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在夺嫡过程中,最忌惮,也最痛恨的兄弟大概要属最具智术,又善敛财的九阿哥允禟了。 雍正三年三月,新君为康熙帝守完了二十七个月丧期,这意味着雍正可以抛开四位总理事务王大臣,独立地处理政务了,与此同时,因为成功控制了朝局,丧期结束打击兄弟的道德压力也消散了,所以从这一年的夏秋起,雍正吹起了清算反对派兄弟的号角。 这其中,雍正最不能放过的就是八阿哥允禩和九阿哥允禟。 雍正三年七月,雍正先将允禟贝子革去,雍正四年正月,更进一步,将允禩、允禟削去宗籍。 三月初四,雍正以允禩、允禟不再是宗室子弟为由,勒令他们改名,由宗人府重新登记。 允禩给自己取了个“阿其那”的名字,很多人说这是“狗”的意思,但随着对《满文老档》研究的深入,“阿其那”的含义可能另有所指,大意是“夹在冰层中的鱼”。允禩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应该是一种承认现实处境的自嘲。 允禟给自己取了什么名字,史书上没有记载,反正雍正没有同意他的自取名,最后替他改名为“塞斯黑”。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认为雍正给允禟取名“塞斯黑”,是辱骂他“猪狗不如”,其实,“塞斯黑”在满语中更接近“厌恶”的意思。 雍正是真的“厌恶”允禟,他不光以此给允禟改名,而且还绞尽脑汁地给允禟的儿子们想出来好几个极品的名字,这些名字翻译成汉语,非常直接,就是下jian、淫乱、恶棍这些字眼的意思。
六月初一日,雍正将“八爷党”两大核心成员的罪行公告天下:议允禩罪状四十款,议允禟罪状二十八款。 不管是四十款罪状,还是二十八款罪状,雍正在明面上都没有说要杀,因为他怕担上“屠弟”的恶名,但不说并不等于不做,雍正迫害这两个弟弟,尤其是迫害九阿哥允禟,可以说是极端的阴险恶毒。 雍正决意迫害允禟,没有将他押解京城,而是将他交给了当时的直隶总督李绂。 李绂是康雍时期的名儒,按说应该有几分仁义道德,然而在庙堂之上,所谓名儒一旦匍匐在皇权之下充当刽子手,其恶毒、阴损,绝非莽夫恶人所能比。 雍正四年四月,李绂进京陛见之余,为了表忠心,就曾倡议公疏纠参允禩、允禟等人。 正因为如此,雍正没有把允禟押解京城,而是特意将他放在保定,交给李绂看管。 在当时,一个与皇家没什么交集的汉臣,受命看守政治斗争中落败的皇子,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这个看管的尺度,究竟该怎么掌握,没有惯例可循。 但是,这个没有惯例可循恰恰能够说明雍正的狠毒。 雍正向李绂传达看管允禟的指示,没有书面的上谕,而是通过侍卫纳苏图传达的口谕。李绂得到雍正的口谕,用力甚猛,他立即飞檄由陕西到京的沿途各州县,要求州县官员如果遇到允禟过境,就立即差人秘密送到保定来。 雍正都没想到李绂竟会如此的“凶神恶煞”,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又不便批评,于是只好含蓄地表示:可能侍卫传错了话,你没有必要追逮,允禟有专人押送到保定,你准备好关押地点就行了。 关押,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李绂觉得雍正有些话不便明说,做臣子的应当体谅,于是他为允禟挑了一个特别的关押地点,直隶总督府旁边的火神庙。 儒臣搞迫害,不服不行。 李绂选的这个火神庙,一墙之隔就是屠宰场,整日腥臭不可闻。李绂还特意下令,全城所有屠夫杀猪,必须到这里集中屠杀,围观的众人都需要大喊“猪大逆,杀死你。” 雍正善于杀人诛心,他的刽子手在此项上可谓煞费苦心。 允禟被关押在这个火神庙中,由专人看守,手脚上戴着铁索,吃的是罪人饮食,特别配有招惹蚊蝇的烂瓜果,每日用可以转动的铁桶从小门送进去。 当时,正值盛夏,往日一向养尊处优的允禟,在这样的环境中苟延残喘,其痛苦的程度可想而知。 李绂将关押允禟的细节逐一向雍正汇报后,雍正见允禟的饮食与牢狱重囚丝毫无异,态度非常微妙,他没有批评李绂,而是委婉地建议:“又太过矣,不过粗茶淡饭,不必加意供奉就是了,总以折中,乃朕之意。” 这是典型的伪善,好话我来说,坏事你去做。 为了让李绂充分明白自己的意思,当李绂汇报说允禟曾中暑昏厥,家人用冷水喷渍,很长时间才醒过来,雍正幽幽地说:“此即汝被愚处,未闻死而复活者。”言下之意,我嘴上虽说你不要做的太过分,但你千万不要被他蒙骗。总之,你不能直接将他弄死,但也不能让他活得太久。 此时的允禟早已没有威胁,又是亲兄弟,雍正何必如此呢? 最是无情帝王家。 不管雍正怎样狡辩,他是有“屠弟”之实的。 这样的折磨,只持续了两个月,允禟的身体就不行了。 他是五月十五日到的保定,到了七月十五日,开始有腹泻之症。 八月初九之后,允禟基本上已无法进食,形容衰痩,言语恍惚。 八月二十五日,允禟病危,喊他已经没有反应。 二十七日,四十四岁的允禟被迫害致死。 算算时间,他在保定一共被关押了近三个半月的时间。 这三个半月,就像在磨一把杀人的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