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霸王谢山逢订亲了，特地来小面馆向我讨贺礼。

我给他煮了碗面，恭贺他终于觅得良缘，未来子孙满堂。

酒过三巡，他的良缘却跟人跑了。

只因他的家丁撞见了谢山逢用嘴咬我。

1.

我是个瞎子，一寸之外人畜不分。

爹娘把我保护得很好，从小到大没受过欺负。

可自从碰到小霸王谢山逢，我什么甜头苦头都在他这尝了个遍。

爹娘叫我躲着他点，他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主。

这可不好办，我一个瞎子，等人到跟前了才分得清谁跟谁。

这如何能躲？

再者，我一个男子总不能日日待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哪能呢？

爹娘无奈，花了些银子给谢府送礼去。

本意是想让谢山逢不再刁难我。

结果第二日谢府托人送来了一大箱贵重物品。

称我是谢小少爷在此地交的第一个朋友，希望我常到府上去玩。

爹娘吓得不轻，对那些东西收也不是，退也不是。

爹娘原是想护我，可经此一事，倒让谢山逢来小面馆来得更频繁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欺负我。

我平日喜好读书，这日小面馆没什么客人，我坐在柜台后拿着一本破旧的老书看。

眼前忽然落了一片阴影。

我抬头，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是谢山逢。

他的身影我再熟悉不过，即使隔得再远，只要能看到一点，我都能认出是他。

不过谢山逢以为我没认出他来，许是我看他的时间过久了。

于是他俯下身，将一张俊脸凑到我眼前来。

小公子眼里含着笑：「来客人了，还不快起来招待？」

我往外看了眼，没瞧见别人，便知他口中的客人是他自己，索性垂下眼去继续看书。

脑门当即被手指弹了下。

谢山逢夺过我手里的书，一屁股坐在我身旁，随手翻了几页。

「小瞎子这么喜欢看书？」

「眼睛本就不好，还看，小心真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知他不是唬我，但我这双眼若不能拿来看书，那好与不好都无所谓了。

我伸出手向他讨要：「谢少爷，把书还给我。」

书当即被抛回了我怀中。

「拿去，谁稀罕你这破书。」

他口中的破书，我可宝贝得很。

仔细查看没被弄破，我才放下心来，翻找方才看到的地方。

又是听到谢山逢「啧」了声。

本以为他不耐烦，又想夺我书，我刚要将书护起来。

忽听他道：「呆恙，我要成亲了。」

2

我愣了下。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又是愣了愣。

「怎的这般早？」

谢山逢还比我小上一岁，如今也不过十七。

「哪里早了，你们矮云镇男子十五都有娃了，我都十七了，还早？」

说得倒也是，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谢小少爷潇洒蛮横惯了，哪家娘子能管得住他？

且，他这般恣意，总觉得跟成亲搭不上边，怎么都有点……违和。

对，违和，这便是不对劲的地方。

脸突然被掐住，我疼得叫了声。

谢山逢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了。」

「听了在发什么呆？」谢山逢手指在我的皮肉上惩罚似的捏了捏。

力气没之前重，但也不轻。

本要问他何时成亲，脱口而出却是：「你还会成亲啊？」

面前人有好一阵没出声。

糟了。

在我想着说什么找补时，听他冷哼了声。

「我可跟你这小瞎子不一样，我这般风流倜傥，瞧得上我的姑娘家多了去了，成亲那是早晚的事。」

那这也太早了。

许是我比他大，又经常被他逗弄的缘故，总觉着他还是个小孩。

不由替他忧心起来。

他这个样子，他娘子要如何受得了？

正想着，谢山逢伸出手：「我的贺礼呢？」

「嗯？」

他说：「我要成亲了，你不该给个贺礼？」

怎么有人上门来亲自讨要贺礼的啊。

我脑子空空如也，实在不知道要送他什么。

想到爹娘过生辰，我每次都会做一碗长寿面给他们。

虽说谢山逢是喜结良缘，但我也可祝他长命百岁啊。

这般想着，我便搁下书，让他等着。

半炷香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出锅，里面还加了葱花和豆芽。

端到桌上，我去拉了谢山逢过来。

谢山逢瞧见后不是很满意：「就一碗面？小瞎子这么抠门，好歹也该有坛酒助兴啊。」

于是我又去取了坛酒。

他挑眉又道：「站着做什么，陪我喝啊。」

拗不过他，我坐下来喝了两杯。

不忘恭贺他：「恭喜谢少爷觅得良缘，我席秋恙祝你子孙满堂。」

爹娘都知道我不胜酒力，平日从不给我碰酒。

上次沾酒还是表姐成亲那会儿。

和他喝了点，我便有些神志不清了。

「谢小少爷，你……你都成亲了啊。」

「是哪家姑娘啊？」

「定的哪个良辰吉日啊？」

「我……我可不可以去看你们拜堂啊？」

谢山逢说了什么，我全然没有听到，只自顾自说着。

「你不是从京城来的吗？」

「你这种大人物，怎的在我们这种小镇上娶妻啊？」

「你这么好，谁都配不上你。」

「……」

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也会这般多舌。

3

谢家是今年搬进矮云镇的，听人说是京里来的大人物。

谢山逢这样一个贵公子，在镇上横行霸道，谁也不敢惹。

那日他策马穿街而过，没成想会停在小面馆门口。

我坐在柜台前拨珠算账，眼前忽地拍上来一巴掌，我心脏一跳，抬眼去看来人。

不怎么看得清楚，但对方瞧着倒挺高。

我还得仰头去看。

想着来了生意，便立马咧嘴笑开：「诶，客官请到店里坐，需要来点什么？」

对方却问：「你叫什么？」

我觉着有些莫名，但也未作他想，老实回了他的话。

「席秋恙？」

那人嗤笑：「长得像小姑娘，名字也像。」

我顿时涨红了脸。

「我……」

本要辩解，那人又出了声：「喂，你该不会真的是小姑娘吧？」

说着，随即掐住了我的下巴。

他左瞧瞧右看看，远了看，又挨近了看。

在他挨上来时我看到了一张清俊干净的脸。

那是我第一次看清谢山逢的脸。

「可你这声音也不像女的，且小姑娘不都养在闺中，怎的你要出来做掌柜，这不都给人看了去了，以后谁还敢娶你。」

我不大高兴了：「我是男儿身。」

男儿都是要娶妻的，哪能轮得到我被娶。

这时我年龄已到成家之时，爹娘已经在为我寻觅良缘。

可矮云镇就这么大，姑娘家们谁也不愿嫁我这个瞎子，是以婚事还未有个着落。

「哦？我怎么没看出来？」

眼前人还不信。

我急了，拉着他往里屋走。

「你不信我……我让你瞧瞧，我究竟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