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爹拿钱给娘看病,
他一句不认识,
害我被人脱了裤子打得皮开肉绽,
娘也被人扇得鼻青脸肿,牙齿脱落。
他说:“两个骗子,乱棍打死。”
后来,他锒铛入狱,
我成了皇帝亲信。
他求我救他,
我说:“罪不可恕,五马分尸。”
1
寒冬腊月天,我跪在地上,用断了十指的双手去拧抹布。
红肿的双手接触到刺骨的冷水,再次冒出鲜血,弄脏了盆里的水。
贺梦一脚将水盆踢翻在我身上,我浑身湿了个透。
“你的脏血都流到水里了,这样还怎么能把地擦干净?”
“我看你就是存心气我的。”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恶毒。
“来人,给我把她扒干净挂到树上去。”
“今天我就让她好好长长教训。”
我挣扎、求饶,跪在地上将脑袋磕出血。
却并没有人可怜我。
我的狼狈只换来贺梦的讥讽和不怀好意。
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而我只是一个低贱到尘埃的跪奴,没有人会为了我和她作对。
我被扒光了挂在树上,奴才婢女们在窃窃私语。
天空飘起了雪花,越来越大,夹杂在风里,好冷。
围观的人都散了,只剩我一个人吊在半空。
意识越来越模糊,我想我娘了。
哦,我忘了,我娘已经被贺梦和她娘害死了,尸骨无存。
2
一个月前
我拿着信物,鼓起勇气敲响了丞相府的门。
大门打开,出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
“你是谁?”
“民女姜柔,求见丞相大人。”
小厮打量了我一眼,“哪儿来的乞丐,丞相大人也是你相见就能见的?”
他挥手赶我。
如果见不到丞相,我娘就没救了。
被逼无奈,我只能跪下求他。
“求求你,帮我通传一声吧。”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丞相大人。”
小厮不耐烦,招呼出另外一个人,两人把我往台阶下拖。
后背在地上摩擦,火辣辣的疼。
但我却顾不了这么多。
这是我娘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
“我是丞相大人的女儿,这是信物。”
我将手中的半块玉佩递给他们看。
他们并不相信,将我和玉佩一起丢到大街上。
“想当丞相府的小姐,下辈子吧!”
后背撞上什么东西,转头,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正站在我身后。
“夫人。”
两个小厮恭敬地喊了声。
她是丞相夫人。
夫人接过丫头捡起来的半块玉佩,“你说你是丞相的女儿?”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原本我是想偷偷见到丞相,问他要钱治我娘的病。
现在却被夫人撞个正着。
夫人柔柔一笑:“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要真是夫君的骨肉,我绝不会让你流落在外。”
我迟疑一瞬,“是。”
我被带进了府,跟着夫人进了她的院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细细说给我听。”
我娘和丞相贺安的相识,就像话本一样戏剧。
当年,贺安进京赶考,半路染上重疾,盘缠用光,差点饿死在路边。
我娘是当地富商之女,见他可怜,好心收留他。
贺安长相俊美,文采斐然,很快便赢得了我娘的芳心。
外公也看好贺安,不仅治好了他的病,更是资助他进京赶考。
他与我娘在一起两年。
临走时,留下祖传玉佩的一半,承诺高中后回去娶她。
可他从此杳无音信。
“娘亲如今身患重病,我们进京求医,盘缠用光了。”
“民女不求别的,只求丞相大人能救救我娘。”
“等娘好了,我会和娘离开京城,不再来打扰丞相和夫人。”
我和娘身份尴尬,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不会找上他。
“是个孝顺的。”
夫人让丫头给了我二百两银子,怕我回去不安全,又命人送我到租住的地方。
娘亲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传出来,跟要把肺咳出来似的,听得我心慌。
“娘,咱们有钱了,明天我就去找最好的大夫给你瞧。”
“你去找贺安了?”
娘不愿我和那忘恩负义的人扯上关系,但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眼睁睁看她就这么死掉。
当年,贺安走后,娘发现怀了我。
她舍不得流掉,在外公的帮助下倒也不算艰难。
前几年,外公被人坑,家里的生意垮了。
没多久,外公就撒手人寰。
好在,娘的绣艺不错,我也在酒楼某得一份弹琴的生计,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但两月前,娘亲突然开始咳血。
当地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我们带上所有家当,进京求医。
“我遇上了丞相夫人,是她给我的钱。”
这天晚上,我怀着娘亲马上就能好的期待,睡着了。
半夜,家里突然闯进来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3
他们对着家里一通乱砸。
我上前阻止,却被打倒在地。
“长得倒是不错,不如陪大爷玩儿玩儿。”
他们扯我的衣服,发出猥琐的笑声。
娘亲护着我,被他们打破了头,血流如注。
尖叫声、哭喊声、打砸声混作一团。
不知是谁帮忙报的官,官兵进来的时候,反应快的几个人跑了,只抓住了一个。
去到官府,我们被关进大牢,等天亮了才有官老爷审案。
大堂之上,我说明事情经过,黑衣人却狡辩。
“是她在大街上勾搭我,我才半夜去她家的。”
官兵带回了许多人证,经过多方核实,最终认定黑衣人在撒谎。
正准备宣判,一个官兵匆匆走了进来,对着官老爷一阵耳语。
官老爷不住点头,接着话锋一转,“姜柔不守妇道,诬陷他人清白,仗责三十。”
“大人,冤枉!”
我跪在地上喊冤,可根本没人理我。
两个官兵将我架在凳子上,扒下我的裤子开始打。
娘亲扑上来遮住我的身体,又被他们拉开。
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剧烈的疼痛从屁股上传来,鼻尖是浓郁的血腥味。
娘亲哭喊着:“我要见贺安!”
“谁?”官爷问。
“你们打的是丞相的女儿!不信,你叫贺安来问话!”
官爷吓了一跳,看我娘敢这么直呼丞相的大名,有些游移不定。
我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和贺安见面。
这个我名义上的爹,见着我娘,并没有欣喜或是愧疚,只有浓浓的厌恶。
“我不认识她们。”
他的一句话,将我和我娘再次打入深渊。
“污蔑朝廷重臣,罪加一等。”
“来人,给我继续打!”
下半身已经失去知觉,板子落在身上似乎没有刚才疼了。
我娘哭着去捶打贺安,拿出信物想让他认下我。
贺安将信物接过,毫不在意地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官差将她拖开,对着她的脸扇耳光,扇到破皮流血,牙齿脱落。
眼皮越来越重,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大堂里,突然传出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
“听闻丞相大人喜得一女,本公子也来凑凑热闹。”
“小侯爷莫要胡说,不过是个骗子,乱棍打死了便是。”
矜贵的公子在我面前蹲下,“哟,这也没滴血认亲,便断定是骗子了。”
“看来,咱们官府的断案能力是越来越强了。”
“赶明儿我得好好禀告圣上,让他好生嘉奖一番。”
官大人脸色一变,“小侯爷误会,滴血认亲马上就做,马上就做。”
贺安进退两难,想的万般借口,都被小侯爷堵了回去。
两滴血液在水中融合,证实了我丞相之女的身份。
我像死狗一样被拖进丞相府。
当今圣上最重亲缘,既已证实贺安是我爹,他便不能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
我和娘亲被安排在最偏僻的一处荒宅。
4
这个宅子不知废弃了多久,四处漏风,蛛网遍布,根本不能住人。
娘亲打扫出一处干净的地方,将身上的棉衣脱下铺在地上,将我安置在上面。
“柔柔先休息一会儿,等你睡醒了,娘就把屋子打扫干净了。”
怕娘担心,我勉强点点头,“娘,我没事。”
我趴在地上,看着娘忙进忙出。
幸好,院子里的水井还能用。
娘顾不得刺骨的冷意,撕下衣角当做抹布,将能用的桌子凳子擦干净。
没多久,她的手指就冻得像胡萝卜一样红肿。
等她终于打扫完,天已经黑了。
我们被所有人遗忘在这个角落,没有人送吃的,更别提找大夫。
娘用清水帮我把伤口简单地清理了之后,说出门去找吃的。
从昨晚到现在,我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等了很久,娘才回来。
拿着半块坑坑洼洼的肉饼。
“柔柔,快吃。”
我顾不上吃,注意力全被娘脸上的抓痕和血洞吸引了。
“娘,你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摔的。”
我知道她在撒谎,她也知道瞒不住我。
但我选择不再问。
娘将肉饼放到我嘴边,催着我快吃。
我将肉饼一分为二,娘说她不饿。
“娘不饿,我也不饿。”
娘拗不过我,将肉饼接过去。
嘴里的肉饼有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可这却是我们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点东西根本不顶饱,娘打了一盆水进来,饿了就喝。
娘每次出去找食物前,都会替我清理伤口。
清理完,她眼眶总会泛红。
我不知道她去哪里找的食物,只是每次回来,身上就会多添几道伤口。
几日下来,娘的脸上布满血痂。
这日,娘比往常回来得早一些。
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骨汤饭。
多日未感受过暖和的滋味,我贪恋地吸取碗壁上的温度。
“快吃,待会儿凉了。”
我和娘你一口我一口,分食着一碗饭。
才吃两口,外面突然乌拉拉闯进来一大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俏丽的女子。
“你就是爹从外面带回来的野种?”
她扫了眼娘手中的碗。
“我就说哪儿来的贼,竟然敢偷来福的吃食。”
“原来是你们两个贱人。”
像是回应她一般,她身后传出两声“汪汪”的狗叫。
我这才发现,小厮手里牵着条半人高的狗,通体黢黑,龇着牙阴冷地瞧着我们。
娘吓到了,忙向小姐道歉,求她原谅我们。
小姐却命人将狗牵到娘面前。
“你偷的是它的食物,只要你肯跪下磕头道歉,说不定它会原谅你。”
我娘出身富裕,前几十年没受半点委屈。
就算后来日子清贫,却也有自己的尊严和傲骨。
给一条狗磕头道歉,是存心羞辱人。
5
娘自然不愿意,但现在的形势由不得我们做主。
小厮一脚踹在娘的膝盖窝,娘站不住,“噗通”砸在地上。
见娘还不肯服软,小姐狠狠踩在我屁股的伤口上。
盖在上面的衣服很快便被血浸红了。
我咬着牙,将嘴里的痛呼死死憋住。
娘哭着求饶,“别踩了,我磕。”
“娘!别磕!”
小姐嘻嘻一笑,“要磕出血哦,来福最喜欢红色了。”
我阻止不了娘,也阻止不了小姐,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一下一下往地上磕。
直到血流满面。
小姐将矛头转向我。
“你既然喜欢和狗抢吃的,我就一次性让你吃个够。”
下人端来一盆馊饭,逼我吃。
我不吃,他们就掰开我的嘴往里灌。
娘想过来帮我,却被人压着头不要命地往地上撞,起不了身。
小姐终于看够了,轻飘飘地留下一句“比狗还贱的东西,浪费我时间”后,走了。
我和娘被扔在废宅自生自灭。
我们不敢再去偷东西了,只能挖院子里的野草吃。
可就算这样,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贺安让人将我们带到前厅,刚一进门,一个装着热水的茶杯扔在我脸上。
“啊!”
“你还好意思叫?!”
贺安恶狠狠地瞪着我,像是恨不得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我辛辛苦苦走到今天的位置,就因为你们母女,现在被人弹劾,圣上对我也颇有微词。”
“你们是不是见不得我好?!”
夫人方月柔声安抚他。
“依我看,不如把她俩处理了,省得夜长梦多。”
贺安意动,“可许多人都知道我又得了个女儿,若是突然消失……”
“现在天冷,小姐身子娇贵,得了风寒没熬过来也是常事。”
这对蛇蝎夫妇,当着我和娘的面,明目张胆地谋划怎么让我们顺理成章地消失。
“你敢!”
“贺安我告诉你,来之前我早已找好人,若是我们两月之内没回去,他必上京告御状!”
“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抛弃妻女的白眼狼、伪君子!”
“你以为到时候陛下会查不出端倪吗?”
我知道,娘在骗他们。
家里生意垮了后,往日的朋友躲的躲、散的散,哪里还有肯替我们说话的人。
但贺安不知道。
他只知道外公生意宽,交友广,就算后来落魄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总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替我们考虑。
贺安怕我们真的死了给他招来麻烦,倒是破天荒地找了大夫来给我们看伤。
每天也能有一顿饭吃。
虽然经常都是冷的,但总算能活下去了。
方月说,府里不养闲人。
等我和娘伤好得差不多之后,她就让娘去伺候她。
而我,则去伺候小姐贺梦。
“进了我的院子,就要守我院子里的规矩。”
“从今往后,在我的院子里,你只能跪着走。”
“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偷站起来,我打断你的腿。”
我成了贺梦院子里的跪奴,做最脏最累的活,比普通奴才更低等。
人人都可踩上一脚,朝我吐唾沫,羞辱我。
裤子磨破了,皮肉在地面摩擦,很快便渗出血。
“脏死了。”
“把你的臭血给我擦干净!”
我跪在地上擦,旧的擦了又有新的,怎么也擦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