。 摸黑起床出去拿消炎药，却看到苏擎跪在我家的客厅里。 养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粗粗的擀面杖，重重地往他身上抽。 「你怎么对我都没关系。」 「我只求你，放过苏书。」 苏擎语气平静，可绝望感却充斥着整个客厅。 而一向癫狂的养母却换了副面孔， 打累了的她，倚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嘚瑟得像个即将行刑的刽子手。 「你这个逆子，我绝不会让你和那个贱人在一起。」 逆子？ 我没听错。 上次在医院她也这样称呼苏擎，当时我却天真地以为她疯起来骂的是「去死」。 所以，当年遗弃了苏擎的女人，是她。 残酷的真相震得我五脏俱裂。 可直觉告诉我，事情远远不只这么简单。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手机，点了摄影按钮。 「当年，我嫁给她爸，她爸心里却只有她妈。」 「我去外面找野男人，她爸都丝毫不为所动。」 「后来我抚养她，也不过是为了虐待她。」 「小时候她身上那些针眼，还有淤伤，都是我干的。」 「如果不是我那个死鬼老公拦着，她早就死了。」 她越说越激动，表情逐渐变得扭曲，阴冷的笑容挂在嘴角。 「所以，你是装的，装疯，装对苏书好。」 「没错！」 「你好狠！她傻傻的，一直把你当妈。」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苏擎萧索的背影，但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痛苦。 「闭嘴！」 「我不是她妈！」 阴冷的笑容从她嘴角渐渐散去，她的面色很快阴沉下来，顺手就抄起一个玻璃杯，砸向苏擎。 血从苏擎的额角蜿蜒而下。 可她视若无睹。 「你不认我这个妈，无所谓。」 「我有苏书这个「女儿」就够了。」 「我会让苏书切身体会我当年所承受的痛苦。」 她兀自说着那些剜心的话。 「我不会再让你伤害她！」苏擎声音低沉，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走着瞧！」 25 下半夜，我偷偷溜进了苏擎的家。 床头只开了一盏小灯。 橘黄色光线下，苏擎光着上半身，趴在床上。 背上布满长条状伤痕，额角伤口的血早已经凝固。 「苏擎！」我小声唤他。 他没有回应，似乎已经睡着了。 眉头却微蹙着，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 摸上去，一片滚烫。 「发烧了！」 手忙脚乱翻箱倒柜，找到退热贴给他贴上，喂他吃了退烧药。 又处理了他额头上的伤口。 他还是没有完全清醒，维持着半梦半醒的状态。 「我不会让你伤害她！」 呓语也只是重复这一句。 平复好心情，我开始给他处理背上的伤，握着棉签的手却不由得发抖。 那个女人可真下得了手。 「苏擎，谢谢你保护我。」 「以后换我。」 26 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我躺在苏擎的床上。 他蹲在床边专注地看着我，看到我醒来，握着我的手下意识收紧。 「你不会嫁给那个傻子了，对吧。」 没想到，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看来，他已经知道我知道真相了。 或者，他是故意去找我养母，让我听到真相的。 「奶奶去世前半个月，我才知道她是我生母。」 见我没说话，他迫不及待向我解释。 「我怕她伤害你，不敢告诉你真相。」 「我故意疏远你，用别的女人气你。」 「可最后，我还是不想离开你。」 第一次发现，苏擎的话有点多，而且密。 我根本插不进去嘴。 「我知道真相对你来说很残忍。」 「但我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我抢断他的话头： 「苏擎，如果我对付你妈，你会伤心吗？」 他有些蒙。 但反应还是一如既往地敏捷。 「不会，她从来没把我当她儿子。」 我吻住他的嘴： 「那好，我们去领证吧。」 27 养母没有丝毫察觉，继续着她的计划。 约定和二傻父母见面的那天，她打扮得明艳照人。 想来是真的很开心，终于可以把我这个「贱人」推进火坑。 只是，看到苏擎也出现在饭桌上，她的假面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来干什么？」 故技重施，她抓着我的手又准备表演发疯。 「可能是陪他女朋友来的吧。」 我朝着村花的方向努努嘴，小声回她，故意撇清和苏擎的关系。 而村花依旧看我不爽，挑衅地挽上苏擎的手。 歪打正着，为我的话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养母这才放下心来，热情地和她所谓的未来亲家寒暄。 终于，要敲定婚事了。 「亲家公、亲家母，我不是卖女儿，彩礼就给二十万吧。」 闻言，她口中的亲家公、亲家母立马拉下脸来。 她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除掉厌恶的养女，还能大挣一笔。 可惜，对方并不买账。 「要不十八万？」 「十、十五万也行。」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她究竟有多无耻。 「对不起，伯父、伯母，我已经结婚了。」 我的话宛如投下一记重磅炸弹。 率先反应过来的养母，使劲掐住我的手。 「苏书，你胡说什么！」 「我老婆没有胡说。」 苏擎走过来，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与我十指紧握。 然后，亮出了红通通的结婚证。 「我老婆很爱我，她并不打算犯重婚罪。」 此言一出，村花一家当场奓毛。 「骗婚！」 「你们这是骗婚！」 「不是我们，是她！」苏擎冷冷地指向我那预备装疯的养母，「是她逼苏书去相亲，也是她威逼苏书答应结婚。」 「如果你们报警，不妨加一条威胁恐吓的罪名。」 「逆子，你是我的亲儿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彻底破防了，不惜亲手撕下遮羞布。 「多谢你提醒，我会考虑再加一条遗弃罪。」 苏擎他一向很会抓重点。 在这种问题上更是如此。 「不，不，我不要坐牢。」 「我不会坐牢。」 「大家都知道我精神有问题，我不用坐牢。」 「那你就去精神病院吧。」 28 奶奶墓地。 我恭恭敬敬地敬了三炷香，重新向她老人家介绍自己。 「奶奶，我是苏书，您的亲孙女。」 「我来看您了。」 苏擎呈贡上奶奶生前最喜欢的粑粑糕、水果，恭敬跪拜。 他也重新介绍了自己。 「奶奶，我是苏擎，您的孙女婿。」 「谢谢您将我养大。」 走前，一只蝴蝶飞到了我的发绳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