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功德林战犯管理所对外开放, 先后前来访问的有程潜、张治中、邵力子、卫立煌、傅作义,章士钊、刘斐、陈铭枢、蒋光鼐、蔡廷锴、卢汉、郑洞国、侯镜如、陈明仁、张难先、肖作霖,唐生明、杨武之等原来的国民政府元老及高级将领。
战犯中的杜聿明,被俘前是“徐州剿总”副总司令,他过去的接触面很广,也曾是蒋介石的嫡系爱将。他和张治中、邵力子有师生之谊;程潜、傅作义、卫立煌、刘斐,卢汉等人,原来都是杜聿明的长官或同僚;郑洞国、陈明仁、侯镜如等人则是杜聿明的黄埔第一期同学。
所以,在战犯中,杜聿明是接待来访最多的一人,他的大女儿杜致礼的公公、女婿杨振宁的父亲杨武之教授,也专程从上海赶来探望,儿女亲家见面,完全出乎杜聿明的意外,让他非常高兴。
张治中曾在黄埔军校从事过教务工作,他与杜聿明有亲密的师生关系和长官部属关系。张治中到功德林后,首先看望了杜聿明、宋希濂、范汉杰,韩浚、周振强等黄埔第一期的学生,他以过去在军黄埔军校时那种热烈爽朗的语调对这几人说:“诸位都是黄埔军校第一期的同学,和我风雨同舟,相处多年。公谊私情,都很深厚,我是很怀念诸位的。毛主席和周总理都交待处理你们诸位的政策,对你们一律宽大,进行教育改造,而且是认真耐心地教育改造。让你们有明辨是非,认识真理,重新做人的机会,能够继续为国家民族作出贡献。你们所犯的过错和罪恶,绝大部分是受历史条件的影响造成的”。
张治中继续说:“只要彻底悔改了,便不咎既往,一律宽大处理。听说诸位在学习上,很多都能实事求是,认真检查批判过去,决心和过去划清界限,这种态度是很可贵的。”
杜聿明说:“我被俘后,原来潜伏在身上的多种疾病复发,危在旦夕,是管理所费大力抢救,这种人道主义精神,我深铭肺腑。”杜说完之后,在座的宋希濂、范汉杰等人相继发言,表示口服心服。都愿好好学习,转变思想,争取新生,争取立功赎罪。
邵力子曾是国民政府元老之一, 在黄埔军校校长办公室任过秘书,还兼任过政治部主任和教官。当时75岁的邵力子记忆力依然很强,对在座昔日的学生他都依次问好。
程潜除分批访问战犯外,还特地个别访问了刘嘉树,刘嘉树曾任程潜起义前的参谋长,是坚决反对和平起义的死硬派。他为逃避和平起义,带着残部逃窜到广西南部边界,结果,残部被解放军包围歼灭,刘嘉树本人被俘。刘这时见了程潜,惭悔交集,热泪夺眶而出,程潜则对他耐心安抚。
傅作义个别访问了陈长捷。傅与陈是保定军校同学,后又在阎锡山部共事。平津战役时,傅作义任“华北剿总”总司令,陈长捷是天津城防司令部司令。傅作义和陈长捷以前的公私关系都很好,陈长捷被俘后,对自己奉傅作义的命令坚守天津成了战犯一直是耿耿于怀。傅作义特意探访陈长捷,两人单独谈话,谈话内容虽然无人知道,但大家都看到陈长捷会晤归来后,喜形于色,极为兴奋,应该是他和傅作义之间的心结打开了。
杜聿明此前一直对陈明仁的长沙起义深为诧异和迷惑不解。陈明仁在黄埔第一期生中,是屈指可数的战将,虽然陈明仁性格桀骜不得蒋介石的喜爱,但是杜聿明一直认为陈明仁对蒋是忠心的,可是
这样一个黄埔一期生,最后在长沙起义了,难道陈明仁的起义是另有打算吗?
到功德林后,杜聿明曾经把这个问题向文强吐露出来。文强对杜说:“我看陈子良(明仁)的起义没有半点假。从报纸报道的情况看,陈之起义必定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才走上这条道路的。老杜,你将长沙和平起义这件大事,只局限于陈子良一人身上着想了,而在长沙起义中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元老程颂公(程潜)哩!这位国府元老在长沙起义前夕不是还在说绝对不会起义吗?像这样顽石一般的元老都点头了,毅然领导这次关键性的和平起义,这其中必有道理,值得我们深思熟虑,再三反省呀!”
杜聿明听了文强的话,感慨地说:“你看得对,也说得对。我的眼光确实只集注在黄埔同学小圈子里,没有往全国整个形势看问题。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促成的。子良的起义,比之程颂公的起义,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文强又对杜聿明说:“记得你邀我当你的副参谋长,在湘临行时,颂公曾批评你迷信武力,没有吸取在东北的教训。并且指出,国军的机械化部队,对解放军是起不了作用的。他甚至警告我说:‘你要记住,到徐州当心做俘虏。’真是语重心长!可是当时我没有重视,现在想来愧无以对长者。从颂公的谈话中,可知颂公的起义,决非偶然。”
听了文强的话,杜聿明沉思良久,说:“颂公深谋远虑,老成持重,令人钦佩。而我当时也确实是一块顽石。”
张治中和邵力子来访功德林时,也谈到了程潜和陈明仁的湖南起义,杜聿明听了以后也是深有感触,他在之后的教育学习中更加的积极认真,成为战犯中的模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