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口最后一课》 刑场上的人总爱说疯话。但1661年那个秋日，当金圣叹咽下最后一口酒，你分不清他是真疯还是人间清醒。这个被砍头的"狂生"，临了还要给刽子手开个地狱玩笑。 七岁背《离骚》的苏州神童，在科举考场演了三十年行为艺术。别人写八股他画鬼符，考卷上批注比多。直到第五次落榜，才肯按规矩答题。中举那日，他把官帽往太湖里一扔："我若贪那二两乌纱，何苦等到白头？" 四十岁在茶馆说书，能把《西厢记》讲出禅机。城里公子哥追着要拜师，他收束脩只收咸鸭蛋："拿银子来换学问，岂不脏了圣贤书？"后来真有人抬着整筐蛋求批注，他连夜在蛋壳上写满批语。 顺治驾崩那年，新县令把衙门口的石狮子都镀了金。金圣叹领着百来号人跪在孔庙前，怀里揣的不是状纸，是半部《推背图》。巡抚的官兵围上来时，他正说到"亢龙有悔"。 断头饭端来三斤黄酒，他咂着嘴说："五香豆要是配椒盐就更妙。"刽子手刀都举不稳了，他倒跟人家唠起生意经："我耳朵里塞着二百两银票，你手快些，钱归你。" 刀光闪过，纸团落地。刽子手抖着手拆开，左边歪歪扭扭写个"好"，右边挤着个"疼"。刑场边的读书人突然笑出眼泪——这疯子到死都在注解生死，给阎王爷交作业呢。 那年菜市口的血渗进青砖缝，长出几株野菊。有老秀才说，花蕊里能瞧见两个小字："痛快"。
