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夫高中探花骑马游街,不曾想,被郡主看上了。
“探花才华横溢,前途无量,我心悦之,不如做我的郡马吧。”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群立马炸开了锅。
榜下捉婿的习俗,古来有之,但多是由家中长辈出面,且附近众人皆知,他是有我这个未婚妻的。
见此情形,行人纷纷看向沈修齐,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沈修齐在众人的凝视下渐渐红了脸,显然有些尴尬,但宁安郡主却不肯轻易放过他。
“沈郎,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她轻轻一跺脚,假怒娇嗔,“沈郎”二字喊得尤其温柔缱绻。
我与沈修齐定下婚约多年,都不曾如此亲昵地喊过他。
人群中有人开始起哄:“郡主美若天仙,又如此热情,沈探花还不赶紧从了她。”
闻言,宁安郡主自傲地理了理鬓边碎发,得意地看向沈修齐,仿佛被她看上是天大的恩赐。
沈修齐脸上的红晕更甚,一直蔓延到了耳后根。
他用余光偷偷打量宁安郡主,目光相接的刹那,又飞快地低下头。
一股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飞快滋长。
见状,我微微皱眉,轻咳出声。
沈修齐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般,飞快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对上我目光的刹那,他脸上的红晕尽褪,慌慌张张地下马朝宁安郡主赔罪:“多谢郡主抬举,但微臣已有婚约在身,恐怕要辜负郡主的一片好意了。”
见他及时清醒,我不再留下看戏,而是逆着人流转身离开。
这次陪沈修齐进京赶考,其实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可我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宁安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能有什么好婚约?不过是个出身乡野、粗鄙不堪的农妇,如何与本郡主相比?”
“郡主,昭华她……”沈修齐似乎想开口为我辩解,却被宁安粗暴地打断。
“你不必说了!我宁安看上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给你三天时间,若你处理不好自己的事,那我就亲自帮你处理。”
说完,她在一群仆从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宁安郡主的大名,京城上下无人不知。
她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女,因长公主走丢,皇后思女心切,才召她入宫伴驾,以慰相思之苦。
有皇后做靠山,宁安在京城横行霸道,作威作福,却无人敢管。
今日,她被沈修齐当众拒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在她找上门之前,我得赶紧给自己找个靠山才行。
日落时分,我欣喜地跑回家,想跟沈修齐分享这个好消息。
可在往日整洁的医馆中,我没看到沈修齐的身影,而是看到了一地狼藉和十几个宫女打扮的人。
这小医馆是我花费了所有积蓄,才在皇城脚下开起来的,也是我和沈修齐的安身之所。
但此刻,这里却如同废墟般,连处落脚之地都没有。
宁安换了身与早上不同的衣裙,满脸挑衅地坐在我晾晒草药的矮桌上,欣赏她的“杰作”。
我花了三天时间,好不容易清洗干净,分类整理好的草药,被丢弃在地上,混作一团。
医馆伙计一瘸一拐地从角落里爬出来:“东家,她们一进来就打人砸东西,我根本拦不住啊。”
宁安郡主会上门寻衅滋事,本就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
“你先回去处理伤口,这里交给我。”我挥挥手,示意伙计先走。
宁安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想因我伤及无辜。
伙计走后,几个宫女迅速关上了门,宁安笑着给我鼓掌:“有胆量,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要当英雄。”
“郡主不是说三日为期,为何出尔反尔?”
闻言,宁安瞬间沉下脸,冷哼道:“本郡主做事,轮得到你来置喙?”
“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捡到沈郎这么好的未婚夫!”
“沈郎不答应我,一定是因为你在背后使坏!”
“我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和沈郎解除婚约!”
几个宫女上前,把我押跪在地上,一张退婚书摆在我面前。
我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一旁的嬷嬷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郡主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快签!”
一支狼毫笔被强行塞进我手中,我捏紧笔杆的同时,也捏紧了袖中的圣旨,咬紧牙关才忍住想把它拿出来的冲动。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见我迟迟不动,宁安不耐烦地一脚踩在我的肩上。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芳嬷嬷,给她点颜色瞧瞧。”
得了宁安的命令,芳嬷嬷恶狠狠地往我脸上扇了一巴掌。
尖利的指甲划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芳嬷嬷脸上扬起嗜血的笑意:“还未过门就跟未婚夫同住,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小荡妇,不如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究竟生了副怎样淫荡的身子。”
说着,她就动手撕扯我的衣裳。
我紧紧捂住衣襟,怒斥道:“大胆!我可是……”
没等我说完,大门“嘭”的一声被人撞开,沈修齐带着一身酒气闯了进来。
“昭华!”见我衣衫不整地被压在地上,沈修齐急忙上前,把我护在身后。
宁安不悦皱眉:“沈郎,你当真要护着她?”
“若你与她取消婚约,做我的郡马,我定保你扶摇直上。”
宁安的话带着十足的蛊惑,沈修齐挡在我身前的手渐渐放了下来。
见状,宁安眉头舒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沈郎,你得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沈修齐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瞬间捏紧了拳头,身体微微颤抖。
下一刻,那拳头结结实实地挥向我的肚子。
我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五脏六腑像被砸碎般痛苦难忍。
宁安大笑出声:“沈郎真乖,我真是爱极了——”
我捂着肚子说不出话,只能绝望地看向沈修齐。
沈修齐转过身,撕碎了地上的退婚书。
我眼中刚燃起一抹希望,就听他一字一句地绝情道:“我与你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更没有交换庚帖,口头婚约而已,就此作罢便是。”
说完,他猛地将宁安打横抱起,决绝地走出了医馆。
宁安娇俏的调情声传进我的耳朵,紧跟而出的宫女们也发出暧昧的笑声。
我看着满地狼藉,不禁悲从中来。
八岁时,爹娘为了帮村民治疗瘟疫,陆续病逝。
从此,我继承了小小的草药堂,以采药为生。
沈修齐就是我从山上捡到的孤儿。
我们都无父无母,正好相依为命。
为了供他念书,我不论严寒酷暑,都早出晚归地采药换钱。
凭着一点小聪明和小幸运,我渐渐攒下积蓄,陪他进京赶考,开了这间草药堂。
本以为他高中探花后,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没想到,如今他一朝得势,就忘记了糟糠之妻,果真无情最是读书人。
想到这儿,我摸了摸袖中还完好的圣旨,勾唇冷笑。
希望他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
从那以后,沈修齐与宁安郡主常常公然出双入对,举止亲密,京中人人都猜测宁安郡主与探花郎好事将近。
三日后,是陛下为新科进士们举办的琼林宴。
沈修齐一入席就被人团团围住,大肆赞扬。
宁安郡主坐在一旁,看着沈修齐被人众星捧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自豪。
人群中有人满脸崇拜地问道:“听闻探花郎的文章写得极为精彩,不如与我们说说,你文中提到的治水良策究竟该如何实施呢?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他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沈修齐,等着他开口,就连宁安郡主也期待地看向他,等着他出尽风头。
谁知,沈修齐却愣在当场,嘴巴微微蠕动了几下,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这……”他语无伦次,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
见他支支吾吾,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这策论该不会不是他写的吧,不然怎么可能答不出来?”
那人虽然已经说的很小声了,但此刻大殿内极为安静,那声音便分外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质疑的目光凝聚在沈修齐的身上。
沈修齐立马像是被人踩了尾巴般,大声反驳道:“你不要血口喷人!那文章就是我写的!”
“陛下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
宁安见状也皱起了眉。
“来人,把这个诬蔑沈探花的卑鄙小人拖下去杖毙!”
她行事向来霸道,凡是得罪她的人,不分青红皂白,通通都会被治罪。
如今沈修齐是她护着的人,她自然不允许有人诋毁他。
“郡主饶命!小人知错了。”那带头议论的人被侍卫拖拽在地,只能脸色苍白地呐喊求饶。
宁安扬起笑,反问道:“知错了?”
那人连连点头,满含希冀地看向宁安,以为能够求得她的原谅。
谁知,宁安脸上的笑容更甚,拨弄着护甲,漫不经心道:“可惜啊,晚了!”
那人顿时面如死灰,拼命挣扎:“放开我,我是新科进士,你们不能这么草菅人命!”
可是在场的人,没一个敢出面求情,宁安郡主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沉重的板子高高扬起,下一秒就要落在他的身上。
突然,一道清脆的嗓音从殿门口传来。
“住手!”
宁安郡主眯起眼,循声望去,其余人也跟着一同转头。
在满殿的注目下,我莲步轻移,缓缓走了进来。
“沈昭华?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宁安厉声呵斥,看向我的目光像是要吃了我一般。
不怪她如此震惊,在她眼里,我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晚她带走沈修齐后,转头就往我的小医馆放了一把火,想彻底铲除我。
谁知我福大命大,那日恰好医馆不能住人,便去客栈住了一宿,反倒躲过一劫。
但我不知此事沈修齐是否知情。
因为此刻,他正满脸担忧地皱眉看向我:“昭华,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见沈修齐同我说话,宁安郡主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她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后,冷笑道:“不过是个乡野村妇,也配戴金步摇?”
“你以为缠着探花郎,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来呀,这贱民私闯宫宴,将她拿下!”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愤怒地指向我,她身后的宫女们立马闻声而动。
我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笑看她们朝我冲来。
可没等她们靠近我,一道更加威严的声音响起。
“谁敢动朕的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