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甘武进 母亲的春天在旧历年前就开始了。 旧历年底，我回乡下老家，母亲正在门前忙碌。她把带着干枯外皮的豇豆、扁豆、辣椒、茄子的种子挂在屋檐下晾晒。它们被一条细细的红线串起，豇豆与扁豆的外皮鼓起，里面的种子饱满结实；辣椒与茄子被剖成几片，皱巴巴的果肉上扁平的是辣椒籽，圆形的、鼓的、种皮光滑的就是茄子籽了。 那是我常见的画面。在后院的菜地里，母亲选择一处土质肥沃、背风向阳的地块作为蔬菜苗圃。她先是挖出疏松的表层土壤，铺上一层厚厚的稻草，撒上生石灰，浇上一些水；再铺上一层农家肥，将表层土壤回填、整理疏散后，撒下扁豆、辣椒、茄子、番茄、黄瓜的种子；最后，取一排新砍的竹子弯曲插入苗圃两边，盖上薄膜，一个小拱棚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春天，在母亲的忙碌中来了。那个小拱棚时常被大雪覆盖，时常被寒风光顾，但那些经过母亲精心挑选过的种子，在母亲的用心护理下，始终相信出土的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事实也的确如此。当母亲适时地揭开塑料薄膜的一角，那些蔬菜种子早已悄悄地从泥土中钻了出来，探出的嫩芽新绿、嫩绿、鲜绿、翠绿，唤醒了沉睡的大地。 年味未散，母亲的身影已频繁出现在菜园里。她忙着施肥、整地、铺膜、搭架，呵护着她的希望，就像多年前呵护年幼的我们一样。春日暖阳，母亲戳穿地膜，栽下数行番茄苗。那些幼苗抬起嫩绿色的头，在春风中摇曳着。想必母亲的眼里看到的是这样一番景象：植株被绑定在竹竿上，番茄开着黄花，花儿像金铃铛一样美丽；紧接着，番茄毫不迟疑地结果，红红绿绿挂满枝头，成了一道养眼的风景。 母亲的脸上都是笑容。在篱笆边她随手撒下的丝瓜籽，绿芽破土而出，像害羞的小姑娘偷偷打量着这个世界。过几天，丝瓜苗两片嫩绿的叶子就会撑开，中间长出一小片手掌状的叶子；再过几天，丝瓜苗长出“胡须”，在竹竿、树枝、墙头、院门攀附，扭动着水蛇似的腰肢在上面游走；数天后，它将呈现出勇猛攀爬之势，看准方向一路向上，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葱茏、翠绿。 豆角的藤爬满了支架，茄子身穿紫色大袍，黄瓜顶着黄花，在灯笼似的辣椒果下面悠闲地躺着……母亲想着丰收的画面，对我们说：“你们喜欢吃韭菜馅的饺子，在菜园边上，我种上几行韭菜和小葱；你们喜欢吃虎皮青椒，那边栽着的是辣度正好的辣椒品种；无籽的西瓜苗栽了两畦，暑假时你们刚好能吃到；那边还有孩子们喜欢的甜瓜、甜玉米……那都是你们喜欢吃的果蔬，在菜园里我全都种上了。” 菜园虽然不大，勤劳的母亲却把其利用到极致，边边角角都塞满了对我们的爱。春天，她翻地、碎土、撒肥、平整、播种、浇水、间苗、移栽、立架、剪枝、疏果……菜园也成了母亲的一个孩子，倾注了她所有的慈爱和牵挂。每到收获季节，我们无论在外漂泊多久，大家都会准时踏上回家的旅程，与母亲一起分享喜悦、感受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