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甘肃山村,晚风里夹着麦子的香气。阿城蹲在田埂边,双手捧起一捧熟透的麦穗,眼前却模模糊糊的——他知道不是风沙吹进了眼,是那日记本里她的话,隔着三年的时间,刺得他眼眶发热。 她走后,阿城的生活像这片麦田一样,一直荒着。他拒绝了村里人好心介绍的姑娘,推掉了去县里打工的机会,就连老母亲劝他“别这么倔”都被他一句“再等等”挡了回去。他自己也说不清在等什么,等她回来?还是等一个答案? “如果真有来生,我希望还能做你的妻子……” 她的字句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里,也扎进了过去三年的每一个夜晚。 那天从窑洞找回了她留的信和那包麦种,阿城愣是攥着它们在炕头坐了一整夜。母亲一声没吭,只是从厨房端来一碗热汤:“傻孩子,地荒了还能种,人荒了,可怎么活?” 阿城没吭声,第二天早上天刚亮,他就扛着锄头去了地里。他想起日记里她写的那些话: “阿城,其实我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种地,你爱看外面的世界,可我心里又贪心,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 那一年,阿城21岁,从县里的技校刚毕业回来。父亲去世早,家里只有一块地和两间破屋,母亲一提到嫁人就摇头,说:“这种家,谁愿意跟你受苦?”可是她来了,笑着站在村口说:“我不怕苦,就怕你不愿意。” 他们成了村里最年轻的一对,连队上的老人都说她有福气,可谁知道,她的苦早就埋在心里了。 “我真的很想告诉你,可我怕你哭。” 阿城咬着牙把地翻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在把心里的疼都一锄头锄出来。他想,她也许早就料到了今天,所以才留了那包麦种。她是用这样的方式,替他安排了一个结局。 “你想过没有?一个人,能等多久?” 秋天来了,麦田又熟了。村里人都在夸阿城的麦子长得壮,他却只是坐在田边,一根根编着麦秆。他编了一个又一个草人,放在地里,说是怕鸟偷麦子,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给她守着。 到了冬天,阿城带着麦子去了城里,把最饱满的一部分磨成了面粉。他背着两袋面回了家,推开村头的老窑洞,在她小时候最爱的那个角落里点燃了一盏油灯。他想起她总是笑着说:“阿城,你的手艺不怎么样,但你烙的饼,我爱吃。” 他守着窑洞烙了一整天的饼,把麦香一点点炙进了炕头上的空气里。他觉得她一定会闻得到,因为这片麦田,她说过,是属于他们的。 “后来呢?”有人问阿城。 阿城指着村外那片金灿灿的麦田,笑了笑:“她不在,但麦子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