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中医学徒在师承之后,老师都会告诉他这样一则故事
一日,某师对其弟子言:
“采一种不是药的草回来,即可毕业”
弟子领命而去,以为不难
谁知数日后却空手而归,泣对师言:
“看来弟子是不能毕业了”
师曰:
“何也?”
答曰:
“遍观草木,虽有不识,但无一非药,故难复师命”
师笑曰:
“汝业已成,可去”
故事说完了,按理说老师说的也没错,任何有机物只要吃下肚去都会和人体产生各种反应,即便是一口水也会改变人的体液平衡从而治疗一种非常凶险的疾病——脱水症
所以这万物皆可入药完全可以看作是中医的一种“大智慧”,也是中医区别于其他文明传统医学的一大特征
但是……
这个故事依然没有回答我们最关注的那个问题——中医是以怎样的标准来定义一种物质是否具有药用之功的?
我们知道都知道“神农尝百草,一日而遇七十毒”,这似乎是古代中医检验药用植物的一种方法
说白了就是我们所说的人体实验
可问题是这顶多算的上是一种毒性试验,神农在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得前提下,他又如何通过“尝百草”来确认这种植物是否具有药效?
虽然面临着如此大的一个逻辑漏洞,但这并不妨碍神农“成功”验出了300多种中药材的药效,经后世人的无限放大并成为中药的起点
当然我知道一定会有中医粉为《神农本草经》找补,说这是当时诸多医家的经验汇总,然后借用神农之名著书出版,并非神农亲尝白草而验之
所以这是经验,这是无数医家通过临床实践然后汇总而成的
但这是……
很多中医粉觉得自己可以为古代圣贤辩经,却不知道他们想要的答案圣贤早就写在书本上就差拍你脸上了
中医最出名的药王是谁?
孙思邈呗
孙思邈用一句话,就将中药的药用标准,起码是很大一部分中药的药用标准说透彻了:
“古人用方多有取义获效者”
孙思邈说,中医古人判断一个方子有没有效,主要就是看这方子有没有“取义”
啥叫“取义”?
原文“取象比类”,指运用带有感性、形象、直观的概念、符号表达对象世界的抽象意义,通过类比、象征方式把握对象世界联系的思维方法,又称为“意象”思维方法
不理解是吧?那“吃啥补啥”总能理解了吧?
对,中医就是用这种“吃啥补啥”的思维,来定义一种药材的“药效”的
举个例子
孙思邈在说“古人用方多有取义获效者”这句话的目的,在于解释一味中药“药效来源”的问题,这味中药就是喜鹊的巢,功效是治疗“女子漏下”。大概就是女子月经本应该停了,但依然流血不止的症状
孙思邈认为喜鹊的巢穴在高处迎风不坠,所以女人吃了这物就能传得雀巢的这种特性,“下漏”即可痊愈
如果吃了还不管用怎么办?那就找“经两年不坠”的雀巢接着吃,因为这种巢多年不坠,其“药性”自然加倍……
但雀巢不坠这顶多算个物理特性,但在中医这边物理特性可以等同于人的生理问题看待
这就是“取义”
那除了“取义”外,中药还有什么“功效标准”吗?
再说一个中药药效的标准——“神话”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记载了大量“神话”药物,例如“形有九似”的龙,按记载称其功效是治疗:
“心腹鬼疰、精物老魅、咳逆、泄痢脓血、女子漏下、癥痕坚结、小儿热气惊痫、心腹烦满、四肢痿枯、夜卧自惊、汗出止汗养精神、定魂魄、安五脏、逐邪气、安心神、止冷痢、下脓血、女子崩中带下、怀孕漏胎、止肠风下血、健脾、收敛生肌”
在皇权时代说要吃龙……
还有凤凰也可以入药,功效是:
“劳损积血,利血脉,安神”
最离谱的还有从《山海经》里找来的一味药叫“彭侯”,这原本是《山海经》里记载的一种怪物,但在中医神奇的思维逻辑下也具有了“药效”,药效是:
“食之辟邪,令人志壮”
古人认为神话中记载的物件儿大概其也具有神奇的药效,至于药效是什么则是吃苇坯拉炕席——— 满肚子瞎编
除了“取义”和“神话”,古时候中药的药效有时候还来自个人的“价值观”
李时珍一生用药都秉承一种态度,即便是寻常之物,在水平高超的中医手里也会具有发掘出神奇的药效
这原本是一种鼓励医生不断进取、激发个人潜力的积极正面的价值观,他还写文章讽刺那些水平低下的俗人“不识货”:
“敝帷敝盖,圣人不遗,木屑竹头,贤者注意,无弃物也。中流之壶拯溺,雪容之毡救危,无微贱也。服帛器物,虽属尾琐,而仓猝值用,亦奏奇功,岂可藐视而漫不经神耶”
但讽刺归讽刺,李时珍却将其作为将“寻常之物”纳入中药的一种“标准”,并最终诞生了《本草纲目》里最为“黑暗”的的一个章节——服器部
《本草纲目·服器部》记载了79种药物,从身上穿的破衣烂衫、到家里用的锅碗瓢盆,有的没的都一葫芦给归到中药里去了
我们这也就看到了擀面杖烧灰专治月蚀疮和月割耳、破渔网可以治鱼骨头卡嗓子、扫地的簸箕治疗流口水不止、家里的筷子烧灰治疗口腔溃疡、饭馆里被人嗦了上千遍的筷子头可以治疗狂犬病、寡妇床头灰治疗皮肤外伤、孝顺儿子的外套烧灰可以治疗酒糟鼻、梁上灰治上吊死……
可以说李时珍凭一己之力,给网络段子手贡献了无数“黑料”
用价值观“入药”的名人还有一个,就是晋朝的中医大师葛洪
葛洪常说的一句话叫:
“率多易得之药,其不获已须买之者亦皆贱价,草石所在皆有”
他认为中药要突出一个简、便、验、廉的特点,所以很多极贱极简之物就具备了药物功效
例如他将人尿入药,认为人尿可以治疗卒死,用法是:
“以小便灌其面,数回即能语”
……
你还别笑,因为这种东西就和帮助屠呦呦先生获得诺奖的“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记录在了一本书里,这就是《肘后备急方》
所以吧……
在没有明确中医对“什么是药”这个定义前,讨论“所有植物都是中药材吗?”这种问题多少显的有些“自取其辱”
而“明确的定义”自始至终都是中医药难以补齐的一块短板,不论是诊断还是用药
以致于到了近现代我们依然可以“创造”出一套标准,成功的将西药也划拉成中药
基于这种学术态度和方法论下的的中医药,包天包地包宇宙,都划拉成中药也就是时间问题
多少有些“韩精附体”那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